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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再访澜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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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楼见语坐在八角桌前,手中拿着一只毛笔,不停地写写画画。

楼见语目前能做的,只有相信杏姑,但是她不明白,杏姑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对不死药的事只字不提,只是单纯将她送了回来。

杏姑是宫中女子无疑,她的步态与常人不同,一眼便能看出。那么既然她是宫中女子,又何须去买一个老翁的炭呢?那个老翁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还有令她头疼的事,裴湛明明只是关押狱中,连皇帝也只是说暂时关押,究竟是什么人对他用了刑?还是十指折断这样残酷的刑罚,是不想让他再有握笔的机会吗?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有救出裴湛或许这一切才有答案。

那么杏姑,该如何救出裴湛呢?

带着这一堆的问题,楼见语做了一个决定,然后沉沉睡去。

-

这一回,楼见语只是走到了酒楼门口,便有眼尖的小二跑去通报刘掌柜。

那掌柜依旧是笑吟吟的,一副和气生财的面孔,眼角的喜纹堆叠,任谁看了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刘掌柜笑着将她往里间让,这次没有上二楼的雅间,看起来更像是刘掌柜平日里的暂宿的屋子,他道:“请,姜姑娘,这里是鄙人日常处理账目之处,说话便宜些。”

楼见语迈步进屋,刘掌柜唤来自己的徒弟,着他在门口守着。

他将一壶水煨在炉子上,“我见姑娘来时神色匆匆,想必是跟东家有事要谈,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东家今日去了廷尉。”

坐在炉子上的水咕嘟嘟开了,他泡了一壶茶,给楼见语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楼见语落座后,他先饮了一口茶,继而放下杯子,抻一抻衣袖,才道:“东家托我给您带句话,不过……”他抬手示意楼见语喝茶。

楼见语并不怎么想喝茶,看着对方一副拖延时间的架势,只是随便抿了一口。

“姜姑娘可知道这泡茶的水是从何处而来?”

看来这掌柜一定要跟她打个哑谜,楼见语皱了皱眉头,还是说到,“是山泉水吧。”

“是白鹤观的山泉水。”刘掌柜说到。

“怎么,这与你东家与我要说的话有关?”

“没错,”一声宛若黄鹂,却带着十二分的笃信,“这水是裴湛要的。”

楼见语抬头一看,却是杏姑,看她这样子是从廷尉回来了。

她径直去了炉火前取暖,等她烤得差不多了,点一个女婢替她拿来了茶杯,又将刘掌柜的壶中的水倒掉,新烧了一壶水,屏退周围之人,这才施施然跟楼见语说起事情的由来。

“你可记得,我同你讲的不死药之事。”

“记得。”

“你可曾奇怪过,我一介商贾,如何知晓如此秘辛?”见楼见语不说话,她清呵一声,“你是不敢猜,还是猜不到?”

她无奈,见楼见语不言语,只好自问自答,“是你家好夫君告诉我的。”

原来,不死药,有三枚。一枚,使人长生,一枚,使人无恙,一枚,能解百毒。而现在楼见语手里的那一枚只能让人无恙,并不能保人长生。

至于其余两枚,无人知晓其下落。

而不死药之所以名为不死药,而不叫长生丹,是因为,它还缺一味药引,便是当年传说中的神树枝浸的水,没有这水,不死药只是无用的废品罢了,而那枚解百毒的药丸,会是世间剧毒。

那神树的枝,却是阴差阳错被岳晃之子岳新扔在白鹤观的启泉之中,意外救了全城的人。

这些本来是深藏在皇城内院的秘密,但是却被岳晃带出。他一路飘零,于三年前被来余阳的裴氏父子所收留,将他托付给了白鹤观的虚空道长。

自此,他便夏日烧陶,冬日卖炭,以此为生。

“这么说,你前几日买炭的老翁正是岳晃。”楼见语一下就把握到了关键。

“正是。”

“那么你又如何救裴湛?”

杏姑故作神秘一笑,“这么久以来,我们都忘了一个人。究竟是谁从一开始将裴湛拉进这个局的?”

“你是说,李洲同?”

二人相视一笑,楼见语明白了杏姑的用意。

第二日,裴湛因为不死药被下狱的消息传遍了全城,甚至大街小巷,都有了孩童传唱的歌谣。

“昆仑山,不死药,吃了能长生不老,皇帝抢,世家夺,药在谁手不知道。有徭役,名裴湛,说要进献不死药,交了药,跑不掉,折断手指入大牢……”

在横桥之南,几个孩童围成一圈,拉着手,穿着厚重的冬衣,各个脸上冻得通红,但是满脸兴奋,唱着歌谣。

一个穿着黑色旧衣的老翁渐渐走近孩子们,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他的须发皆白,满脸皱纹,佝偻着背,他以沙哑的嗓音问道:“孩子们,你们能把刚才唱的童谣再给爷爷唱一遍吗?”

