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落不知道社交到哪里去了，发给消息问问，顾钰轻敲手机键盘。
「在哪里呀，我来找你啦」
「好，我在那个大的花园旁边的喷泉旁边」
收到消息，她点出相机，举到面前粗略看了看仪容仪表，就匆匆出了场馆找人去。
夜色微凉，弱风卷起徐徐花香，晃荡晃荡飘散如的她的身体，穿行在各色名贵花卉交融而成的艳丽图画中，心情也不由得愉悦起来。
走过连片的小玫瑰花海，高度整齐划一的暗红，张扬盛放成近乎盘口大小的美丽，诱人地鼓吹起情人告白，袒露心迹的渴望。
这里好适合告白，视线眷恋地扫过身侧娇嫩明艳的玫瑰，顾钰沉醉地联想。
再到前面就是喷泉了。
顾钰深吸一口气，喜气翘上眉梢，揉了揉一路上，笑得已然僵硬地脸颊肉，嘴不自觉地抿成条小缝，她在等我。
去吧。
脚步放缓渐轻，顾钰偷笑拉起裙子准备绕道背后，给人一个大惊喜，却不料，耳边絮絮传来悉悉索索的人声交叠，她感到奇怪地想着
这里这么偏，还有别人？
“姐，我是真的喜欢你。”
“闭嘴。”
是芷落的声音。
“我是你的姐姐。”
从没听过的冰冷，她强硬地拒绝。
我的天啊……这……我，我的芷落？
顾钰被吓得停在原地，刚迈出的半步忽然间放下，脖子稍微伸长，眼睛向上拉起，偏着脑袋半扒在树丛后面，形象全无地紧张偷偷听起了墙角。
告白的的好像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可爱女生，短发齐肩，笑容尴尬但努力灿烂洋溢。
她正对着自己的心上人兼表姐袒露心迹，极其在意却故作轻巧，“姐，我们这种本来就拿不到结婚证，而且又生不了孩子，不会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你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闭嘴。”
于芷落一下子给气笑了，“我是你表姐。”
“表姐，我喜欢你。”
赵允然语气坚定地坚持着，头侧向追随着眼里唯一的光彩，边说还想上前握住她的手。
“就是因为你是我的表姐。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对我好好，他们对你不好，让我对你好好不好。”
“芷落～”
于芷落烦躁地环抱着手，转到另一边，懒得看这个人，嘴死命地下抿，痛觉撕扯，感情上的伤害转嫁到□□，“别这样叫我。”
赵允然的目光深情而迫切地锁定在自己倾注的所有情感的姐姐上，一字一句笨拙地诉说爱意，“其实，我当年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或许会有什么。”
“我一直最在乎你，姐姐。”
“我，相信我，姐姐我是真的很爱你，求求你给我个机会吧。”
眼睛里的渴望浓烈地化不开，被芷落一手拍开的她贴近又抓住了人的散在腰间的裙摆褶皱。
“姐姐！于芷落～”
“别碰我。”
于芷落神情防备地抽身闪到一边。
“好——我松开就是了，芷落姐～”
赵允然低着头自下向上看去，照着肌肉记忆，努力可爱无辜地试图唤回点姐姐的爱怜。
从小到大，只要她一这样做，做错再大点事情，最后也不过是一句“臭孩子，下次注意”，可是这回却好像失灵了……
她心心念念的姐冷漠地看向百无长处的惨白丑陋地砖，是铺满了钻石吗？
它比不上我的，是的，它比不上我。
“允然，别这样，你已经长大了。”
“再说你那时还是个孩子，还不明白。”
于芷落克制着脾气，才能不对这差不多算是自己从小陪伴到大的孩子说出重话。
“你现在连法定结婚年龄还差几个月，这么小年纪，天天情情爱爱的，无不无聊。别把自己局限的这么小，整天扭扭捏捏的想这些事，你的世界还很大，允然。”
“姐姐，我好累。”
于芷落语气加重责备，“赵允然，你不笨的，但你怎么能因为这个理由去进入一段感情，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吗。”
“我做错了。”
潮水涨落消退，赵允然疲惫地道歉，学业不顺，家里也一团糟，总是习惯性的将芷落姐视为自己全部的精神支柱，最重要的存在她，在突然听到那个人回来的消息，隐隐约约察觉到，一切都没了。
化成灰，腐成水，烂在地里看不见，找不到。
我没有姐姐了，姐姐不要我了，她被别人占有了。
是最重要，唯一的姐姐，可我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允然脑子泛直，一瞬间失去所有力气的她，不自觉地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一边痛恨自己不敢将爱坚持的软弱，可是眼见这违背伦理的爱恋一全数无望，再支楞下去或许就要完全失去她的“挚爱”了。
我做不到冒着失去姐姐的风险，傻里傻气地一条路走到黑，还是明知道对方有喜欢的人的前提下。
从前她还能一遍又一遍麻痹自己，不被爱的人才是小三，唉，反正姐姐也没有和她真正确认心意，要是真的乘机跨过“小三”直接当上姐姐“正室”就好了，只可惜现在就连成功的影子也都看不到。
“学习好累，我感觉压力好大，我……对不起。”
