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打球不思考,就会变成小呆瓜。”没有室外练习的时候,莉莉坐在图书馆里,努力完成今日作业。
没错,他们居然还有课后作业。
平心而论,课堂授课的教学质量相当之高,向他们介绍了许多认知策略的工具,比如她现在要写的叫“如果-那么计划法(if-then planning)”,即“如果出现情况X,那么我将执行响应Y”。
通过提前预设情境、对应行动,提升临场的反应速度和战术执行力。
这一思维策略主要针对高压或严峻形势的比赛,比如对方占优、自己突然发挥失常。这种情况下,人类总归无法控制头脑做到完全、极度的冷静,往往陷入濒临崩溃、难以思考中,那么事先的“如果-那么”练习,将直接跳过混乱的头脑,让肌肉记忆来快速决策。
所以要在日常中有意识培养这种条件反射。
如果什么呢?莉莉咬着嘴唇,想到和姑娘们的练习:如果一发没发好,那么我二发优先打对方反手的位置。如果对方回球浅,那么我变线打大角度。如果打的被动了,那么我回高球争取复位时间。如果对方回低平球,那么我可以截击到对方反手位。
她越想越入迷,忽然觉得模拟比赛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手里笔盖开合不停,把旁边的亚久津烦得要死,一把给它夺过来:“你再搞出动静试试呢。”
见他以夹烟的姿势拿着那根笔,莉莉斜眼他:“最近身上好像没有烟味了嘛。”
“哼。”他不爽地冷哼,平常训练和千石一起,合宿又是和河村一个房间,几人对他抽烟这事盯得死紧。再看他写下来的:如果我想吸烟,那么我就吃一颗板栗。
她大笑。怪不得从坐下到现在,亚久津已经扒出来一堆板栗皮了。
“笑个屁啊。”他吃板栗都要吃伤了。不过好在,这方法好像还真有那么点用。
“如果我想喝奶茶,那么我就原地踮脚五下。”她效仿他发散思维,控制快压抑不住的胃口。妈的,就想喝口植脂末啊!
对于她的长吁短叹,他很不解:“又甜又腻,那玩意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我不允许有人说小甜水的坏话。”她怼回去,“你那破烟又熏又臭,不照样吸的很欢?”
忽然之间,亚久津声音平静下来,语气里竟然带着几分笑意:“你这女人,说你两句还急了。”
他抓抓头发,白毛自指缝逃逸而出,根根直立。一个不察,他在她的作业上快速写道:如果我凶了亚久津,那么我就——
唰啦一声,莉莉抢回自己的本子,看着他的乱涂乱画,气得恨不得比中指:“我靠,你这是让我重写啊?再手贱给你剁了去。”
亚久津大乐,眼神兴奋冷酷,笑的十分恶劣,好像她越冒火他越开心似的。
“不是利用我么,秋川莉莉?”他附身过来,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声音温柔到吓人,“我总是在想,你之前为什么会主动约我去咖啡厅,原来只是想找个学习不如你的工具人,用来增强自信啊。”
咦,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谁这么多嘴,在背后道出了她的心思。
“真可惜我虽然不听课,成绩单好像要比你的漂亮得多。”他勾起嘴角,满是挑衅,对自己的头脑很是自得。
不过,青学那个小矮个说的一点不假,还真是他自作多情,这事实真是给亚久津气笑了。
“不是请你又吃又喝了?”莉莉嘟囔着撕掉重写,“那家做的蒙布朗蛋糕可是高级货哩。”
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在他的雷区上反复蹦迪。隐约的期待落空,说不上来的失望让他怒气冲冲站起身来,看着她咬牙切齿:“如果我再理你,那么我就——”
语塞了半天也没说出“那么我就什么”,他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是像个愤怒的哑巴一样离开了。莉莉甚至都没来得及拦住他,因为她又想到比赛中经常出现的情况,低头对发球局进行了再一次细化,快速记录道:如果被对方拿到破发点……
“莉莉?”不等她写完,就听到立海大部长向来温和的声音,“你们刚刚是在吵架吗?”
