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出羽看着小小的身影，心脏都不会跳动了：“阿想——快逃！”
他一时无暇反应为何阿想被穿透心脏还能不死，也忘了他是在梦中，小阿想根本不会听到他的声音。
叶槿罗拧起眉头：“居然没死？真是命大的小杂种！”
“爹爹，爹爹，动动……”小阿想眼里只有叶槿泽，“阿想，痛痛！爹爹，吹吹……”
叶槿泽已经不会有反应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终于落了下来。小阿想一转头又看到同样一动不动的小出蘅，眼睛哭得通红，嗓子也哭得沙哑。
叶槿罗没有再放出钢针，而是留在了叶槿泽的身体里，他拿出划花了叶槿泽脸的剑，打算用这把剑杀了叶槿泽的野种！
他挥剑斩下——
季出羽目眦欲裂地跑向小阿想，想为他挡下致命的一剑，整个人却穿了过去！
他绝望地回头，那一剑却骤然停在半空，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挡下！
季出羽惊愕地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阿想，忍不住伸出手——
“是你，坏人，爹爹不动！”小阿想的眼睛竟然变得苍翠一片！
“去死！去死！去死！”
叶槿罗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惊恐地感觉到自己被抓到空中。
他拿剑的手忽然被拧成了麻花，叶槿罗惨叫出声！
“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吧。
“啊啊啊啊啊啊！！！”
叶槿罗的身体像被拧干的衣服一样，血液都被拧了出来，身体成了扭曲无比的一团乱麻。
小阿想急促地呼吸，季出羽看到他的手上突然出现了裂痕！
阿想！
小阿想踉踉跄跄地小跑到叶槿泽的尸体前，悲恸地大哭。
季出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哭得快抽过去，然后哭声渐渐消失，小阿想的身体逐渐被碧绿的木纹覆盖——
小阿想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口中不停喃喃道：“爹爹，爹爹！回来，回来！”
给我——回来！！！
碧绿光芒冲天而起，时间空间都扭曲得失去了意义。
小阿想怒目圆睁，眼睛落在虚空某处，伸手一抓！
把他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时空塌陷，小阿想身体破碎，一棵精致通透的小树破体而出！
它的树叶簌簌作响，片片凋零，化作一道伟岸的门户。
门后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天地逆行，叶槿泽的脸恢复了原貌，身体里的钢针一根根离开，变成一团麻花的叶槿罗也恢复了原状。
凋零了大半琉璃叶片的小树变回了小叶想溪，软软倒在了一旁，七窍流血，身体开裂。
门户关闭，时空重启。
叶槿罗正操控千百根钢针要刺入叶槿泽的身体！
“住手！”
“叶叔叔！叶叔叔！呜呜……阿想，出蘅，呜呜呜！”
叶槿罗见势不妙，立刻遁走了。
是逃走的小季出羽碰到了来找他们的元昇，搬来了救兵，就跟他记忆里的一样。
“……”
季出羽看着叶槿泽和季出蘅幽幽醒转，叶槿泽扑到小叶想溪身边把他藏进怀里。
他看到小叶想溪开裂的身体在缓慢愈合，碧绿的纹路消失不见。
他想起来了。
前世的阿想，身负时空双神脉，被万神宫收为亲传，在后来万神宫覆灭时拼死带他破开空间掉进了其他世界。
草木大世界。
时空神脉，净华琉璃。
季出羽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等到梦境崩塌成了碎片，碎片里倒转的小片时空，死去活来一个月的小叶想溪，都在他眼里一一闪过，最后定格为成年后叶想溪那温和平静的眸光。
梦醒了。
窗边那颗已经枯萎的迷梦草化为灰烬，季出羽睁开了眼睛。
——
“咦？”姜知无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
司祈墨放下手里的典籍：“你又怎么了？”
“暗箱操作给季出蘅那位兄长的变异迷梦草，一晚上就死了。”她有些不可思议。
司祈墨一顿：“什么兄长，不要乱说。变异迷梦草可是对合道境都有用的，他一晚上就耗尽了它的梦力？”
人家就是季出蘅的亲兄长，你在这不承认有什么用。
“看来他确实很不简单，说起来，那个叶想溪，我也总感觉有些熟悉。”姜知无摸索着下巴。
司祈墨眼神忽然变得古怪：“姜知无，你一向喜欢这种类型吧，你的后院已经有了一堆，就别打人家二十岁稚嫩少年的主意了吧。”
“你这是对我的污蔑，我会向主上告状的！”姜知无像是被踩到了尾巴。
“哼，随你。”司祈墨不以为意。
——
季出羽坐在净华珠里的那棵净华琉璃木下，似乎在思考。
他现在脑子有点乱，要整理一下杂乱的思绪和破封的记忆。
已知阿想前世身负时空神脉，这一世没有了不说，态度还遮遮掩掩。
他想起的记忆中，在上辈子他是知道阿想的身份的，说明不是一定要瞒着他。而现在阿想不告诉他，他的记忆还被人修改了，那就可以猜测他的重生与阿想有关，说不定就是阿想干的。
季出羽就说前世阿想怎么可能与自己同归于尽，原来是要来一出重生啊。
可是最大的问题是阿想要隐瞒。
那就说明重生是要付出代价的，而阿想知道他不会同意，于是自作主张。
从现在的阿想没了时空神脉来看，莫非代价就是如此？
但是又有哪里不对，阿想有时空神脉，是因为他就是净华琉璃木，而天地间只会有一棵净华琉璃木，那就是草木之主。
除了时空之力，阿想还付出了什么？
季出羽想到罗生说的话，阿想体内那朵红莲在维系他的生命，需要大量能量。
难怪罗生奇奇怪怪，还对阿想说什么觉得他真好看，想来是认出了阿想。
但净华琉璃木居然不在草木大世界，而是变成了一个没有了修为的孩童降临到了虚焱世界？
涤尘圣莲和浊世魔莲都需要草木之主亲自送出来保护了吗？
