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雪反手就是一剑,那东西发出一声惨叫,却没离开谢沉雪身后。
那声音太过于耳熟,谢沉雪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沈囚抱着被劈到的手腕,眼神中带着他都不知道的委屈,见谢沉雪看过来,他委委屈屈的看着谢沉雪,“师兄!”
谢沉雪:“……”
沈囚见他就那样愣在那里,也不计较谢沉雪差点砍断他手腕的事,又巴巴的凑了过来,“师兄是来找我的吗,师兄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沈囚眼神湿漉漉的,那双好看的眉眼微弯,像是此刻谢沉雪说什么他都相信。
乍一看有一种孩童般的纯真,但谢沉雪可见过这个人另外一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谢沉雪:“……”
此刻的沈囚在他看来表现有些怪怪的,谢沉雪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不知道怎么处理,索性沉默着转移视线。
他望着笼罩着整座沉安城的灰雾,那灰雾中时不时飘荡着一两只无法冲破灰雾,只能在里面哀嚎的怨鬼。
很显然,沉安城外罩着一层幻阵,掩盖了这里的尸骨成山。
让普通人自投罗网,只能进不能出。
而有灵力的修士会因为里面的气息不愿意进来,于是沉安成了一座为凡人所设下的陷阱。
谢沉雪此刻的躯体是妖身,他的灵力在本命剑里面,能用的只有从他入玄天宗以来就没有修炼过的妖力。
光靠此刻的他冲不开结界,解决不了灰雾。
沈囚见谢沉雪并不想说话,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他把手伸到谢沉雪面前,声音带着委屈,“师兄,我没带伤药,师兄能给我包扎一下吗?”
谢沉雪垂眸看着沈囚递到他面前的手腕,那手腕处的剑伤深可见骨,正泊泊的往外流着血。
沈囚躯壳是建木,愈合能力不差,这伤不过片刻后就能结痂,沉安城现在情况不明,谢沉雪镯子里面也没有备多少伤药,给沈囚包扎就是浪费。
谢沉雪抬手从镯子里面拿出一瓶白瓷瓶,捏住沈囚手腕就把瓶子打开。
白色的丹药被碾碎放在了沈囚手腕上,伴随着一股凉意,沈囚心里面的烦躁,也被这凉意压了下去。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沉雪包扎完,将他自己的手举到眼前,声音带着高兴,“谢谢师兄!”
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两人的耳边响起,谢沉雪抬手就要挥出一剑,却被沈囚阻止。
他拉住了谢沉雪的手,谢沉雪还没有与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他神色一愣,沈囚已经用自己身上的鬼气将他覆盖住了。
谢沉雪垂眸,就见沈囚朝着他摇了摇头。
一具白骨从他们的身边爬过,很快就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那白骨一路爬行一路嗅闻,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
见那东西远去,沈囚松了口气,撤回了谢沉雪身上的鬼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鬼气并没有撤回干净,一缕鬼气蹭着谢沉雪的后脖颈,让谢沉雪有些不自在。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打算让沈囚把脖颈的鬼气收回去。
他张了张口,还没有说话,就听沈囚声音凝重,“沉安城已经是一座死城,没有一个活人,而且整座城池的街都是白骨爬行,一旦暴露,那些白骨就会聚集起来,对着他人就是一顿追杀。”
这就是刚才沈囚为什么不让谢沉雪攻击白骨的原因。
怕他师兄被群起而攻之,与他刚进来时一样,满街小巷的窜。
谢沉雪蹙眉,随后望着那天空之中的灰雾,提剑站了起来,像是想在灰雾中寻找些什么东西。
他想着怎么逃出沉安之事,却是忘了脖颈上的鬼气,就任由鬼气乖巧的盘踞在他脖颈处。
沈囚眉眼一松,见缠在谢沉雪脖颈处的那点属于他的鬼气,眉眼一弯,郁郁了半天的心情终于愉悦起来,却在谢沉雪转头看他之时眨了眨眼睛,脸上恢复如初。
见谢沉雪看了过来,他乖巧的朝着谢沉雪笑了笑,神色清澈,像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师弟。
沈囚怨气被封,就算解封,除了添乱,大概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谢沉雪蹙着眉,惜字如金,“起来!”
沈囚无奈的苦笑,有些无奈,“师兄想去找什么,等师兄找到了东西,再回来接我吧!”
谢沉雪蹙眉,随后一把提起沈囚肩膀,沈囚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建木果然是个好东西,元神寄宿在里面,受了什么样的伤,都会在建木上体现出来。
就比如沈囚此刻痛出的冷汗。
见瞒不过去,沈囚无奈,索性坦白,“师兄,那枯骨追了我那么久,我受点伤很正常。”
谢沉雪蹲下身,掀开沈囚裤管查看,沈囚小腿位置有几个手骨抓痕,而那抓痕附近的血肉已经消散,渐渐露出建木的原样。
而那部分的建木也开始枯败,如果任由这伤势发展,沈囚可能得截掉那截快要坏掉的建木,沈囚的确伤的不轻。
以灵气为滋养建木,建木就能活,但大量的灵气也不见得可以修复这一小块建木损伤的位置。
谢沉雪在沉安城里面并没有感受到半点灵力,想来这里的灵力都被隔绝了。
谢沉雪蹙眉,却是没半点犹豫,他握着沈囚手腕的镯子,朝里面输入了灵气。
他朝着沈囚蹲下身体,背对着他,声音平稳,“上来!”
