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长安的事,崔蘅并没有叫上裴喜君,事情都发展成这样了,她早就无法以平常心对待,照她的做事风格,再待下去得把看着不爽的这些人一起宰了。
长安路远,崔蘅坐在马车上,总觉得出来时好像比回去时更慢。古时大家都不愿意远行,因为交通实在太不方便了,年纪稍微大点,身体稍微差点,说不定都能死在路上。每到这个时候,崔蘅就开始怀念现代的交通工具。
她有些怏怏地掀开马车帘子,窗外草木葱绿,已是夏初盛景,崔蘅看着满眼绿色,并没有觉得稍微好受点,只觉得这眼前晃来晃去的景晃得她很想吐。
“停车。”
崔蘅在马车里叫了一声,驾车的飞洛急忙勒紧缰绳:“小姐,怎么了?”
崔蘅没来得及说话,猛地撩开车帘,伏在一旁哇啦啦地吐了一地。她吐完之后,接过飞洛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就近找个医馆看一下?”
崔蘅摇摇头:“不必,晕车而已。”
飞洛犹豫道:“那也找家旅店稍微休息一下吧。你以前都没有晕车的症状,怎么今天会吐了。”
崔蘅也有些迟疑,不过按照经验来说,她们还是远离城镇比较好,若泄露行踪,很容易被人追杀。崔蘅在这世上有很多仇人,不光是那些兄长在官场上得罪的人,还有师门的仇人。她刚进师门时,师父就跟她说过,她年轻时曾经结过仇,那人如今也成立了门派,见到他们门派的人就杀。那个门派里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干得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若遇到了,一定要小心。
不过自从崔蘅进入门派之后,倒从未遇见过那个传说中门派的针对性追杀,所以就连她自己都怀疑,这个门派到底是否存在。
崔蘅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主要是身体实在太难受了,这南方多雨,路上遇到的下雨天太多,才让她这般不舒服。所以最终她还是决定去附近镇上住一晚上。但是没想到他们就这么背,这一住就出问题了。
三人到了客栈,便先叫了一桌热食,想吃完直接去楼上房间休息。然而三人刚坐下,他们隔壁那桌便陆陆续续坐下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只看着都觉得吓人。武奇和飞洛皆警惕起来,武奇更是低声对崔蘅建议道:“姑娘,不如先上楼休息,饭菜我让店家送到你房间去。”
崔蘅也不想惹事,想了想同意了,她起身要去楼上,斜里伸出一条腿,挡住了她的去路。崔蘅皱眉看向挡住她的大汉,犹豫一下,想绕过去,那大汉却直接站起身,整个人挡在了她面前。
“如此穷乡僻壤,竟能遇到此等姿色的小娘子,我茆老八真是艳福不浅啊。”
武奇飞洛一听自家小姐被调戏,纷纷拔了刀,崔蘅原本就不舒服,又遇到这件事,火气蹭蹭冒上来——她分明都戴了面纱,怎么还能遇见这种性骚扰。所以她直接拔出自己常用的那把短刀,薄刃猛地压在那大汉肩头,崔蘅冷冷盯着他:“本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别惹我。”
崔蘅的刀一掏出来,原本懒散坐在桌边的几名大汉,立刻站起身,为首一名面色冷肃,脸有刀疤的男子盯着她的刀沉声道:“你是新月派的弟子!”
崔蘅陡然一惊,抬眼看去,那大汉立刻一挥手:“抓住他们!”
崔蘅知道这是遇上仇家了,手上狠狠一划,立刻抹了那叫作茆老八的大汉的脖子,鲜血喷了崔蘅一脸。在场众人都没想到她会这样果断出手杀人,趁那些人愣住,崔蘅立刻吼道:“快跑!”
——能从她使的短刀便认出她是新月派,这些人必定是师父所说的“仇家”,这个门派的人武功都不低,他们人数又在优势,崔蘅才会直接杀了那人。如此一来,至少能将敌人的数量降低一下。
武奇与飞洛平日便习惯了听从崔蘅命令,见她如此果断出手,也不再留恋,行李都顾不上,拿起武器便跟着崔蘅冲出客栈。几人跑到马厩,随便找了几匹马,直接冲了出去。但是崔蘅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也只让那些人愣住很短时间,他们很快便骑着马追了上来。这些人显然被崔蘅的行为激怒,大约平日里在外面打家劫舍时,被劫掠之人只有引颈就戮的份,没想到还能遇见这种反杀他们的,六七名大汉都气愤非常,疯狂驱策马匹追上来。
“飞洛,快放信号弹!”
崔蘅将腰间数枚信号弹扯出来一同点燃,绚烂的烟花带着尖锐鸣叫声钻入漆黑的天幕,炸成一朵亮红的牡丹。她释放信号弹也只是在绝境之下赌上最后的可能性,只期望周围有新月派的师兄妹或者黑甲卫恰好路过,这信号弹顶多只能传出十里,再远的人便看不见了。
武奇掩护他们逃跑,稍稍落在后面,飞洛则护着崔蘅打马往城外逃去。
他们原本也想往衙门逃的,但是那几个大汉似乎看出他们的意图,生生将他们后路堵死,几人只能拼命逃去城外。
崔蘅坐在马上被不断颠起来,颠得她眼前发黑,腹内酸水翻涌。又想吐了……
他们这样逃了半个时辰左右,崔蘅的马支持不住了,跃过一片树林时,那马被枯枝绊了一下,长长嘶鸣一声,轰然倒地。崔蘅也从马上摔了下来,她急忙运起轻功缓冲了一下,在接近地面时还是摔下来,整个人滚出去老远,若非她反应迅速护住后脑,或许就撞在树上把自己撞晕了。
“小姐!”
