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魂断山
寿宴结束,各城魔侍各回各家,魔宫归于冷清。
途中聂笙移兢兢业业秉持魔侍之责,乖巧听话,稳步向前。直到进了解溪府邸,各位魔侍回到自己的地方,大门口的聂笙移直奔解溪。
“你派来保护我的是什么人啊?”
“亭林?我这儿身手最好的女魔卫啊。”
“身手好?好到能当众刺杀丰易不被发现全身而退。”
解溪停住啃苹果的嘴,诧异半天,“她,刺杀丰易?”
“对,要不是我看见了,你以为你现在能悠闲在这儿啃苹果?”
“无非是私仇,丰易翻底朝天找她,能把我怎么样?”
“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大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解溪撩了下衣裳坐到石桌上,脚踩石凳,咬了口苹果扑哧一声,很是清脆,“我还真不知道这茬,过会儿我问问她。”
“要不我别问了?”
“随便。”
“你知道,我不爱掺和属下的事。”
“是,出了事也找不到你头上。”
解溪嘿嘿一笑。
聂笙移挥袖,院中苹果树上的果子俨然少了一些,她转身离开。石桌上的解溪大喊,“喂,这树很难养的,你省着点吃。”
聂笙移回了自己在解溪府邸的住处,在院内秋千上晃了又晃,苹果盘和苹果与她同坐,竟稳稳当当丝毫没有逃离秋千之意。
微风起,聂笙移察觉这不是自然的风,她也没管。随着风止,一着黑紫色束袖衣裳男子翩然而至。
“来就来呗,刮什么风啊。”
楚连珩略感惊喜,却克制道,“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但这儿再有其他的不速之客的话,解溪容易去闭关。”聂笙移朝石凳仰了下头,“你自便。”
楚连珩也没客气,走到石凳坐下,一声不吭,半晌都没有尴尬之意。
秋千摇晃的速度放缓,聂笙移也不急,直至秋千完全停下,她站起来,回身拿起苹果盘,左手端着果盘,右手拿起一个,走向石桌。
“给,挺甜的。”
楚连珩循着声音抬头,半天没有反应。聂笙移皱了下眉,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好像在看她,又似乎没再看她。
“不吃拉倒。”
聂笙意欲收回手。楚连珩收回神思,二话没说拿过半红半青的苹果。
“不好意思聂姑娘,我就是想起曾经也有人给过我果子。”
聂笙移翻了个白眼,“是你那人界的妻子吧,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她莫名有一点心烦,“你找我什么事。”
“嗯……其实,无事。”未等对方开口赶客,楚连珩迅速道,“我就是想在你身边待着。”
只有狗才想在主人身边待着。聂笙移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她何时变得这么刻薄?好在她不是聂湛平那什么念头都要说出来的。
“就因为我和你人间的妻子像呗?楚连珩,你知不知你现在的行为既不尊重你早逝的妻子,也不尊重我。”
“我……”楚连珩当日虽借着聂湛平胡说的台阶说了心中所想,但此刻他觉得这台阶该拆了。“我没和人成过婚。”
“啊?”聂笙移只纳闷了一下,也是,梦境本就做不得真,何况还是她不靠谱弟弟的梦境,她之前怎么就觉着这是真的呢。
“但你确实和我一位故人长得很像,不是,是一模一样。”
“楚公子,人这一生会有很多故人。”
“她是我最重要的故人,或者说是你。”
“谁告诉你我是……”
“就当不是你吧。”
楚连珩语气淡淡的,给聂笙以一种气若游丝的感觉,对方仿佛完全认了命,一点也没有挣扎的意思,她的心却咯噔一下。
“其实我忘记过她一次,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不记得她,她也不记得我。后来我才知道是我的一念之差改了她的命运,也是我消了她的记忆让她不记得我。可是,她后来还是想起来了,然后。”楚连珩停顿一下,“如果我们俩只能活一个的话,我们都想让对方活着,我不知道我那样做自己的记忆也会消失,如果我的记忆没消失,如果不是……”楚连珩又停了一下,没有说出名字,“如果不是有人让她恢复了记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她还会活着的。”
聂笙移听得云里雾里的,一个脑袋两个大。说话说得如此隐晦,忒不坦荡。
“虽然我没太听明白,但我想说一句,如果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话,有没有可能你们两个犯冲,压根就不可能在一起,那个,你说那是什么词来着,就不可能相守。”
“许是吧,我曾经以为她是个凡人,是我害了她,但现在我发现她并不是普通的凡人,有人告诉我的疑点我现在也想明白了。”
聂笙移无语,“你想说她是我是吧。”
“我现在确实没有办法……”
“哎呀随便吧。”聂笙移最烦看见男的声音低沉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你别耽误我的正事就行。”
楚连珩不知聂笙移什么时候搞出来的瓜子,也不知她什么时候都扒好了,瓜子仁堆在手帕上。他看了一眼瓜子仁小山。
聂笙移向来不吃独食,她捏起一小把,“给。”
楚连珩用手心接过,这次他没有怔住,但他想起,同样的一幕在九重天也曾发生过。
“那你现在除了找……”不知怎么回事,聂笙移一时不知究竟该说找她还是找我,索性咳了一声,“你来魔界还有别的事吗?”