季出羽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净华琉璃木，想着要怎么逼问阿想跟他坦白。
如果阿想还是不肯说呢？
「那就把他永远关起来。」
季出羽悚然一惊，忽然给自己来了一掌。
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季出羽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净华珠，没有看到净华珠里的那棵净华琉璃木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砰砰。”有人在敲门。
季出羽应了一声：“进来吧。”
叶想溪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碗药汤进来了：“出蘅给你准备了定神汤，在迷梦草的作用下入梦后配合食用效果更好。”
季出羽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紧了他，也不说话。
“出羽，你还没清醒？”叶想溪有些奇怪，放下定神汤，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然后被一把抓住。
季出羽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只手，骨肉匀称，手指修长如玉，掌心还有握剑留下的茧。
“你看什么？”叶想溪不解。
“阿想。”季出羽慢条斯理地开口，“咱们一家四口，原来只有叶叔一个人啊。”
叶想溪身体一僵：“你在说什么呢？”
季出羽都没想到他这么容易露馅，一时无言，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以为你会很清楚呢。”
“……”叶想溪抽了下手，没抽回来，“你做了什么梦？”
他猜出了原因。
季出羽释放了一缕浊气，靠近了叶想溪的手，只见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止了浊气的入侵。
叶想溪沉默下来。
“阿想，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季出羽含笑看着他，“比如，我是怎么重生的？”
叶想溪不语，垂下了头。
“阿想，你不会觉得装死有用吧？”他给气乐了，“你最好如实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让我们能够重生。”
叶想溪顿了顿：“你猜到了？”
“这很难猜到吗？叶想溪，你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是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怕我后悔和愧疚吗？！”季出羽抓着他的手用了力，“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我也没有办法。”叶想溪偏过头去，“现在不是很好吗？”
现在不是很好吗？
季出羽一个用力，把他扯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闪躲的眼神：“我再问一遍，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季出羽！”叶想溪没忍住叫他的全名，再看到他冰冷警告的目光后，妥协了下来，“我耗尽了所有时空之力，将你的灵魂送回了过去，所以也没有了时空神脉，也不是净华琉璃木了。”
季出羽眸光一颤，听着他说起来轻描淡写的话。
“我体内的那朵红莲能代替我失去的本源维系生命，只要按时补充能量就好。我本来不会有记忆的，可是在罗生遗府那次意外想起了一些，后来是在东域北境的那处神秘空间才全部想起。
前世我也是带着你意外掉落到草木大世界才发现自己的身份的，小时候那次，我若有净华琉璃木的记忆，就不会害了父亲成为天缺之体。”
季出羽心头一跳：“叶叔的身体是……”
“复活一个普通人，有很多种更简单的方式，偏偏被我无意中使用了问题最大的那种。我把他本该湮灭的生命从短暂断裂的未来时空里抢了回来，但是因为不会使用力量，导致了父亲只是变成了一种还活着的状态。
因为在天道的规则下，他已经死了，所以父亲成为了天缺，当他身上残留的时空之力耗尽，就会彻底消失，再也没有办法救回来。
前世在父亲死后，我才在悲恸之下想起那段被扭曲时空里的记忆，但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拿叶槿罗泄愤。所以当我这一世想起来的时候，很庆幸出蘅能觉醒魂力，可以弥补天缺。”
叶想溪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陷入了深切的自责当中，一手遮住自己的双眼。
季出羽看到他的眼角有泪水滑落，心神俱震！
阿想哭了，阿想被他弄哭了。
他慌乱地把叶想溪扶起来，将他抱进怀里，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阿想，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对不起，你救了我，救了出蘅，救了叶叔，救了所有人，我不该质问你的……”
叶想溪抿紧了唇，默默流泪。
“大哥，定神汤怎么样，有用吗？”季出蘅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结果却看到了他的大哥把阿想按在怀里，一个劲地道歉。
“第二次了大哥！”季出蘅猛地冲过去，把叶想溪从他大哥怀里拔出来，看到叶想溪红通通的双眼和掉落的眼泪，大脑空白一瞬，“大哥！你把阿想欺负哭了！你到底对阿想做了什么！！！”
他不是说了，不要强制、不要强制、不要强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