“飞洛!别停下!去搬救兵!”
崔蘅知道自己跑不了了,而且也知飞洛的马几乎到了极限,急忙朝他的马屁股上狠狠扔出一个石子,飞洛还没来得及下马,已经被马载着跑出去老远。崔蘅一个人站在树林中,几名壮汉很快骑着马围了上来。他们好似草原上围猎的那种猎人一般,骑着马绕着她转圈。崔蘅没了马,只能用轻功逃命,可是她终究体力有限,那些追她的人格外有毅力,紧紧咬在她身后穷追不舍,饶是崔蘅平日里心理素质强大,遇到这种情况也慌了神。她累得跑不动了,背抵着树干,只能将短刀拔出横在身前,警惕地盯着这些人。
那些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见崔蘅已经完全没有逃跑的可能性,几人发出嚣张大笑,听着十分刺耳,领头那人冷酷地盯着崔蘅:“我们跟新月派有大仇,见其弟子,必杀。今天这个还当面杀了我们的人,简直可恶至极!谁挑掉她的面纱,谁第一个玩,兄弟们,各凭本事!”
崔蘅见到他们神色之时,已经预想到这些人是什么货色,听到那人的话还是忍不住吓得面色惨白。她勉强稳住心神,一直在观察武奇的下落,她看了一圈没发现武奇,不知他到底是被甩下,还是被他们杀了……
崔蘅走神这一瞬间,忽觉面上一凉,她的面纱被一柄长剑挑了下来,崔蘅猛地抬起头,身体忽然一轻已经被一人拦腰拉上了马。她的容貌只被其他人瞥见一眼,却已足够惊艳,崔蘅听到那些人发出兴奋的呼号声,将她拉上马的这人抓住她胸前的纱衣,扬手便去撕扯。崔蘅紧盯着对方,手中短刀猛地向前一划,贴着他的手臂刺出,她整个人往旁边一歪,直接从马上滚了下去。
崔蘅这次摔下马来来不及调整动作,被摔得整个胸腔都在震痛,她抱着手臂滚出去老远,短刀也摔落在地。那被他攻击的人竟然不以为忤,反而大声笑道:“这小娘皮真够辣的,老子喜欢!”
“老二!你尽管逞强,别像老八一样被人家抹了脖子!”
众人顿时嘘声一片,但是他们似乎因为崔蘅的面纱是这个老二挑掉的,当真不来同他抢,只是围着崔蘅,免得她逃跑。崔蘅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下一秒却被人直接扛了起来。那人是提着她的小腿直接拉起来的,崔蘅头朝下,只觉整片大地朝她扑来,终于没忍住,发出一声尖叫。听到她叫,这伙贼人立刻大笑起来。
“还是出点声有意思!”
崔蘅身上已经没有武器,他被那个老二扛起来狠狠摔在地上,崔蘅只觉眼前发黑,顿时失去反抗能力。这些人确实穷凶极恶,就是冲着玩死她来的,崔蘅现在已经不担心自己的清白了,她只知道若没有救兵,她今晚绝对会死在这里。
死相还会很难看。
那个老二把她摔在地上之后,整个人压了上来,一把扯烂她胸前的衣服,崔蘅并未挣扎,等那人低下头来,崔蘅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张大嘴狠狠往他颈动脉处咬去。她此时再无武器,只剩下指甲,牙齿……能做最后一搏。但是人类的牙齿终究不够锋利,她只将那人咬疼了而已,尽管她死死搂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动弹,男女之间力量相差悬殊,不过须臾间,老二已经挣脱她的桎梏,直接一巴掌甩在崔蘅脸上。崔蘅被他打得眼冒金星,感觉自己脑浆都快迸出来了。
那贼人见崔蘅几乎失去反抗能力,开始撕扯她的衣服,这些畜生行为好像野兽一般,即便做这种事情也不避讳他人,竟想在此成事。脖子上被人掐住了,几乎无法呼吸,她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崔蘅下意识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襟,脑子里开始走马灯,反正这么多年都是多活下来的,死就死了……即便她死了,还有人继承她的意志……
只不过下一秒,崔蘅忽然感觉身上喷洒了一泼温热液体,脖子上被掐住的力量陡然消失,崔蘅立刻捂着脖颈大口吸气,她视线恢复正常,发现压在他身上那个贼人正被一支银亮的枪头狠狠刺穿,从脑后入,额间刺出。崔蘅马上向前望去,果然见卢凌风坐在马上,手里正提着他那杆枪。
救兵到了……但是出乎意料,为什么是他来了?
崔蘅还在呆愣,卢凌风已经满脸怒容地打马上前,还不待她反应,卢凌风单手抓着马鞍,整个人身体倾斜,伸手一捞将崔蘅捞到了自己身前。崔蘅眼前一花,只觉腰上搂着她的那条手臂如同钢筋铁臂一般紧紧箍着自己,他的马还在向前飞奔。
是了……他是一个人来的,这里却还有四个贼人。
崔蘅几乎条件反射搂住卢凌风的腰,她试着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一般:“你怎么……”
“有话等会再说!”
卢凌风隐忍的声音带动胸腔震动,却令崔蘅感到十分安心。她费力地抬头看他一眼,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直接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