楚连珩犹豫了下,还是觉得不隐瞒。
“有。”
“太好了!”
楚连珩被聂笙移的雀跃吓了一跳,“人就是得有自己的正事才行,行了,我忙去了。”
“聂姑娘,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待着吗?”
聂笙移耸了下肩,“你随便。”
“随便的意思是……”
楚连珩没有得到聂笙移的回答,因对方已经走出院外,倒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聂湛平揽住了楚连珩的肩膀。
“随便的意思就是……反正我姐这次不也没撵你吗,你别碍事就行。”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是来,我就住这儿。”
聂笙移去了无心崖,走到悬崖东边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突出的石头越往前越小,像是鳄鱼的舌头,只能站下一个脚尖。聂笙移就站在这块石头上,不知是往前还是往下看了好一会儿,不知在看什么。突然,像是缓过了神,嗖的一下飞了下去。
飞到崖下很深的地方,聂笙移停了下来。
是崖底又不是崖底,她现在站的地方,名为魂断山。
这不是一般小妖能来的地方。
传说魂断山是斩魂一族世代生存之地,一千年前,也是这一族覆灭的地方。斩魂一族可以说是魔界的杀手,专为斩魔魂而生,魔魂一斩,百世不还。只有斩魂族有这样的力量。因此有些在魔界看来危害极大的魔,降服之后都会被押到魂断山由斩魂族进行斩魂,后来一日,斩魂族莫名覆灭,这事成了魔界秘密,聂笙移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是在斩魂族覆灭后化形的,当然,她也从未打听过是怎么回事。
所以魂断山魔气极重,妖承妖气,魔承魔气,可这气数在不同修为的妖魔间也是有所不同的。
聂笙移深吸口气,果然修为减了,以前她来这儿都是无声感觉的,今日却有点透不过气。
若是能承受住魂断山的魔气,这不失为一个好的修炼之地。因戾气重,魔界几乎无人愿意来。所以清净不说,在斩魂族残留的魔气中,若能精进修为,也可让定力大增。修炼这事,修来修去修的就是定力。
聂笙移飞上一处比较壮实的树枝盘腿坐下,静心修炼凝心诀。
魂断山中清风飘荡,偶尔会吹过一阵疾风,像是斩魂族残魂的恶作剧。聂笙移头发被吹得飘起,发丝糊住脸,她仍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如果被打断了,轻则白修,重则气血翻涌,之间的修为都容易被废掉。几阵疾风过后,残魂似乎是觉得无趣,又调转方向将聂笙移脸上的发丝吹下来,一溜烟不知跑向何处。
聂笙移知道这是残魂的恶作剧,毕竟,斩魂一族方能斩魂,斩魂覆灭,无人斩魂自有残魂。
魂断山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被茂盛的树枝挡住的地面愈发昏暗。聂笙移突然睁开了眼睛,向昏暗的地面看去,扫了一排树干,视线落处纷纷起了火。
她饶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要止火,只见一棵榆树化成一年轻男子,衣裳下摆已经被烧没一圈,留下黑色的火灼印记。
“谁啊?谁要谋害老……”
年轻男子循着山中除自己之前的气息看向树梢,“是你。”
聂笙移飞下树枝,站到男子面前,警觉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年轻男子被烧的本来就生气,结果这人毫无歉意不说,竟还一副质问的口气,他更生气了。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呢。”年轻男子看着对面这名女子面无表情的样,忽然想起来在魔宫的那个晚上,他话锋一转,抖了抖衣裳,“珍绣阁织的,花了我一百年修为,说吧,怎么赔?”
聂笙移扫了眼衣裳下摆的焦痕,也想起了魔宫那天。
“珍绣阁,一百年修为?”
对面细声细语,不疾不徐。年轻男子却被盯得心慌,心一横,仰了下头,“对,珍绣阁,一百年,怎么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