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遥遥。”
两边都中场休息的时候，冯舒羽暗戳戳地靠拢过来，并起指尖点了点付遥，在对方回头过来时把手中的书包往上提了提，桃花眼弯得漂亮极了：“喝奶茶吗？给你带了一杯。”
虽说她还没机会摸清楚付遥的口味喜好，但好在以冯舒羽对她的了解，即便选错了口味，付遥大概也只会觉得不喜欢她给她买的奶茶是辜负了好意，她只会愧疚，好感度却很有可能不降反升。
只要好感度不降低，冯舒羽就不太在意，甚至对方的愧疚心理会更有利于她。这样分析清楚后，她当然没什么顾虑——毕竟正如辛凉所说，冯舒羽从来不是别人的真朋友。
可是付遥嘴角惊喜的弧度刚挑起来一点，又犹犹豫豫地抿紧了。
“怎么了？”冯舒羽端详着她的神色，猜测道，“嗯……是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女孩子憋得脸都红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不是……但是，我没喝过这个。”
“没喝过什么？”冯舒羽愣了一下，这次她惊讶的神色毫不掺假了，难以置信地和她确认，“……是你没喝过这个口味？还是……你压根没喝过奶茶？”
“……”付遥不说话了。
答案显而易见，冯舒羽一时间哭笑不得：“那你这次要试试吗？”
付遥开始盯着她手里的杯子看，秀气的眉毛往眉心拧着，捏着衣角的手指都忘了用力，满副心思全用来纠结要不要尝一杯奶茶。
冯舒羽忍笑忍得辛苦：“……真的不想尝一口吗？”
她还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自己觉得自己像个拿苹果引诱公主的坏巫婆。
付遥咬了咬下唇：“……那就，尝一口。”
……不让妈妈知道就好了。
“好诶！”冯舒羽笑得灿烂无比，甚至帮她插好了吸管递过去。付遥小声道谢，拿着杯子又看了看，随后小心地叼住吸管，轻轻一吸。
然后眼睛唰地亮了。
大概是吸到了几粒椰果，女孩腮帮动了动。随着清甜的汁液在齿间绽开，她渐渐睁圆了眼睛，睫毛一下下小小地颤着。
“……好好喝。”
她小声说着，看上去像只第一次见到雪的热带小动物。
冯舒羽掩了掩嘴角，尽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很好喝吧。”
付遥拿吸管抵着上唇，乖乖点头，带得吸管也一动一动的。
冯舒羽的坏心思就这么生生被她撺起来了：“哎……刚才哪个小学姐说只尝一口来着？”
“……唔。”
付遥小小抽了口气，耳根通红，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冯舒羽笑了：“那就是还想再喝喽？”
付遥又点头，吸管还抵着她的上唇。
“行啦，喝吧喝吧，”冯舒羽见好就收，可笑意就没下去过，“下次请你喝更好喝的。”
付遥咬着吸管，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就喝这一……”
然而话没说完她自己就不好意思了，心虚地住了口，还飞快瞥了眼冯舒羽。
后者十分善解人意：“其实我会自己做很不错的果茶哦，遥遥要是担心奶茶不健康的话，也可以试试我做的？”
“……不会太麻烦吗？”
付遥小小惊了一下，语气还是犹豫，眸光却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往上提。冯舒羽这会儿早就忘了自个儿先前说她仪态减分的评价，只觉得这反应可爱极了——问着会不会麻烦，可明明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就整个人明亮起来，期待又犹豫的样子像一只隔了老远盯着旅人手心面包屑犯馋的小鸟。
冯舒羽笑得明媚：“当然不会啊，我自己也常做来喝嘛。”
“那就，”付遥眼睛更亮了，抿着嘴角笑，“那就谢谢你。”
冯舒羽手好痒，很想揉一把她的脸，尽管付遥并不是那种脸颊肉嘟嘟的长相。
她开始寻思该做什么口味的，要不要冰，加不加糖，茶是自己泡还是直接用茶饮料……茶饮料好像不太健康，要不用茶叶？
……
晚间六点三十七分，辛凉手拎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出现在教室门口。见陈婷婷站在讲台上，她腾出一只手在敞开的门上叩了叩：“报告。”
高二（6）班要求晚自习六点四十前进班，因此她看上去泰然自若，声线清清冷冷，目光直指班主任等着对方回应。
陈婷婷自然不好说什么，点头示意她进门。辛凉便径直走回了座位，顺手把塑料袋塞进桌洞。
“什么东西呀？”朱珏显然已经习惯同桌踩点进班的习惯，只是对对方提回来的塑料袋有些好奇，探头往桌洞里看了看。
辛凉在她凑近探头的时候就不悦地皱了眉，不动声色地合肘遮了一下：“是课外参考资料。”
“什么参考资料？”
辛凉倒也不瞒：“线代，普物什么的。”
“……是大学的吗？”朱珏诧异地直起身，“你都开始学大学课程了？”
“竞赛可能要用。”辛凉没说提前高考的事儿，她只是想试个水，不想闹得天下皆知。
“哦哦。”朱珏点头过后，还是看着她欲言又止，“呃，那个……”
辛凉瞥她一眼，叹了口气，从下面把数学思考作业给她扔了过去。
“改点过程，抄法一法三。”她压低声音叮嘱了一句。
“好嘞！”朱珏眉开眼笑地握了握拳。
“你也不能总是抄别人的啊，”辛凉又道，“算是为自己好。”
