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很快被召集起来,和林琮一样,大家除了担心小棠的安危,都觉得他的法子更好些。只是既然她决心已定,自然无人再有异议。
那么,问题来了,新郎谁来扮?
“自然是林大人。”田生不假思索地说。
小棠轻拍他的后脑:“说什么呢?怎么能劳烦林大人做这种事情!”
田生怯怯地看了一眼林琮,低声道:“可是整个县衙,你们两个最相配,再说,林大人武功最厉害,由他保护你不是更妥当吗?”
小棠直摇头,她可不想和申屠之间的误会再加深了,但似乎大家都认可田生的提议。她用手挡着额头悄悄向孟旸使眼色,未料他道:“田生说得对,要万无一失,恐怕还是得林大人亲自出马才行。”
小棠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家都看向林琮,怕他不同意,他先是佯作为难,忍了一会才对上小棠的眼,看得她心里“砰砰”地跳:“那就我来。不要让参加行动以外的任何人知道,事情过后,也不许再提起。”
小棠心想:看来他还是在意申屠娘子的。
从辨明堂出来后,小棠拦住孟旸,他没有同她嬉皮笑脸的,而是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不想你出事。”
不过小棠拦他并不为此:“你这两日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他怔了怔,勉强笑道:“我能怎么了,为何这么说?”
“你不对劲……”
“我……”他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恰巧郑主簿差人来叫他,他便趁机溜了。
做戏做全套。傅临渊暗中托人采办物品、请唢呐班子,连媒婆也没落下。只是事出紧急,其他的都好办,嫁衣和喜服废点功夫,因为没有现成的可买,找旧的又怕露破绽,小棠便去找妙婵想办法,可是妙婵只有意可和意和两个人,远远不够,情急之下,她再次踏进了嘉木坊。
朱元元听说小棠要和她借人绣嫁衣,不禁面露喜色:“你要成亲了?”
“不是,帮朋友一个忙而已。”
小棠言语冷淡,朱元元却不在意,依旧笑着,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成!你要多少个?”
“绣工好的、手脚快的,这样的有几个?”
“五个,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去。”
“足够了,烦请朱行首现在就叫人跟我走。”
“小棠!”朱元元叫住已经转身的小棠,“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但是你记得遇到事情要来找我。”她没有多说,急着安排人手去。
当晚,妙婵香铺的后院聚了一屋子的姑娘,忙而不乱,赶制着嫁衣和喜服。小棠帮不上忙,就在前面铺子里歇着。
妙婵端着两盏冰冰凉凉的砂糖绿豆进来的时候,见她正趴在桌上,手指头无序地敲着桌面,便问:“怎么?有烦心事?”
小棠看了眼后院的方向,指着砂糖绿豆问:“她们都有吗?”
“多问的话。”妙婵斜睨着她,“到底怎么了?”
小棠盯着小盏,不停摆弄着勺子,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恼地望着妙婵:“我守着一个秘密,有些难受。”
“说吧,我听着呢。”
“我们林大人……大概是被绿了……”小棠将两次遇到申屠与别的男子见面的事情说了,“你说,林大人该怎么办啊?”
妙婵紧抿着唇,没有立即答话,想了一会问:“你先别管这个,我且问你,你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心里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替他难过啊!”
“就这样?”妙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啊?就这样啊!那么出类拔萃的一个人也会被心爱的人背叛吗?多儿,你不知道,我师父好不容易为我求了个犄角大的容身之处,可是申屠娘子来的时候啊,林大人立刻就叫郑主簿单独腾出一整座院子给她,还买这买那的,生怕备得不齐……虽然他们两个最近好像闹别扭了,但是林大人还是很在意申屠娘子的,今日的事情也不让说……唉……眼见未必为实,真希望是我误会了。”
妙婵亲昵地捧着小棠的脸:“小棠,你看着我,你当真希望那是个误会吗?”
小棠愣住,不明所以,可妙婵又问了一次,她没有回答,妙婵便再问了一次,她依旧没有回答,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发慌。
“傻丫头,你替他伤心难过是真的,可是你为什么会替他伤心难过呢?你替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点的欢喜?”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欢喜什么?”小棠当即否认,不过这语气里多少有些不确定。
妙婵摇头叹息:“你慢慢的悟吧……”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妙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别再让孟五郎给我捎这捎那的了,我什么都不缺,眼下你要置办宅子,攒钱要紧,不要想着我。”
“啊?”小棠惊奇地张大嘴巴,脑中断了那么一瞬间,呆了许久才接连点头,“噢、噢,知道了。”
她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啊!
正说着,就听有人敲门,两人心下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
“大人!”小棠惊道,“你是来看看衣服做得如何了?放心,明天一准能好!”
