时空出现两个漩涡,一个蓝紫色通往含灵宗,即高辛玉传来的地方,一个天青色通往海镇,即宿斐传过来的地方。
宿斐自然不假思索地走向天青色的漩涡。
背后传来一个平静如水的声音,宿斐吸气又呼气,不出意外地被女鬼拉住了。
“你去哪?”高辛玉的指尖轻轻抚摸宿斐的手腕。
“没去哪。”宿斐快答。
眼前的少女,一身浅绿色齐胸襦裙,发型是简化的飞仙髻,耳畔飘逸的发带换成同色系,少女气质素雅清冷,唯有眉心一颗似血滴的花钿实在诱人。
宿斐明明比高辛玉高出不少,可两人对视,他能很清晰地感觉自己在仰望孙朝露。
这妖女也太阴晴不定了,走哪里都要管?我没有人权吗!
高辛玉不在意他的答案是真是假,只是平静地看宿斐的眼睛,他眸中波光粼粼,一眼望去,慵懒自在。
在她禁欲情冷的外表下,藏着扭曲病态的占有欲。
“我不是说了,我不喜欢你穿黑色。”高辛玉对宿斐的衣着不满,简简单单两句,莫名阴风四起,宿斐感觉浑身都发冷,他看向四周,只有漩涡处有风,可他离漩涡较远,最近的只有孙朝露。
宿斐想挣脱,但挣脱不了,并非高辛玉力大无穷,而是他们双手之间缠绕有一根若隐若现红线。
又是同生共死咒。
他尝试输出自己的逻辑:“黑色耐脏。”
“我不喜欢。”高辛玉一挥披帛,宿斐全身变样,黑衣变月白长袍,再加上天蓝色腰带和银饰铃铛装饰,一身少年气。
宿斐只要一动,高辛玉就能听见铃铛声响起。
宿斐有她的生魂,必须在她身畔,在她手心,在她掌握之中。
“弟弟。”高辛玉细长的玉手轻轻划过宿斐的鬓边青丝,这是她最后一丝耐心,“我不喜欢。”
“你穿亮色好看。”
行吧,好看就好看。
“我们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宿斐同她好好讲道理。
“我知道。”高辛玉松手。
宿斐松一口气,以为妖女已经放过自己。
他正要往天青色的漩涡走去,却被湖水蓝的披帛绑住,宿斐无奈笑了,嘴角似弯非弯,“小倩,你还要怎样?”
“小倩是谁?”
少年嘴角微翘:“一个和你很像的女鬼。”
“叫我姐姐就行。”高辛玉不甚在意女鬼一词按被在自己身上。
她将右手食指放在他唇上:“乖。”
“不要说话。”
宿斐被禁言了。
高辛玉如今已改命成功,不必要再将宿斐放在越衡身边,她的生魂,她的血包,须得时时刻刻,一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高辛玉朝蓝紫色漩涡走,宿斐被绑着紧跟其后。
高辛玉同宿斐回到含灵宗的“婚房”,她看着高台上的香炉,他们在百年虚影经历数日光阴,在这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宋玉澜向来自负,虽见天雷出现,只怕也以为是越衡黑化的象征,加上他亲手在此布下结界,根本想不到高辛玉已偷天换日成功。
宿斐生性自由,从不受制于人,也不吃亏,但这都是遇上孙朝露之前。
若是他没有遇上孙朝露而是遇上高辛玉,说不定早就拯救美强惨女主,痛击渣男男主,完成任务拿走一个亿回到现实世界。
唉。
高辛玉见他慵懒地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反抗心思,于是收回披帛。
恰有两名侍从声音从外传来。
男仆语气包含担忧:“宗主昨夜陨落,含灵宗群龙无首,仙君也不去争一争宗主之位,今日还耽误时间去海镇处理王衡,铃隐君素来与仙君不合,若是让铃隐君拿去,仙君在含灵宗哪有立足之地。”
女仆劝他注意言行:“仙君素来苍生为重,不重名利,这话你莫要说了。”
男仆端着药,两人在门口不敢上前:“她醒了吗?”
女仆道:“不管她醒没醒,这药都要吃下。”
两人说完便敲三下门,不等高辛玉回答,开门而入。
“姑娘还未起吗?”女仆上前询问。
高辛玉半躺在床上,她与女仆之间的距离只有一道屏风,身下还有一个宿斐。
宿斐躲在被子下,他的头被埋在高辛玉腰间,这床太小,宿斐在被子里闷得难受,他稍微动一下,嘴唇就不小心两碰到高辛玉的后背。
真丝对襟衫实在贴肤,宿斐品尝到真丝温度下意识往后靠,又不小心撞到床柱摆件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姑娘?”
高辛玉起床时踹了宿斐一脚,她装作刚醒,生气道:“宋玉澜连觉也不准我睡?”
宿斐无声嘶了一声。
她披上外衣从屏风外走出,“这是何药?”
