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踏出了那一步,自己将会成为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在那双眸中,无论是蠢蠢欲动的异形,还是那些尚未动手的旁观者,都将被视为必须清除的障碍。
只要他活着,都会全部干掉。
虽然他也会被干掉,但是直到死之前,他都不会停止杀戮这些异形,其中就会混杂着曾经一起逃难的队友。
这些队友,只是很普通的同学,每天在熟悉的校园里穿行。
虽然基本没有打过照面,但是他们是那么平凡而又生动,过着会谈笑,追逐嬉戏的学园生活。
谁又能料到,踏入这个副本的那一刻,他们便被卷入了一场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进行的残酷竞赛。
那些面孔,或许会在某个转角成为不得不面对的敌人。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会陷入另一方。
他们只能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
由生存驱动的杀戮齿轮,一旦启动,就如同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骨牌依次倒下,连锁反应将无法遏制,直到整个房间被倒下的卡片填满,一切归于死寂。
在那时,或许已经无人能站立在这片废墟之上。
趁还没有到无法挽回局面之前。
趁没有真正厮杀至死之前。
趁大家还有余力挽回,就存在着扭转乾坤的可能。
一定还有机会。
『暗刺』ⅱ的唇齿间企图吐露些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尖叫,无人能听到,它的咽喉早已被被恐惧紧急扼住。
就在刚才,他分明要被击中了,毫厘之遥,死亡如影随形。
他一动也不敢动。
与其说是因为对面那人的话语引人好奇,不如说是被那从死亡边缘擦身而过的极致恐惧彻底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能清晰地预见到自己的终结,生命的流逝在脑海中疾速掠过——
昨日课堂上的片段,往昔生活的剪影,时间回到了昨天,一些珍贵的瞬间被强行压缩、交织在一起,匆匆掠过自己的一生。
死亡的影像如同走马灯,一帧帧在他的视网膜上快速闪烁。每一张画面都刻印着生的渴望与死的恐惧,那是对生的留恋。
当意识重回,如同溺水之人重获氧气,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那不是简单的恐惧,而是死神对他低语。
他僵立当场。
他虽然没死,但恐怖如斯,久久不散。
在他意识到的一个新的时间点,子弹微微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深深嵌入他身旁的地面,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没发现吗?我们打下去是双输。”沈渝的枪口依然紧紧地对准他,声音却在发颤。
“咚咚。”终于有其他异形耐不住了,敲敲集装铁箱表示自己在听。
大家的视线稍稍分过去了一点。镜头中的那只异形,在摇摇欲坠中,举起了尖锐的金刚爪,摆在空中一动不动。
沈渝此刻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的确可以沟通的样子,太好了。
心头却仍残留着后怕,自己怎么敢的啊。
他叫停的时候,自己同样处于生死一线之间。
之所以自己会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刚才同样经历了一场走马灯花。在一个玻璃盘上,一张张画面在带有频闪快门的魔法灯笼中旋转。
自己分明还没有做好那个准备。
向前展望,在完成那次关键的射杀之后,对接下来的每一步会怎么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预料不到自己的处境会怎么恶化,他同样非常害怕。明明自己也即将被命中,如果再晚一点,自己就要开出下一枪。
诚然,他亦有机会躲避。
对方也未必能确保一击致命。
后续每一分可能,同样都赌在了侥幸之上。
“或许你们有非杀我们不可的任务,我无从知晓你们是怎么变成那个阵营的,但是说不定,你们的身份还可以转换回来。一切还有机会。”
一切尚未尘埃落定。
'路契鸣'默不作声的走过来,抱着受伤的手臂说:“没有任务。”
“嗯???”周围的人一惊,脸上满是后怕。
“刚才都在你面前玩狼人自爆了,可惜你没怎么理我。”路契鸣无奈笑笑。
“什么!?”
