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四季轮转,转眼间又到了冬天。
德利特被冻在铁架床上的脸颊发出撕裂声时,让正用枕头砸向偷穿他军靴的康尼。“柯尼!!那是新打的蜡!!!”让的咆哮震落窗棂冰凌,门外的基斯熟悉的咆哮准时的惊人:“该起床了!!今天任务可是很重的!!”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早起都很惹人厌烦。看着还没亮的天,德利特哀叹着。
食堂的腌芜菁在碗里结成冰坨,萨莎用牙齿磕开冻硬的豆子时,阿明正在和三人分享自己的计划:“我们应该准备充足的干粮,在拉练的时候注意保存体力——”
“好了好了我的大学者。”德利特把黑面包塞进了阿明的嘴里:“在计划这些之前填饱自己的肚子!”说罢又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热汤推给三笠,同时嘱咐着艾伦:“今天拉练的时候不要逞强,别老想着跟三笠比速度,安全第一”。
“知道了啦…怎么总是念念叨叨的。”艾伦撇了撇嘴,突然问到:“哥你今天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德利特点了点头:“嗯,我跟莱纳约好了。你们自己要注意安全,别和大部队脱节,明白了吗?”
“德利特!莱纳!”基斯教官的皮鞭抽碎屋檐冰锥,“带各个组检查物资准备情况!”两人几乎同时回应了一句“是”,德利特又对着三笠叮嘱了几句后就跟莱纳一起跑了出去。
“哥哥最近和莱纳走的很近啊。”看着德利特远去的背影,艾伦随口说了一句。“是啊,感觉他们关系真的很好呢。”阿明好不容易把黑面包咽了下去,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哥哥最近没怎么唠叨我倒还让我有点不习惯了。”艾伦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三路突然开口了:“和他在一起,哥哥很开心。”艾伦和阿明都愣住了:“诶?三笠你在说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哥哥笑的那么灿烂了。”有些出神的盯着和莱纳并肩的德利特,三笠微微笑了一下:“真是…太好了。”
“阿嚏!!”突然的喷嚏把莱纳吓了一跳,他有些紧张的看着不远处在揉鼻子的德利特:“怎么了?你感冒了?”
“诶呀没有没有,就是鼻子痒了一下而已。”摆了摆手,德利特开玩笑的说到:“要我都感冒了,你们应该都完蛋了。”
“天天说你那大话吧。”莱纳被德利特逗笑了,也确定了对方身体无恙,提起了正事:“你那边检查情况如何?”
钢索在德利特掌心擦出青白霜痕,他对着晨光眯起眼:“第七箱的锚钩有裂痕,是上周柯尼撞崖留下的。”
莱纳的战术笔在清单上划出锐角:“补三套备用件,顺便把柯尼的配给扣半块糖。”他的笔尖悬在"医疗包"条目上顿了顿,“冻伤膏少了五支。”
德利特用靴尖踢开木箱暗格,不知是谁偷藏的应急蜂蜜罐旁,五支铝管正泛着可疑的油光:“昨晚萨莎拿去治疗烤土豆灼伤了。”
“那就应该差不多了。”莱纳拍了拍手:“跟教官报告一声吧,我们准备出发。”
德利特点了点头:“嗯。”他回头望去,灰蒙蒙的天空让他有些不适。
“德利特!莱纳!检查完了就过来集合!”基斯在不远处叫唤着。
“啊,来了!”德利特只得先放下自己的顾虑,朝大部队的方向跑去。
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冬日的玛利亚之墙外,松林被积雪压得如同白色巨兽的脊骨。德利特将冻僵的手指贴在嘴边呵气,睫毛上凝着冰晶,却仍笑着转身对队列高喊:"再加把劲!翻过这座山就能喝到萨莎藏的热汤了——"话音未落,雪堆里突然窜出个光脑袋,柯尼正举着被冻成冰棍的土豆哀嚎:"德利特你又骗人!"
