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拦老子。”男人扭头破口大骂,在看到一道倩影时,又止住。
也许是看见了商机,男人笑的有些猥琐,“这是我的狐狸,老子想打就打。”
婉娘道:“那,我买下这狐狸。”
楼晩当时不懂,只是不停的舔舐伤口,企图把流的血止住。
在她看来,从一个人落到另一个人的手中,都没什么区别。
人都是坏的。
她不知道男人把它卖了多少钱,只是一直听那女子的丫鬟一直叨叨,什么那男人就是坑人的,看这狐狸,都快死了,还卖那么贵。
你才快死了,楼晩冲那丫鬟龇牙,她好好的,咒她干嘛。
婉娘轻轻抱住楼晩,生怕碰到她伤口,柔声道:“你看,它那么活泼,带回去好好养着,肯定活蹦乱跳的。”
楼晩只觉得那时很舒服,她的身上很香,怀抱也暖暖的。
舒服的她都忘记了身上的伤口。
被带回去后,她过得还是很滋润的,再没有了之前任人取笑的日子。
唯一让她不满的,是婉娘住的地方,一个楼里,好多人,男人和女人都有,人来人往的,
而且婉娘经常晚上不在,等到白天出现的时候,身上混杂着其他人的味道,有时候甚至有伤口,让她很是不高兴。
她只能在婉娘怀里多蹭蹭,企图掩盖住其他人的气息。
让她高兴的事情也很多,楼里人多,胭脂味重,气味不好闻,可婉娘房里,却是与众不同的清香,楼晩很喜欢。
婉娘的婉,楼晩的婉,是一个读音。
那时候的小狐狸,并不知道什么是同音字,只是认为,她和婉娘的名字,有个字是一样的。
在她心里,世界上有两种人,婉娘和坏人。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楼晩后来,总是在婉娘身上闻到同一个人的气息。
而婉娘在那段时间,脸上总是充满笑意。
“我要嫁人了,他会把我赎出去,他承诺,以后会好好待我。”
“小狐狸,我很高兴。”
婉娘没有给楼晩起名字,总是‘小狐狸’‘小狐狸’这样叫着,在她心里,狐狸是属于自由的。
她的半生,因为家境贫寒,被家人卖进青楼,终不得自由。
楼晩伤好的那一日,婉娘抱着她,坐了很久的车,然后将她归于田野。
“小狐狸,这次自由了,下次可千万不要被抓了,会很惨的。”
“我走了,希望你以后好好的。”
楼晩只是懵懂的点了点头。
她是一只自由的狐狸,在被抓的时候,天天想着逃跑,后来被婉娘所救,‘勉为其难’的留下。
有了一次被抓的经历,楼晩深深明白实力的重要性,她刻苦修炼,不曾有一日懈怠。
终于,她成了称霸一方的大妖。
再后来,楼晩时不时想起婉娘,她觉得,是时候去看看她了。
她是一个懂得报恩的狐狸。
一个春和日丽的下午,她找到了婉娘。
可婉娘过的并不好。
骨瘦如柴,面容凹陷,头发没人打理,乱糟糟的,屋里散发着一股污秽味。
跟记忆里温静娴淑的女子大相径庭。
婉娘在最后弥留之际,看到了楼晩,“小狐狸,是你吗?”
楼晩想出声,可嗓子却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
回光返照般,婉娘自顾自说了很多,“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看我的,不好意思,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很糟糕。”
“小狐狸,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我要走了,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我走了,希望你以后好好的。”
婉娘不再出声,楼晩像以前一样,找到熟悉的位置,蜷缩着身体,只是,这次,却没有人温柔的帮她顺毛,也没有那个温暖的怀抱。
楼晩伸出爪子,轻轻的触碰婉娘的身体,记忆在她脑海里重现。
婉娘出生在一个很破的屋子里,女人和男人见了她,都很失望,气愤。
“怎么是个女孩,女孩多没用。”
“这么不是个男孩,男孩多好。”
他们想把婉娘扔进河里,想把她掐死在包裹中,可后来,他们改变了主意。
婉娘就这样在一日又一日的劳作中长大,厚厚的茧子布满她的手掌。
男人和女人后来又有了一个儿子,儿子被他们宠着,惯着。
终于,可能是男人和女人良心发现,他们开始对婉娘好了。
女人带她梳洗打扮,给她换上新衣,男人带她到镇上的楼里。
婉娘被楼里的妈妈到处打量,最终被男人留在了那里。
婉娘,是有名字的,她叫叶柱。
自那以后,叶柱被婉娘所取代。
婉娘遇到了一个男人,他满口甜言蜜语,对婉娘,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承诺。
婉娘信了,一颗心都扑到这个男人身上。
男人一开始确是如他所说,给婉娘赎身,纳婉娘为妾,对她好。
直到婉娘有了一个孩子,男人的态度开始变得奇怪。
婉娘并没有多想,那时的她,把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到这个孩子身上。
她想,孩子无论男女,她都会视若珍宝。