朱珏“嘿嘿”讪笑一下，糊了过去：“我事后都有看过程把它搞懂的啦……”
还有一个月不到，辛凉就要和高三一起参加高三第一次月考，歇一天又要参加本年级月考，时间实在紧迫，因此她没和朱珏多掰扯，默许了她的做法。
彼时的她当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隐患会在日后引发怎样的蝴蝶效应。
……
埋首一节晚自习，辛凉在下课铃响的第一时间放下笔。由于隔壁人家装修，她今天中午没睡好。发呆数秒后，她决定先去卫生间洗把脸，再吹会儿风清醒一下。
付遥早已收拾好书包，铃声一响就同文委她们一起匆匆走了，路过辛凉身边时，笑起来跟她摆手道别。
她看上去挺开心，辛凉便放心了点，想着好歹让她参加个集体活动还是有好处的。
前脚付遥消失在楼梯间，后脚她余光就瞥见一道人影从走廊那头快步走来，熟悉的高马尾在窗边晃了晃。
辛凉起身出了教室。
那道身影自然地跟了过来，落后她半步，笑了一声：“哎，我是不是又没赶上。”
“只差一分钟，”辛凉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去追，能追得上。”
井和璇耸耸肩：“算啦，身边那么多人，也不太好说话。”
说话间辛凉已经进了卫生间，摘下眼镜开始往脸上扑水。她眼也不睁，平淡回道：“那你不必总挑这时候过来。”
她的嗓音回荡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凉水似的清淡无味。井和璇被她说愣了一下：“平时在队里不太方便……我也没别的时间了。”
关掉水龙头，辛凉抽出张面纸擦了脸，吸干睫毛上缀着的水珠，重新戴上眼镜，从镜片上方瞥着她：“……你不是她队长？没有她Q Q好友吗？”
井和璇和她对视片刻，目光滑落下去：“……没有。”
辛凉点点头：“那就去跟她要吧，你是她队长，还是很好要的。”
话毕她抬步往外走，走两步发现井和璇没跟上来，回身询问地偏了偏头：“还不走吗？”
井和璇愣了下，跟了上去：“我在想，这种事会不会当面说比较好？”
“都差不多，”辛凉淡淡道，“但是网上跟她聊她会稍微舒服一点。”
这句话说完，两人恰好走到班级门口。辛凉跟她点头道别，只身进了班。
“嗯，拜拜。”井和璇道。
教室里的电子钟闪着红光——从井和璇搭第一句话开始，到辛凉重新回到教室结束，前后绝不超过两分钟。
她抄在衣兜里的手动了动，似是想抽出来，最终只是指尖抵着一包面纸，前后摩挲了两下。
……也对，辛凉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女孩腰背松弛地插兜立着，面庞被教室里透出的暖光照亮，背后却是灯坏了许久没人修的黑暗走廊。过了一会儿，她低头笑了笑，怕站在门口挡别人道，很快也离开了。
与此同时，教室内的辛凉抬眼，见她转身离开，平淡无波的眼神停了两秒——看样子对方应该是都听懂了，不用她再费劲解决。有分寸，知进退，她挺满意。
当然即便如此，那眼神收回时依旧毫无波动。
……
深谙邀请对方的趁热打铁之道，冯舒羽回家后登陆Q Q，半拉半哄地和付遥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随后她想了想，又把之前为她看好的服装图片发了过去，刚就此聊了几句，便听见卧室外有人敲门。
“宋姨？”
冯舒羽反扣了手机，起身去开门，讶然道：“快十二点了，您还没睡呢？”
门外的女人看着四十多的模样，面相温良和善。大概是刚醒的缘故，她的长发有些散乱，藏不住的白发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事实上，她已年近六十，女儿都三十好几了。
“噢呦，还晓得十一点呐？”宋姨说话时嗓子是软的，一口方言，埋怨也听着柔和，“我起来倒水，你这个灯还亮到，你也早点个睡呐。”
冯舒羽无奈笑了笑：“好噢，我就睡喽。”
她也换了一口方言，温和得很，笑意都真诚了不少。
“喝过牛奶啦？”
“嗯，喝过喽。”
“杯子给我来，我给你洗掉？”
冯舒羽“哎呀”了一声：“姨，你早点睡去喽，我明早再洗。”
她三言两语把宋姨哄得眉开眼笑，送下楼睡觉去了，自己回房后却拿了牛奶杯去卫生间涮，顺便重新拿起手机。
她先前发的消息是：【最近看中了一套衣服，但想想还是不打算买了。】
方才付遥已经回了：【为什么？这个衬衫很好看呀】
那是一件白色做底、半身泼墨晕染的衬衫，像是将升腾的烟雾定格拓印在洁白的布料上。冯舒羽综合考虑了价格质量设计方方面面，千挑万选出来的，绝不会差。
冯舒羽甩甩杯子，抽了张纸把手擦干，摁下语音键：“我也觉得，但就是可能有一点夸张？要是表演什么的可能很合适，日常穿就不太方便了。”
她垂眼，语调自然，隐隐带了点撒娇意味：“总之就是，还是不买了吧……但是觉得好可惜哦，就发来给你看看嘛。”
松开手指，语音发送成功。冯舒羽看着对话框顶端立即跳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复又抬手打字。
冯舒羽：【唉真的好看，好想看看效果啊。】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她引导话题结束，同对方互道了晚安，检查完闹钟后才熄屏。洗净的杯子被她反扣在一张干净面纸上，蓝色纱帘围拢，女孩阖上眼时，嘴角依然挂着笑。
她等着对方的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