队列里爆发出密集的笑声,连向来严肃的莱纳都弯了嘴角。金发青年用厚手套拍了拍德利特的肩,结冰的护甲发出清脆撞击声:“领队该在前方三十米警戒,不是当移动取暖器。”
寒风裹挟着碎雪掠过松林,训练兵团的队列在雪原上蜿蜒如银蛇。德利特倒退着走在队伍侧翼,黑发上落满细碎的冰晶,他随手抛起一团雪粉,阳光穿透晶莹的颗粒折射出彩虹般的弧光:“谁先跑到那棵冷杉下,晚餐的肉汤多分一勺!”话音未落,萨莎已如雪兔般窜出,军靴在雪地上踏出轻快的节奏,背包里偷藏的冻梨随着跳跃叮当作响?。
莱纳扶正被撞歪的护甲,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清晰。他板着脸试图维持纪律,却被柯尼的“雪雕杰作“打断——这小子用积雪堆出微型城墙模型,还插了根松针充当地基,得意地举高喊道:“看!这是德利特发明的『暖手雪球发射器』!”众人哄笑声中,托马斯的围巾如鞭子般卷走模型,艾伦趁机将雪球塞进柯尼的后领,冻得他原地跳起滑稽的“雪地踢踏舞”。
“补给品在此!”德利特从雪堆里刨出一捧冻梨,故作神秘地晃了晃,“谁帮阿明修好测绘仪,就赏一个!”阿明的仪器早被萨莎撞进雪坑,此刻屏幕结满冰花,赫里斯塔正用围巾呵气擦拭,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马尔科蒙眼模仿盲人侦察兵走直线,歪歪扭扭的脚印最终螺旋着撞进德利特融出的雪窝——实则是他偷偷用体温融化的陷阱?。
“注意队形间距!”莱纳的吼声被风吹散,三笠的围巾却突然绷直成钢索,将差点滑落冰崖的让拽回。艾伦趁机展示自创的「雪地滑翔术」,却因冰爪打滑摔进雪堆,只剩两条腿在外乱蹬。尤弥尔笑着抛出绳索救场,绳结上竟系着用松针编织的“自由之翼”徽章,赫里斯塔惊呼:“你把训练日志的插图偷来当装饰了!”
“你怎么还陪着他们闹呢,真是。”莱纳头都大了,有些嗔怪的看着旁边的德利特。
“啊,这就是青春啊!”德利特直接把头偏过去,无视了莱纳满脸的无奈与苦笑。他金色的眼瞳扫过德利特发梢凝结的冰渣,突然压低声音:“你……还带着那朵花?”
德利特下意识攥紧口袋里的那朵紫色花卉。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些特别的芬芳。德利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到:“啊对,因为我很喜欢这种花…”他琥珀色的瞳孔在雪光中流转,仿佛融化的蜜糖,“你要是介意…我可以现在扔掉。”
莱纳“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会?”他拍了拍德利特的肩膀:“我很高兴,你能这么重视我给你的礼物。”
“那,那肯定啊!”德利特不知为何叫了出来:这个氛围真的太奇怪了,他们现在简直,简直就像…
在谈恋爱。德利特悄悄的想着,脸有些通红,他偷偷瞥向莱纳那边,发现他也把头偏过去了,脸颊也在发红——不知道是太冷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松枝上的积雪簌簌坠落,德利特突然停下脚步。他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异常发蓝的天空——那是一种被登山者称为"死亡之瞳"的天象,仿佛整个雪原都被装进了水晶球?。
在坏的方面,德利特的直觉总是准的吓人。
三笠的围巾突然绷直成钢索,将差点滑落的萨莎拽回队列。德利特的手套触碰到冰面,奈克瑟斯之光在雪层下织出金色蛛网,他看见千米厚的积雪正在经历"深霜效应"——冰晶重组时发出的嗡鸣。
山巅传来雷鸣般的闷响。
“雪崩!全员横向撤离!!!”