“那这也不是你来骚扰我的理由，我不可能答应你，你也是知道的。好好把自己日子过好，对自己好一点哈。”
“姐姐，对不起。”
“小小年纪不要怕累，姐姐知道你不容易。”
联想起自己当年的经历和无意间听到，关于自己离开家后，这些年这孩子的消息，于芷落共情地难受深吸口气，允然，不容易啊。
这么小年纪要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刚长成的青年，脊梁都要被压塌了，虽然她今天的的确确伤害了我，可是……她还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不值得那些过分的“加害”。
她做错了，也就是做错了而已，如果连我都放弃她……
曾经那个没人管，没人带，害怕打雷也只敢在被子里偷偷哭的孩子，那个好不容易得到块巧克力也要给自己掰一大半的宝贝。
那个一听到她的声音，就笑眯眯跑过来的小姑娘，即使那时于芷落只一个没人愿意亲近的大姐姐，往日的心酸不自觉地浮现在眼前。
“为什么要这样，允然？”
于芷落哭了。
可是，你怎么变成这样……
“姐姐，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她？”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于芷落眉头紧皱，泪水迸出，不适反问。
眼看身前人的脸色突然产生巨变，甚至流下来眼泪，姐姐她哭了？无限的愧疚充满了她的心，赵允然连连摆手无措。
“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姐姐。我……就是你的书房里，不小心看到的，都散放着，好像除了书，就是那些东西了。”
想着让她心死的更彻底一些或许是好事，于芷若正色道：“允然，我拒绝你，和别人没有关系。但我的确还想着她。”
赵允然感觉脑子泛空，一片茫然，“可……这么多年了。”
于芷落侧头朝她释然地笑道：“允然，你年纪小，要知道生活不只有爱情，甚至它只占很小一部分。
还有你的事业，你的追求，你的爱好……你要不断地完善，抚育你自己，从身，从心逃脱桎梏，在这世界上找到一片属于你自己的位置。”
“有我，你不会缺钱，孩子。不过你以后要做的不只是购买一间属于你自己的房子，还有许许多多等待着你去做的，你在精神上要自由自洽。”
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再说爱情这种东西哪是能一下子忘掉的，一辈子能有个一两次刻在心里就不错了。”
“你还有你自己，允然，你要过得开开心心的。”
再多的热切也只不过留下了声叹息，赵允然失落地点点头，听明白了，宛如快要沉入海底的溺水者无助地扑腾般，仍不死心地再度挣扎道：“姐，真的不好吗？”
于芷落沉默片刻，叹息道：“真的很不好，允然，你还小，别乱说话。”
“好，姐姐，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心如死灰，赵允然的心脏像是破碎的铅块，丑陋而无用地被丢在了垃圾场。
回忆起过去令人眷恋的美好，两人互相取暖的幸福，她恨不得拔了自己的皮，生生抽干自己的每一丝骨髓，丢去喂狗，可明明曾经，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她颤抖着，像是位认罪的死囚，等待接受最后的审判，声音虚浮，“我，可不可以不要就……不要我了。”
“好。”
于芷落心软地叹了口气。
“姐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允然瞪大眼睛。
于芷落苦笑着肯定道：“我同意了。”
“姐姐，谢谢你——我错了。”
她的表姐饱含着失望与不忍地垂眸，缓和的视线却胜过世上最痛苦的折磨，“不用谢，不过你今天的确是伤到我的心了。你知道的，情分是很容易消耗掉的。”
“姐姐，我知道，我再也不会了。”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妹妹，于芷落不忍心地克制着略微拍拍她的头安抚，“其实我一直想说，就怕伤害你，但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把我看的太重要了。允然，一个人是很难去背负另一个人的，我会觉得很有压力。”
“你不容易，姐姐知道。可能就是雏鸟情结变味了，但这不是爱，允然，你以后还会遇上很多人，遇到你真正喜欢的人。人在太脆弱的时候，总会想抓住点什么，干出荒唐事儿，也能理解，但下次不要了，好吗？”
我都犯下了这么大的错，比起惩罚，姐姐她理解我，泪水一串一串地抛落似乎没有尽头，是啊，我的姐姐是这样的，我的姐姐……
“唔，呜呜呜……”
赵允然无助地捂住自己的脸，害怕精心画的妆哭花了，两行白泪上青天，超级种花熊猫眼，双手并起却发现保不住自己的脸，又偷偷把手指分开些覆盖面积更大，吓到身前的人。
“姐姐，我真的错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