谢沉雪的举动在沈囚意料之外,如果是他,知道同伴已经走不了路,带着只是累赘,他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掉累赘,随后寻找出路。
他看着谢沉雪侧脸,那人仿佛不知道这个举动将会为他离开这座死城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似的,蹲着的半边侧脸冷硬,心却没有那么硬。
沈囚并非恩将仇报之人,谢沉雪救过他这么多次,如果下一刻,谢沉雪把他卖了,他估计也不会恨谢沉雪。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谢沉雪自从和他重逢以来,话特别少。
见谢沉雪言简意赅,并没有想多说的样子。
沈囚也怕谢沉雪生气,让原本来之不易的师兄弟情谊消失,他把手缠在谢沉雪脖颈,随后一阵失重感传来,沈囚被谢沉雪稳稳的背在身后。
谢沉雪什么都没有说,背着人就朝着一个方向走,那两只白色猫耳随着他的动作在风中一颤一颤。
或许是灌了点风进去,那两只耳朵还时不时的眨呀眨。
于是沈囚盯着那对敏感的猫耳,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受到什么蛊惑似的,朝着谢沉雪藏在头顶发中的猫耳吹了口热气。
谢沉雪只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头顶往下蔓延,他眼尾一红,停下了脚步。
他声音清冷严肃,“别乱动!”
谢沉雪只以为是沈囚呼出的热气不小心打在他耳朵上面,并不是故意的。
沈囚也没有解释,他乖巧的应了一声,果然没有再动作。
谢沉雪这才抬脚往前走。
沈囚看着那白色猫毛遮掩下的猫耳耳尖泛起一层薄红,他垂了垂眼睛。
看来师兄的尾巴和耳朵真的是一样的敏感啊!
虽然身后背着一个人,但似乎没影响到谢沉雪的速度,他带着沈囚一步步走着,呼吸丝毫不乱。
此刻街道上那些巡逻的白骨似乎是受到什么召唤,一个个转身朝着一个地方爬了过去,速度极快,而谢沉雪抬头,目光一冷。
沈囚神色冷漠,只朝着谢沉雪望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突然爆发出一道生气与灵气,想来又有人误闯此地。
但这与他毫无关系,他低着头,观察着谢沉雪表情。
谢沉雪脚步一转,就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在路过一个小巷子时,谢沉雪看着里面杂乱的杂物,且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小道,他脚步一转,就想把沈囚放在这里。
那些白骨未被那女子控制时,根本就没有那么快的速度,而这条小巷子又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他把长宁剑留给沈囚,沈囚肯定能护住自己平安无事。
沈囚就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突然抱紧了他的脖颈,声音低哑,“师兄,我也想和你一起去。”
他怕谢沉雪一个人去冒险,补充道,“我也想去救人。”
不管是否出于真心,沈囚终于对这个世间生出了一丝善意,既然有一分,谢沉雪就有相信,总有一天,沈囚会对这个世界充满善意。
他开口,惜字如金,“好!”
谢沉雪背着沈囚赶到了那些白骨赶到的地方,那些白骨盘踞在一棵大树下,围着谢沉雪目之所及之处唯一的大树在绕圈。
白骨如此疯狂,那这棵树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
沈囚从树上也感觉到了一股生人的气息,他抬了抬眼,见到了从浓密的树叶中垂下来的半截红裙和一只正在往下滴血的小腿。
那小腿纤细修长,莹白如玉,带着异样的熟悉感。
沈囚看着那截小腿,没由来的感觉到点委屈。
他红着眼眶,挣扎着从谢沉雪的背上下来!
谢沉雪还没有反应过来,沈囚就已经先出手了。
他手指掐印,半黑的枯手从地底钻了出来,将那些枯骨按趴在地上。
那些枯骨开始挣扎,沈囚咳了几下,手指上的动作却没停,迅速变换了几个印,那些枯手忽然一用力,将那些白骨的脖颈截断。
蠕动的白骨因为脖颈的断裂突然间停止了动作,于是沈囚抬脚朝着大树而去。
他却忘了,此刻自己脚上的伤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走路,于是沈囚刚抬脚踩在地上就踉跄着往前面摔去。
被谢沉雪一把提住后领,强行拎着他站了起来。
沈囚却没顾得上对他师兄道谢,他望着那树上的半截裙子,声音带着点激动,“姑娘,这些东西已经被制服了,你可以下来了。”
遮挡住女子的叶子动了动,露出了一双漆黑柔和的眼睛。
沈囚手指蜷了蜷,总是在不安跳动的心脏也在此刻恢复了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