莱纳的吼声几乎被狂风撕碎,他拽着跌跌撞撞的托马斯横扑进冰裂隙时,后颈突然被雪粒抽打得生疼。方才还在说笑的新兵们此刻如同散落的黑点,在铺天盖地的白色死神面前渺小得可笑。
“横向跑!抓紧绳索!”德利特化作一道残影抓住让的手腕,这个一直笑眯眯的少年爆发出惊人力量,竟将高出半头的同伴甩向凸起的岩架。
“三笠!艾伦!阿明!”德利特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看到三人平安无事之后才松了口气:“三笠!照顾好他们两!”说完,德利特直接向前冲去,也不管阿明在后面撕心裂肺的呐喊:“哥!快回来啊!!!”
莱纳刚把最后一人塞进岩缝,就看到德利特逆着人流向雪崩中心狂奔。
“你疯了!”莱纳的指甲抠进冰层,那个单薄身影却已跃上倾倒的冷杉。黑发青年抽出训练兵团标配的冰镐,金属寒光在雪幕中划出精准弧线——他竟在利用倒塌的树木制造缓冲坡!可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人类还是太过渺小了。
山体轰鸣近在咫尺的刹那,德利特突然转头望向莱纳。琥珀色瞳孔里流转着某种破碎的期待,仿佛穿越时空凝视着马莱海岸线某个擦肩而过的少年士兵。“照顾好他们——”他用口型说道,整个人瞬间被雪浪吞没。
“德利特!!!”莱纳急的什么也不顾了,直接朝着德利特消失的地方扑了进去,随即而来的白色巨浪瞬间将两人掩埋。
“不!!!哥!!!”艾伦的惨叫也没能阻止雪崩的继续,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德利特和莱纳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天地中。
黑暗带着砭骨的甜腥。德利特睁开眼时,莱纳的心跳正贴着他颈动脉搏动,两人卡在冰隙形成的三角空间里。奈克瑟斯之光在皮下缓慢流转,将致命低温隔绝在皮肤表层。
“莱纳?”德利特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试探性的叫唤了几句。“我在。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见德利特终于苏醒,莱纳松了口气。
“还不错。你呢?”环视了周遭,发现没有什么逃生空间的德利特叹了口气,开口询问道。“我也还行。”轻轻的点了点头,莱纳刚想说些什么,两人头上的冰锥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间掉了下来。
“小心!!”德利特眼睛瞬间睁大,他刚想尝试挡住冰锥,莱纳却先了他一步——他直接拿手臂硬“接”住了下落的冰锥。直径半米的冰锥贯穿了莱纳的左臂,暗红的血珠在雪地上炸开冰花。战士的恢复力被死死压制,伤口竟如凡人般狰狞翻卷?。
冰锥刺穿莱纳左臂的闷响撕裂了暴雪,德利特看着血色在苍茫中绽开,瞳孔瞬间被金光浸透。他徒手劈碎倾轧的冰墙,怀中人失温的躯体比风雪更冷——似乎是因为刚刚一直在用身体护着自己的缘故。
“你他妈疯了吗!不要命了吗!”德利特扑过去按住汩汩涌血的伤口,指尖触到莱纳痉挛的肌肉。这个总把“纪律”挂在嘴边的优等生,此刻却像被击碎铠甲的老兵般颤抖。莱纳的视线越过德利特肩头,望向雪雾中隐约浮现的城墙轮廓——多年前雷贝利欧收容所的训诫在耳畔炸响,而他的身体却背叛了战士的准则?。
德利特撕开冻硬的急救包,尝试拿纱布堵住狰狞伤口。莱纳苍白的唇角扬起弧度:“你拉着我去医务室的那次...也是这种表情...”
“这个时候还在说什么之前的事啊!!你是不是傻啊?”德利特明显的慌乱了,他紧紧的抱着怀中那具在慢慢流失温度的身体,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黑暗吞噬莱纳前,他的指尖擦过德利特暴怒的眉心。少年抓住垂落的手按在狂跳的心口:“回答我!你是不是...”风雪灌进喉咙,“...喜欢我?”
莱纳嘴角扯出了一丝破碎的微笑,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从你...把面包送给我的那一次...”血沫溅在德利特颈侧,“每次...都想把你拽进怀里...”
说了就说了吧。
反正…我醒来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