可婉娘的运气到底是差了些,孩子在不足三个月的时候,流掉了。
郎中说婉娘身体早已亏空,已经不适合生育。
男人安慰婉娘,可眼里的庆幸无论怎样都藏不住。
后来婉娘才知道,男人一开始,就不想跟她有孩子,他嫌弃婉娘的出身,觉得婉娘的孩子是不干净的。
两人不断爆发出争吵,男人厌倦了婉娘,很快,有了新欢。
婉娘,就被遗弃在这小小的,狭窄的小屋子里。
她郁郁寡欢,最终消散于人世间。
从此,世上再无叶柱。
楼晩看完婉娘的一生,什么都没说。
只是按照记忆,找到了婉娘的家人。
婉娘的家人,把婉娘卖了之后,又几次三番的找上婉娘,以‘亲人’为借口,不断要着钱财。
婉娘贪图这一丝温暖,对这些索求从来没拒绝。
婉娘的家人,卖了婉娘,换得了一年的粮食,又通过索取,换上了好房子。
楼晩去的时候,他们正盘算着,如何再索要一笔大的,好给儿子找媳妇。
夜晚,悄无声息的来临,婉娘一家,彻底安眠于这一天。
楼晩借了婉娘的躯壳,打算报复那个男人。
死,太便宜他了。
她要他,生不如死。
楼晩凭借着狐狸天生的媚术,勾的男人夜夜宿在她屋里。
在那些夜晚,她用妖力,划出一方天地,百般折磨男人,第二日,再让他忘却。
楼晩讲一切都托盘而出,从最开始报复的时候,她就想过会有今天。
章北海问,“那府里被挖心的女尸是怎么回事?”
“是我杀的,妖借躯壳,身体会异化,为了维持原状,不得不吃心。”
“为什么杀她?”
楼晩沉默一会,才道:“她无意间撞到了我妖化的样子。”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自会伏诛,可小修,却是无辜的。”
她向姜君鞠一躬,表达歉意,“我只想求一件事,给小修一条生路,我会洗清他的记忆,废了他的妖力。”
被擒住的楼修喊道:“不要,阿晩。”
“我不要你为我做这些。”
“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无视楼修的哀求,楼晩干脆利落的施了妖力。不过片刻,楼修就昏迷过去,变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斑鸠。
章北海在旁又加了一层术法,保证让楼修永远想不起来。
楼晩捧着斑鸠,手里的斑鸠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掌。
她面露温柔,用尽全力往天空一抛,“去吧,追寻你的自由。”
她看着斑鸠远去的影子,突然想起了他们的开始。
狐狸在田野间里抓到了一只受伤的斑鸠,一开始,是想把斑鸠吃了,饱餐一顿。
可斑鸠实在太过吵闹。
“求求你,不要吃我。”
“我的肉不好吃的,吃了会死的。”
“你要是不吃完,我以后就认你做大哥,回头报答你。”
斑鸠看起来实在笨笨的,狐狸担心吃了,会被它的愚蠢传染到。
只好放弃了。
从此,狐狸的身边总有一只斑鸠。
“你叫楼晩,我也要跟你姓,那我就叫楼修。”
楼晩看向姜君,恳求道:“我把妖丹给你,吃了我的妖丹,你可以延长寿命,并且在危机时刻,可挡住一击。”
楼晚在祈求姜君,同时也是在求裘不泽。
她看出来,这个男人跟她一样,也是妖,且实力强大,如此护着身旁的女子,必定十分深爱。
要是那名女子没有原谅,那小修必定没有活路。
见姜君始终没有做声,章北海急的不行,妖丹,那是多么难得的东西,更何况还是楼晚这样的大妖。
带给人身体的益处想必更多。
可惜现在的妖,基本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意让别人拿走他们的妖丹。
章北海捉了那么多年的妖,手里的妖丹才两颗,其中一颗还是从市面上高价所得。
贺双凌也深知妖丹的珍贵,他劝道:“小君,拿着吧,这妖丹非同寻常。”
“娘子,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姜君心下一安,她回道:“好。”
楼晚不再犹豫,她当即运转妖力,手心在心口处逐渐收拢,最后凝出一个白色的小圆球。
妖丹升至半空,最后飞向姜君手中。
几乎在同时,楼晚四周燃起熊熊烈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向婉娘的房间,似乎想再看看记忆里那个人。
这次,她总算自由了吧。
事情解决后,宋乐福心里放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他笑容满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既然妖物已经伏诛,今夜府上设宴庆祝,诚挚邀请诸位。”
贺双凌想开口说什么,可被章北海的眼神制止。
待到无人地处,他问道,“师叔,你知道……”
“知道,可这是他该承受的因果,我们插手不了。”
楼晩死后,她在宋乐福身上的妖术会渐渐失效,以后的每一夜,宋乐福都会想起楼晩对他的折磨。
日日夜夜不得安生,这是楼晩对宋乐福最后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