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镂空大门打开,秦之煜开车进去,熄了火,林以年从车上下来。
繁星庄园是栋中式园林,林成华送给程有微的生日礼物。
程有微,国际上颇有盛誉的钢琴演奏家,她二十岁那年,以一支名为《繁星》的钢琴曲俘获了林成华的心,两人迅速坠入爱河,一年后,便有了林以年。
林以年在这里长大,闭着眼都能找得到地上所有的蚂蚁窝,他和秦之煜穿过一处长廊,走过一段碎石板小道,来到了东院花房。
今天程有微让人从花房里搬出一些喜欢的花晒在院子里,用小花洒浇水。
她穿了一件祖母绿旗袍,头发用一支细簪盘成发髻,披肩搭在肩膀上,十指纤细柔润,身姿袅娜,优雅的像是一幅美人画。
“妈。”林以年在后面叫她。
程有微回头,惊喜道:“年年和阿煜回来了?”
“嗯。”林以年走过去蹲下来,拨动一株君子兰,□□晃动,上面的水珠抖落。
秦之煜走上前叫了一声“程姨”,接过程有微手中的小花洒,去给剩余的花儿浇水。
程有微拿手绢擦了手,问:“嘉然呢?没和你们一起?”
林以年蹲着,答:“他在美国,有笔生意要谈。”
程有微说:“他不是刚从美国回来吗?”
林以年说:“事情没解决,还要去一趟。”
“你不要总让嘉然往美国跑,”程有微说,“这次去的是哪?”
“旧金山。”
程有微皱了下眉。
一盆君子兰让林以年折磨得头昏眼花,他终于晃掉叶子上所有的水珠,收了手,站起来说:“妈,您就是太疼他了,觉得他最小,什么都不会,他精明着呢,所有人都吃亏了,他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程有微叹气:“我哪是怕他在生意场上吃亏。”
“您也别想太多。”秦之煜走过来,将花洒放在花坛边上,说:“虽然旧金山和洛杉矶都在加利福尼亚州,但一个在加州北部,一个在加州西南部,两个地方隔得很远。”
程有微不放心,非要看到人得到证实:“阿煜,你给嘉然打个电话,让我看看他。”
“妈,这个时候美国正是午夜,嘉然不睡觉呀?”林以年哭笑不得,他说:“您放心,这次生意没谈成之前,他不会踏出旧金山一步。”
秦之煜也说:“这次的合作嘉然很重视,前天晚上他还打电话说自己除了回酒店就是去合作伙伴会议室,他连去旧金山玩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跑去洛杉矶。况且有团队看着,嘉然如果离开旧金山会通知以年,谈判顺利的话,后天就能回来。”
程有微忧心不减,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够不省心了,这两年还好,前些年动不动就搞失踪,她见不到人,日日夜夜都睡不踏实。小儿子从小就听话,老老实实的上学、回家、毕业,可现在呢,大学毕业才几天,翅膀都是软的,三天两头往美国跑,美国是住着什么人?能在那呆吗?
她扶额,越想越头疼。
晚上,林以年和秦之煜住在繁星庄园,卧室依旧是林以年在繁星庄园的卧室——
或者说是林以年和秦之煜的卧室。
毕竟,秦之煜被林以年捡回林家,除去第一晚,他一直住在这里。
林以年洗完澡出来便看到秦之煜在阳台打电话,他头顶搭着毛巾,裹着浴袍坐在毯上,托着腮,往阳台方向看。
秦之煜背对着他,夜风将衬衣吹得鼓起来。
林以年盯着他的背影,渐渐不满起来,打个电话还要关上门,不知道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狗东西,就会瞒他!
明明是他捡回了他的命,秦任平一句认祖归宗,他竟然就敢跟着走!问都不问一句自己让他走了吗?走了有本事就别回来呀,一年回来一次算什么?胡乱给塞了副横联,话都没说两句急冲冲就要离开。他以为他回秦家是去做了少爷,后来才知道瞒着他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训练营,吃人不吐渣的地方,弄得一身伤疤,这辈子都消不掉!
林以年越看越生气,生气了更要看,连秦之煜的身高都成了过错,以前明明是窝在他怀里睡觉的小孩,现在怎么比他高那么多?!
林以年太气了,眼睛都气得鼓囊囊的,秦之煜感受到了这股要打人的气愤,回过头,隔着玻璃门和林以年对视。
林以年紧抿着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眨也不眨。
秦之煜顿了下,对着电话说了句话,随后挂断,拉开阳台门,走到林以年身边。
林以年瞟了一眼他握着的手机。
秦之煜摸摸鼻子,手机放在一边,坐在他身后,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
林以年问:“在和谁打电话?”
秦之煜说:“许尧。”
“什么事?”
秦之煜言简意赅:“董事会。”
林以年立刻明白了:“又是想让你把一部分股份转让给秦之珩?”
秦之煜手上不停,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这次他们拿什么给你施压?”
秦之煜:“老爷子。”
林以年惊讶:“秦之珩挺能耐呀,能把你爷爷从北欧请回来。”
“也不全是,”秦之煜说:“老一辈人认准落叶归根,他住不惯国外,很早就有回来养老的打算。”
林以年弓着背低着头,秦之煜动作轻柔,头部按摩似的,很舒服。他懒洋洋地说:“你爷爷回来了,你要怎么办?让权?”
秦之煜说:“如果你想继续留在海市,我就不会。”
在海市,秦家的名头无疑是最好的保障。
林以年笑了下,说:“我后半辈子要周游世界,你还能去全世界夺权?”
秦之煜没有丝毫犹豫:“你去哪,我就在哪。”
林以年不说话了,他静了片刻,抬起头,月亮刚好落入眼睛里,他问:“秦之煜,今天几月几号?”
“九月二十五号。”
林以年感叹:“日子过得可真快。”
秦之煜说:“还有一周就是你的生日了。”
林以年头上裹着白毛巾,露出的一张脸看着有些失落:“我不喜欢过生日。”
生日当天,他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太多不好的事情。
秦之煜将毛巾丢在地毯上,圈着林以年将他完全笼罩在怀里,紧贴着他的额角,一只手握住他的右手,低声说:“对不起。”
林以年被他抱着,瞳孔放空,微微失神。
秦之煜在林家生活了十年,在林以年十七岁生日那天,他离开了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