她抬起头,正见夹着几本书的幸村转过书架,视线注视亚久津离开的方向:“那位是山吹的选手吧?我有些印象。”
对上那双关切、平静的眼睛,她感觉自己好像在面对神父啊,不知不觉就想把话都说给对方听,只能说不愧是神之子?而幸村也顺势在她旁边坐下来,边听边饶有兴趣地观摩她的笔记。
“孤独者对纯粹感情的过高期待。”他翻动她的笔记,过分白皙的手指轻缓地从纸张间滑过,“不过,他单方面把你作为情感投射和寄托,实际上对你来说并不公平呀。”
“是这样吗?”她不由信服地点点头,“很有道理,那就不管他了,让他自己想想。”好啦,她喊亚久津去咖啡厅是抱有目的,那他本来也不该有什么其他期待啊,怎么会有人因为这事生气嘛。
真不愧是幸村精市。听说此人经常给立海大其他人进行心理辅导,号称恶魔切原听了都洗心革面、黑脸阎王听了都立地成佛、欺诈师听了都哭着承认刚刚打牌出了老千呢,要对付莉莉还不是手到擒来、手拿把掐。
见她毫无觉察、笑眯眯的样子,幸村嘴角的弧度不变,眼里却殊无笑意。真可惜,他原本对亚久津仁的天赋和体能很欣赏的,但从和她扯上关系开始,他就不允许这样的人再出现在她周围。
把他当作“神父”无话不说吗?他的面容依旧朗风霁月,平和宁静,注视着那双黑宝石般清透的眼睛,微微笑起来。
她真可爱,遗憾的是,幸村精市内里可不是什么好人。
那些阴暗的、善妒的,渴望独占、想要完全掌控她的情绪正在心里不断成长,总有一天会像那条尘世巨蟒般,首尾相衔将他的内心全部环绕,吞噬殆尽。那时,会给他带来毁灭吗。
是秋川莉莉先来招惹他的。她识人不清、轻信于他,与他何干?
他对她充满兴趣,对迹部景吾发出的比赛邀请,倒是无甚兴趣。
网球学院不允许学生私下进行正式比赛,认为这些人血气方刚又怀揣特殊能力,没有教练的监管,很容易造成损伤。
再加上认为他们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众人每天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上完课只想躺平安详入睡,哪有那么多心气和别人针锋相对呢。
他随意地将网球抛起,平平伸出球拍,用拍喉接住:“这么着急吗,迹部同学?教练组不是说,将定期安排比赛,过几天就会抽签决定对阵名单?”
“本大爷实在是担心抽不到你。”那人说,“我可是和别人有赌约的,关系到本大爷未来的重要赌约呢。”
不料他被淡淡回绝了:“真抱歉,我目前并不想和你比赛。”幸村习惯谋定而后动,更何况,他认为对方的水平还达不到向自己发出挑战的地步。
看着那张依旧柔和镇定的脸,迹部也缓慢笑出来:“你们立海大的人总是带着一股不知所谓的傲慢,是被辉煌的过去迷住双眼了吗?真替你可惜,没忍耐过失败就永远不会成长。”
“不劳冰帝部长费心,至少都大赛这种级别的失败,对立海大来说没什么意义呢。”笑眯眯的幸村却也被他勾起了一丝火气,毫不犹豫地戳他痛脚。
“这俩人在干嘛啊。”听得两人呛起来没完没了,旁边的人无奈。
“上课又开小差?我是不是该给你们搭个台子,让你们上去给大家表演表演?”
龙崎教练一声大吼,觉得这些青少年们真是让人操心,“5号场今日不允许用捡球器,你们两个课后给我自己清理场地,把球捡回来!”
幸村、迹部齐齐沉默:“……”喂喂,那可是有几百颗球啊。
所以等女生们练习完反手课程,勾肩搭背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看到某片场地上,两个身影弱小无助深蹲着捡球,唯一的工具竟然是自己的球拍:“所以为什么幸村的衣服不会掉落呢?”
“说不定和风衣同样的设计,内侧有肩章扣呢。”“人设吧,就像丸井的泡泡糖、真田的帽子、杰克的肤色和光头?”“杰克上大分,才不需要什么衣服修饰,自带高识别度。”
“我忽然有个想法,‘手冢领域’最多能操纵几颗?这技能是不是可以拿来捡球?”“把仁王和桦地都喊上,一起开‘zone’捡球可快多了,还部长呢,男生们的脑子真不好使!”
夹在一群女生的七嘴八舌中,莉莉看到迹部的眼睛状似无意地扫了过来,于是她龇牙咧嘴,对他做了个鬼脸:榊太郎爱惯着你,龙崎教练可是很严格的。
真丑。迹部满脸嫌弃地低头笑起来。
将这一互动看得清清楚楚,幸村脸色微沉:啊,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迹部景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