“没错,升降机确实是我动的手。”他坦然承认,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沈渝闻言,眉头也紧紧蹙了一下。
路契鸣继续说:“我可以同时控制两个身体,或者说,能够自由决定另一个自我现身的时机。”
他的话语带着几分凉意,几分微妙的自嘲,让人不禁侧目。
这下轮到其他“异形队友”纳闷:为什么自己不行。
说着说着,路契鸣还向前扬了扬手臂,异形从他的背影中浮现而出,镜中扭曲而奇特的轮廓格外醒目,既惊悚又吓人。
设想一下,如果以这种结合体的形态出击,那几乎没人能够躲开得了。
“当时我就想着,要不要给你们制造点动静,哪怕失败了也没有关系。”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这番言论的冲击力,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一点动静,未免太过火了。”沈渝的枪反而指向了他。
“你不会以为这样很好玩吧?”拍肩男也不解。
那3位队友,早已经在远处校准了枪口,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给点提示,毕竟我也没救了,我渴望你们能识破我的身份。这样,至少我们能在一场相对公平的前提下较量。如果你们最终能够胜出,那意味着逃脱这片混沌的可能依然存在。”
路契鸣的话里行间,无形给大家透露一种莫名的疯感。他又继续说:“我以为,既然我们站在了对立面上,那就只会有一边赢,那我当然不想输。”
“我们是来打副本的,又不是来比赛”,在这种必须说服人的情况下,沈渝必须得理直气壮一点,“我们就算对立了,为什么不能是双赢。”
“抱歉啊,”路契鸣顶着枪口,单手示意着投降动作,自顾自往下说,“失败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相信了这句话,就根本没去考虑后果。”他在自我剖析中逐渐领悟到了某些深层次的谬误,迷惘而又自省。
路契鸣的说辞都有点怪怪的,不过他面对着枪口,还是大言不惭地继续往下说:“事实上,也没有额外的系统提示音给我们派发猎杀任务。是我自行揣测了。”
他似乎有内疚感。“现在想来,可能是副本在迷惑我们。我们自始至终都应是同一阵线吧?”
“那干嘛还起内讧?你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吗?”领队男似乎听懂了,走到沈渝旁边过来助阵。
“既然变成这个身份,也就表明,我也有被你们杀掉的风险。抱歉,我当时没想过明说。”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深邃,昭示着这场游戏,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也更加耐人寻味。
“你不信任我们?”射手男接着大声问候,还推了他一把。
“倒不如说,是觉得没希望。如果是你又会怎么样?”路契鸣朝着一个方向看去,被他看的举白旗女瑟瑟发抖。
犹豫片刻,她悻悻开口:“如果是我,也不会放心得下把自己的生命交给陌生人。”
“你是在为他求情吗?”领队男反问刚才的举白旗女。
“不是,我只是从我角度出发。”
“可你投降的时候,不一样交给了别人。”
“呃…”
“真要说的话,我也是。不过我不会像他一样折腾出这些事情来。”数字敏感男接上了话。
“每个人的判断标准不同,实际上我也没有理由苛责别人。”博学妹说说。
“算了算了,他什么样的性格我们管不着,先出去再说。”摄像男放下了枪,去摄像其他地方。
“就这样放过他吗?”医疗男很不爽地甩开他的医疗包,腿受伤的队友同样狠狠瞪了路契鸣一眼。
“我们留着他有用。”领队男权衡了几秒,对那个三人组回话。
“喂,你继续给我们说情报吧,我们目前不会动你。”拍肩男也拍了拍路契鸣。
“现在大家还是齐心协力点。”
“行。”
“差点就被这个副本给陷害了。就算变成异形,也根本没有必要进行猎杀。”
“是啊。还好打住了。”
『暗刺』ⅱ也松了口气,仅仅是因为持枪的队友会猎杀异形,而就要提前下手,显然过于鲁莽。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副本恐惧过度,总会引人往更深的恐惧去构想。
“对了,你为什么不能像他那样控制异形。”拍肩男再次拍了拍那个人机的肩,那人机的肩膀轻微却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对这份不经意的接触相回应。
“不、不知道。”
肩男又接着问:“还有你们这副原来的身体是怎么个情况?”
路契鸣适时介入了对话,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哲学意味:“我猜,这大概就是一体双魂的现象吧。”
“什么来着?”
“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两个都是我。无论是镜子里的隐形身影,还是站在这里的实体我,都是我的一部分,两种形态,同一个灵魂。“
“那你为什么这么特殊?”拍肩男替大家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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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割线说明
注:
这里的走马灯花,指代《运动中的马》(1878),代表着电影定格运动的技术,同样也是子弹时间的发展历程。
没有别的意思,走马灯古称蟠螭灯,早在秦汉就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