“仙君亲自为您熬的补药,有利于您在修炼时免遭毒虫反噬。”
高辛玉将药拿起,准备抿一口,药到嘴边又放下,“我晚点喝。”
“仙君要您现在就喝。”
“是吗?”高辛玉对着女仆说,“抬起头来。”
女仆对上高辛玉的眼睛,一阵眩晕后,看药碗空了,于是退到门口和一只低眉垂眼的男仆告退。
走得远了女仆才问:“那药她喝了吗?”
男仆不以为意:“她不是每次都喝吗?”
房内慢慢安静,宿斐悄无声息走到高辛玉面前。
他也不说话,只用自己的双眸询问。
高辛玉这才意识到,她没有解除宿斐的禁言,于是招招手让宿斐过来,宿斐乖巧地抬头,将嘴低到她手前,谁知高辛玉只是打了个手指。
“你!”
孙朝露为什么药让他误会!宿斐有些气急败坏:“没什么。”
然后他听到了孙朝露的笑声,一定是嘲笑。
“什么时候拿回生魂?”宿斐有些渴了,他见桌上有一碗透明的水,闻着像花香,以为是什么玉液,没多想就递到嘴里。
高辛玉只当这药能限制人的灵力发挥,因而没当回事。
她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回这百年虚影中?
高辛玉不是不懂玉遥的劝诫:不要成为反派。
反派没有好下场,她怕死吗?
不,她不怕死。
她的下场还不够惨吗?
长绝剑于虚影里出现,让高辛玉想起一段往事。
幼时启蒙,娘亲在剑冢指着千万把神剑,问阿玉要什么。
阿玉没有选赫赫有名的名剑,也没有选爹爹推荐的好剑,而是在角落里选了一把毫无灵力通体黑色的剑,不知为何那剑同她产生共鸣,亦自动飞到阿玉手中。
娘亲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看着阿玉的眼神更加忧虑。
“阿玉,这是长绝剑。”
“你的剑。”
长绝剑在高辛玉手里恢复本身的靓丽,它认主了。
现在的高辛玉如同幼时一样,对未来没有定义,不知道人的结局从一开始的就已注定。
她的剑自四年前被李慕知暗算废掉灵力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修真界第一神剑,引得诸多不怀好意之人觊觎。
有人说:长绝剑随高辛玉而去,神剑变魔剑;
有人说:长绝剑在主人堕魔后自动封剑,不知所踪;
还有一些捕风捉影的说法,长绝剑被李慕知带走私留。这个说法在修真界可信度几乎为零,因为李慕知自从大义灭亲,杀妻证道后便由剑修转器修,逍遥道转无情道,长绝剑于他无用。
就连高辛玉本人也不知去处。
高辛玉沉浸于对当前形势的分析,丝毫没有看见一旁的宿斐面色潮红。
“你好香啊。”宿斐像小狗一样围着高辛玉转,他每次伸手想要触碰她,都被她一一躲过。
高辛玉波澜不惊地盯着发烫得宿斐:媚/药吗?有意思。
“香香的你,为什么不能碰碰我。”宿斐晕晕的,他感觉自己身处花海,一心只想摘下最美最香的那一朵,但他老是摘不到。
“你乖,我摘下你,一定好好养着你。”
高辛玉莞尔一笑:“好啊。”
宿斐也笑,明亮的眸子生出许多情谊,他以为迎接的是漂亮的花,谁知是高辛玉的一记手刀,他被打晕了。
有病。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不似高辛玉这边的宁静,千米之远的灵堂则诡谲多变。
眼下含灵宗五大仙君皆在灵堂守灵,铃隐君路无涯为首跪于灵堂,其余四人两两并排跪于路无涯身后。
含灵宗宗主仙去不过一日,众弟子齐齐跪拜,有人率先哭出声来,其余人都跟着哭。
宗门上下一时哀嚎漫天。
除却看似声势浩大的伤心,更多的是对继任宗主之位人选的揣测。
外门弟子跪在最后,他们趁哭声大胆揣测。
“铃隐君一向得宗主喜爱,又声名远扬,若是他要争,只怕没有对手。”
有人不同意:“清越君也可,
“只是清越君人淡如菊,心思不在俗世上。”
“那难道就是铃隐君了吗?”
有人提出其他看法:“非也,竹云君也有胜算,他虽傲慢些,但亦有口碑。”
“说的也是,永怀君懒惯了,整日就知道喝酒,即便是今日也一副醉醺醺模样,没人会服他。”
“那照花君呢?”有位女弟子插入话题。
男弟子不同意:“照花君是女人,女人怎么能做含灵宗的宗主。”
他们嘴里的五位则是含灵宗五大仙君,他们各居金木水火土位。
金位铃隐君路无涯,丹修和剑修,为人沉稳大气,能力宗门第一;
木位清越君宋玉澜,丹修和阵修,为人风骨清高,能力宗门第二;
水位竹云君柏飞,丹修和体修,为人轻世傲物,能力并列宗门第二
火位永怀君于泉,丹修,为人得过且过,能力宗门第四。
土位照花君何芙蓉,丹修,为人脾气暴躁,能力宗门第五。
有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你们几个,守着灵堂还不安分!都给我跪着抄书百遍,明天天亮之前抄不完就滚出含灵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