林琮挑着灯笼,瘦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嘴里含糊应一声之后问她:“你今日还回去吗?我方才出来办事,顺道来看看。”
“回啊!就准备回去了。”
妙婵好笑地看着这两个人,果断送客。
垂云居只有一个小浴堂,如果两人都在的话,总是小棠先占用着,自从林琮允许小棠借住之后,每每他洗漱完毕回屋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妥当从西厢房进来了。可是今日他回屋之后,她却迟迟没有来。等了一会儿,他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便来到西厢房的窗下,见她正卖力地扇着扇子,屋里是真热,他站在窗外都能感受到热气在往外喷。
小棠嘻嘻笑道:“大人,以后我还是睡自己屋吧,总让人误会也不好。”
“清者自清。”
“哎,不是,大人,我看你和申屠娘子近来总不和好,不想再让她误会。”
林琮沉着脸,突然往里探了大半个身子,没好气地道:“我和她……”他终究没说开,想了下又道:“要不这样,你去睡我屋,这里给我睡。”
小棠忙摆手:“那哪能呢,您多金贵,热伤了您,我就是酸枣县的罪人。”
“那就给我过来!”
“噢、噢……”
几个姑娘连轴转,终于在第二日的午时将嫁衣和喜服赶制了出来,妙婵忙包好让意和送到了县衙,这样就万事齐备了。他们当即出发,第二日一早路过白鹭洲客栈,小棠躲在马车里悄悄往外看,平平无奇,生意似乎还红火,将要过去的时候,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害了三个姑娘的混蛋!
时间算得刚刚好,他们午时进了封丘县城,在大街上吹吹打打晃了一圈又出了城,正好在日落时住进了白鹭洲客栈。
罗大郎夫妇很是殷勤地清点着人数,一人分派房间,一一人则领路。院子里吵嚷不休,唢呐声响了一会儿,抬箱笼的师父喊了一会儿,又有其他客人凑热闹向新郎官讨要红封糖果的……
小棠蒙着盖头,眼前红彤彤一片,看不清路,任由凌四娘搀着,只觉得脚下的路不停变幻,最后似乎终于站到了客栈里面。
四娘虽在县衙待了许多年了,平日里总是听说着凶险悬疑的故事,可参加这样的行动还是头一次,心里难免忐忑不安,也是没办法了,衙里就她和小棠两个女的,总不能让林大人那娇滴滴的未婚妻来吧,想来他也舍不得,也就小棠跟个粗使的男人似的,成天被呼来喝去,还要担风险。这缉贼拿盗本就是男人们的事情,好端端一个俊俏姑娘非要强出什么头!
日落熔金,院里的人正在搬抬箱笼,忽然,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冲进来:“不能住,不能住,有鬼——鬼——”大家来不及阻拦,他就闯了进来,冲着小棠大喊大叫。
林琮和傅临渊对视了一眼,傅临渊忙上前大力钳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什么鬼?”
“客官别听他的,这是个疯子,疯言疯语的。”罗大郎赶来,将男人拉到自己身边,忙不迭地打招呼,转而呵斥道,“我就不该收留你!人家大好的日子,你捣什么乱!你别犯了人家的忌讳,到时候打了你我可不拦!”
小棠正想着许观音写的一个个“鬼”字,好奇那疯子长什么样子,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突然,男子挣脱罗大郎的手,在屋里乱撞起来,小棠也被撞到了,将要跌倒之时被人稳稳圈住,那人伸出手臂来,她低头见此人着喜服,不是林琮又是谁?
“还不扶着。”耳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小棠心想:这厮还怪会演戏!
亥初时候,客栈安歇下来,偶有出来择食的野猫叫上一两声。
楼下角落厢房里,金氏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盘,罗大郎一边替她捏肩一边探头看今日进账。
“那死疯子可锁好了?”金氏撇嘴问道。
“放心,柴房关着呢!”
“啪!”金氏重重摔了一下算盘,瞪着罗大郎道,“我早让你把他赶走,管吃管喝不说,还生出这么多事来,万一搅了我的生意,我跟你没完!”
“唉,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如今当真无依无靠了,我再将他赶走了,不知哪天就死在外边了。再说了,留着他到底有点用不是?”
金氏冷笑着:“你这么好心,怎么不去提醒楼上那家人?”
罗大郎赔笑道:“怎么会?”他自然知道她这是在警告自己。
“呸!”金氏啐了他一面,“当我不知道呢,今日那新娘子你看得眼都直了!我劝你别多事,弄黄了这客栈你看我不剁了你的手。”
罗大郎从后面搂住金氏的浑圆的腰,头搁在她的肩头:“这可就冤枉我了,新娘子不都一个样么?又看不见脸。”嘴上说着,心里想那新娘子身段那样窈窕,脸也不知道怎样绝色呢,真是可惜了……
又听金氏念叨着:“说来这也不能怪我们,谁让她们自己招鬼稀罕呢?再说,前面遭殃的那几家,你见谁找来了?放心,不光彩的事情,闹出来脸面不要啦?只好打断牙往肚里咽……跟咱们又没关系……唉……”
门外隐在暗处的傅临渊和孔澍听着这夫妻二人说话,恨得牙痒痒,真是黑心烂肺的狗东西,待抓到作恶之人,这两个人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