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心情,沥清过往,着实耗费精力,可又不能不做,否则如今腐烂的,在未来将变成更深的疮口。
现如今状态差,不能见人,更不能多见钰钰,向公司请了病假,又补上几天年假,于芷落独自一人缩在墙角,冰冷的墙壁粘上了体温,有力,舒服的。
直面情绪,泪水不要钱似的,从于芷落眼眶里流下,折磨之后近乎麻木的释然,触摸脸颊的温热水珠,忽然又不知道自己在是为谁,为着什么而哭。
哭吧,明白了,往前走吧。
泼天大雨冲刷,带走了许多。
雨后,滋润清新的泥土带着青草香气,抬头,于芷落看向窗外,稀碎阳光铺在脚下。
时间静止在此刻,身体发麻,看向面前钟表,好晚,天黑了。
肚子好饿,于芷落冒起一身冷汗,忘去吃完饭了,白费了钰钰的心意。
拿起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于芷落倒抽口凉气,钰钰,睡了吗?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过去几天都没睡好,今天顾钰更是格外煎熬,怎么没来吃饭?嫌我烦吗?我做饭不好吃?为什么不接电话?不会出事了吧。
睡了吗?
记得上次太不安了,都怪那“外国姐”。她就送给芷落,一个可以检测位置,和基础身体状况,必要时能监听录像的手环随身佩戴。
有点变态,但既然芷落愿意,那就是情侣间的小情趣。
她再次打开软件,一切身体数据正常,缓了口气,不会是烦我了吧。
不要啊!
左左右右翻身,搜寻着熟悉温暖,怀中似乎总空了什么,抱着团被子,床上翻来覆去,找不到平静安适的位置。
夜色中,放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不打扰旺财睡觉,余光瞟了眼,顾钰小幅度蹭过去拿。
「你睡了吗」
是她的!
顾钰暖暖的,她大晚上不怕打扰我睡觉,愿意发消息给我,肯定心里有我。
想发语音发嗲,念及“孩子还在”,她期待打字。
「我没,好想你」
消息秒回。
「有点晚了,会打扰到你了吗」
「不会,睡不着」
屏幕上出现“对方正在打字”,第一分钟过了还没发来。
顾钰着急得扣指甲,缓解焦虑。
震动,消息发来。
「我……好了,可以提前回来吗」
顾钰求之不得,心里登时炸起小烟花,红的,黄的,绿的。
哈!你是我的。
双手举过头顶激动,下秒兴奋回应。
「我来接你」
穿好拖鞋,急急慌慌,走到门前守着,爱人如约出现面前,眷恋亲近身体相贴,心底又是一阵欢喜。
关上门,顾钰黏糊糊地粘在人身上,不撒开,“抱抱我。”
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黑眼圈厚重,这几天大概也没睡好,于芷落声音沙哑,动情感受那人身上的温暖。
钰钰,我好了,我想你。
“抱抱。”
顾钰在意问道:“吃饭了吗?”
“没吃。”
“你有胃病。”顾钰气她不在意自己身体,“你怎么可以不吃。”
“就,就哭忘了。”于芷落不好意思,缓缓转头,不敢注视近处的眼睛。
“抱抱,”比起责备,还是吃饭更重要,顾钰牵起爱人,拉到餐桌前,“你做这,我给你下面?”
“不用,”于芷落摇头,指着饭桌上已经留好的饭菜,“好麻烦,这些热热就好。”
“行,”顾钰手欠,再次揉上了乖乖脑袋,心暖暖,“我给你热。”
一个人吃,一个人看着吃,无需过度交流,陪伴着,就是最幸福的。
于芷落一向吃得不多,胃不舒服,吃得就更少了。
“吃好了?”