几个孩子看着他,有些害怕,其中一个孩子大着胆子对他说:“老爷爷,你是哪里来的呀?为什么要让我们再唱一遍?”

他抬起头,望着岸边光秃秃的柳树,远处铅灰的天色,他长叹一口气,“爷爷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你们歌谣里的那个哥哥,我好像认识。”

孩子们听见他和蔼地跟他们说话,又给他唱了一遍。

那老爷爷从袖中摸出几块团子,分给孩子们,孩子拿到团子,一哄而散。

“如今看来,只有去廷尉走一趟了。”他幽幽自语,因为天寒,一股白气从他的口中呼出,

“哎……”

人生固有百年,但这脚下的路,崎岖多过坦途,也有深涧峡谷,也有汹涌波涛,多亏了这一座座桥,得以度过难关,如今,他又要渡过这横桥,去往他人生的终点了。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瘸,佝偻着身子,拐杖拄在青石砖上,一声又一声,哒,哒,哒,声音清脆又空茫,回荡在寂静无人的天地间,没有了孩子的声音,竟然这世间是如此的寂寥。

远处的群山,被皑皑白雪所覆盖,云气笼聚在山腰之上,顺着还依旧蜿蜒流淌的洛水,能望见余阳城的家家户户,雪积在屋顶上,屋舍大小错落,屋檐零次栉比,许是到了时候,还能望见房屋上冒出的炊烟……

-

那是一个落雪的日子,晨起,不知不觉雪有了一尺厚,房檐盖了密实的一层,白雪盖瓦,青松覆白,天地苍茫,涤净尘埃,雪依旧飘着,悠哉游哉,令人生羡。

楼见语站在庭院中,看云卷云舒,雪落雪散,有时候也许不需要背负太多,能有片刻的闲暇,亦是一件幸事,只是世人从来在这世间只知奔忙,却从来不曾停歇。

她伸出手去,雪落了一掌,冰凉,微冷,安然,静谧。

如果没有人来打破这一切就更好了。

“姜姑娘,姜姑娘……”一个婢子匆忙跑过来,“夫人让你去前院。”

楼见语穿过月洞门,走过檐廊,转身行至前庭,踏进前庭的那一步,终归是停了下来。

是裴湛。

如果说裴湛是一棵松,大概是恰当的,他的背影确实如松般笔直。在看到裴湛时,楼见语一瞬间理解了为何古人总要以松比人,因为那一份不屈不挠,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气度,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脊梁是会被生活压弯的,而树木会被风雪压折,但是有些人的脊梁不会弯,越是重压之下,他的脊背挺得越直,就像松树,风雪越大,越显它的笔直。

寒风依旧,天色阴沉,雪片重重地砸在裴湛的肩上,很快将少年的一头青丝人染成雪白。

雪生于天际,最终还是归于大地,就如人一般,无论生前如何位高权重,最终还是要归于尘土。

楼见语有预感,裴湛回来,意味着,他从此选择了一条只能向前的路,从此以后不能再回头,也许他甚至无法最后归于尘土。

她选择了走向他,走向一个不同的未来。

脚下是咯吱咯吱的雪声,楼见语一步步地往前走,似乎是听到了响动,裴湛转过身来,对着楼见语笑了,冬日冷梅瞬放也抵不过他此刻的笑颜,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那一刻,落雪使古井有了波澜。

楼见语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她开口,然后又迟疑。

裴湛伸出手,那是一双布满伤痕的手,他要牵着她。

楼见语不知觉间,眼眶就这么湿了,“你的手,还好吗?”

他拉着她的手缩了一下,但是被楼见语拉住,无法挣脱,似乎也不想挣脱,她的手很暖,他低下头,看着她:“你知道了。”语气淡淡,似乎并不意外。

他还是笨拙地抬起袖子,想要给她擦泪。

楼见语牵起他的手,“没事,我不哭了,以后你的图,我替你画,你的文章我为你拟。”

他眉眼弯弯,道了声,“好。”

他们一同看着庭前落雪,看院中梅花,哪怕是天下大义,还是家国情怀,或者裴湛为何出狱,李洲同又去了何处,他们此刻都不再想。

能与对方同赏雪,已经是一件美事,为人在世,无需强求太多,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那也是以后的事,当下,便是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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