“饱了。”于芷落起身主动,“我来洗吧。”
“别,”顾钰拒绝,抵回爱人伸向盘子的手,“你个病人。”
“没病了。”于芷落嘴硬坚持。
“说有就有,”顾钰拿起碗,朝厨房走去,“洗澡,上床哈。”
“都放着我来昂。”
“嗯呐。”
还是同意了。
于芷落甜蜜地点点头,没走两步,又转身偷看几眼,柔光下,那人的洗碗的身影如画般美好,温柔撑起了她的天空。
发自内心的笑意,牵起嘴角,泪水留不下,她仿佛看到了,以后美满生活的模样。
和她。
“我真走啦。”
没回头,那人向后摆摆手,嘴上笑着,心里不定怎么开心着,催促道:“快去,快去。”
怕吵醒“孩子”,想安安稳稳过二人世界的两人,开好空调,到客房过夜了。
紧紧挤在床上,十指紧扣,沉默流动,夜色渐深,全然没有睡意,只有更深的渴望,爱人的眼里似乎深沉着,似乎是故事的味道。
于芷落试探,“时间有点晚,你愿意……”
“我愿意。”顾钰抢答。
“听一听我的故事,我第一人称版本的。”爱人偷笑着,将后半句补充完整。
“嗯。”
于芷落不适地回忆,咽了口口水,思绪逐渐清晰,“我的妈和爸,在一起不是爱情,纯属是没办法。我妈家里逼的,包办婚礼,接了婚,就按部就班要小孩了。”
“后来呢?”顾钰心疼问道。
“后来嘛,放心,都过去了。”
于芷落轻掐,爱人气得发红的脸安慰道:“我生物爹,请大师,只想达成那种目的,不在乎因果报应,积福那些。但是家里阿嫲还是心很诚的,阿爷死后,她就是家里最大。”
“听到我爸大师说过些,关于我的命格不错一些话。对小辈下手的事,还是得慎重,也不光彩。”
“呵。”于芷落冷笑,“就私下里又请了几个她信的大师,顺便家里小辈都给看了看。”
“堂姐,就是于跃堂姐,她家里靠得住,大概不知道这一段。”
“既然要改,何不能将手头能掌握的姑娘一起改呢?一次过,方便。”
“据说大师很多,天南海北的齐聚一堂,把大堂都占满了。那些男的看完个个叹气,说我们家阴气太重,不好不好,太养女子。
阿嫲吓得着急得快要跪下来求人做法,说多少钱都没问题。还挺有意思的,据说乱成了锅热粥,只可惜没能亲眼看看活笑话。”
顾钰心疼,又上手揉了揉爱人绒绒圆脑袋。
没事的,于芷落摇摇头,安抚爱人
,“家里长辈都没想到,竟然没一个人敢干,都摆摆手,连声道,不是钱的事儿,难,太难。”
“眼见阿嫲快哭晕了过去,一位大师起来安慰,说家里长辈的善业功德厚,养得女子个个运势很是不错,这几个,隐隐约约,有凤姿哩。
在玄学方面,几乎没有被拒绝过的嫲嫲哭着,反驳说,古人说了,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再说给这些女人占着运,嫁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出去后岂不是家门不旺了!”
“都说是看着命太好了,又太硬了不敢碰,相连着,更不敢贸然掺和进其中因果。这时,其中一位想了个好办法,说是这个运,虽然难以人为直接大改,但是祖辈肯定不会不保佑正根儿孙的。
等过个几年发现自己看漏把儿了,就改回去了。或者嫁了外人,谁家祖先还保外姓的人。”
“可阿嫲还着急个不停。他叹了口气,然后又说,现在世道大变了,女的除了没把儿,可以当男的使了。小男儿向来爱玩,大器晚成,也不正好好让这些这些女人先顶一顶。
现在小时候好好教导她们去辅助哥哥弟弟,长大之后反正哪个女人不出嫁,等到了时间,运气转过去了,家里产业位置也空出来了,岂不正好。”
“阿嫲还不放心,说要是她们嫁人,带走了自家的运怎么办?
另一个连忙捧起她的话来宽心,她们嫁走了,还真的能成别家人了不成。非亲非故的,谁傻了,真认她们的做自家人,不就图个方便,能生娃,到时候人老了丑了,男人不喜欢了不还得靠娘家。”
“到时候生不出儿子,儿子不争气,还不是等着她们这几个哥哥弟弟的儿子养老送终。这天下有哪个女人不知道得靠上个男人的道理。
据说那次阿嫲给了那几个很多钱。事后不放心,天天睡不好觉,挨个挨个求人问哪个寺庙灵,挨个挨个的,大捐香火钱,求神仙显灵。”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们那么值钱。”于芷落冷笑道。
顾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爱人……
“后面就结束了,毕竟我还有价值,阿嫲没真让大师给我,做那些事……
顶多唬唬我的生物爹,表面上得过去。私下里给我们把这个故事翻来覆去的讲,教导我们感恩,帮扶长兄幼弟,记着娘家……”
“抱抱。”
像是打了场硬仗,卸去了全身力气,侧身导入爱人怀里。
“那……吃‘那些东西’呢?”
“没办法。”于芷落笑得惨淡,“吃不死,也逃不掉,就只能认命服下了。”
顾钰搂过她,一下一下拍着肩膀,替她舒解火气。
于芷若气声疲惫的补充道:“然后……”
“然后?”
“我从来不信他们的屁话,一群吸血鬼,等一有机会,我就离开了。留下来的大姐她们,现在掐着家里的产业,那些人要想让她们把吞进去的肉吐出来,不容易的,不太可能。”
顾钰万幸的感叹,“幸好逃出来了……”
于芷落把玩起手中喜爱的红色卷发,“唔,比这个更好一些。”
“我是走出来的,当着他们的面我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的。”
顾钰叹了口气,胸口出发胀的疼痛漫上肩头死死压下,“终于过去了……好重。”
“是啊。”
于芷落终于笑了,释然的看向窗外高悬明月,笔直矗立高楼,仿佛是位位保镖,守在身前,抵挡腐朽污浊的压迫,“当时如此,现在他们更没有抓回我的能力了。”
“我长大了,我走掉了。”
她勾了勾爱人的手指,“我活的很好,很开心。”
无法言说的心疼凝在眉间,顾钰不知该如何安慰,注视于芷落眼睛,小声道:“我在。”
“一直陪我吧,钰钰。”于芷落依恋顾钰身上温度。
顾钰郑重点头,头发一炸,可爱得像只小猫。
“一定的,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