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晨在工地上监工,一回头看着直直撞来的黑车,与车里楚邵露凶的眼神对上。一时间过往的新仇旧恨全都泛起来,忘记躲避,好像要对抗一样傻站在那。
工地上的工人们被吓住,紧接着叫喊:“林工,走开啊……”
“走开啊……”
“停车……喂,停车……”
林语晨看着停在膝前的车子,被人拖着往后退。
回过神后,她可以自己走,但工人们太紧张,没听到她说话。
工人们把车子团团围住,激愤地骂车里的人。
楚邵冷笑了一记,怒气冲冲下车,推开碍事的工人,走到林语晨面前,环顾工地上多到用不完的建筑材料。
“你只是造几幢房子,要这么多材料干什么?林语晨,你玩我是吧,非得落井下石是吧?”
林语晨嗤了声:“谁说我们只造几幢房子?你们楚家也在建造名单内,你大哥可是签了字的,林林总总算起来两百多家,这点材料不过是毛毛雨。”
“……你急在一时吗?”楚邵推开拦在面前的工人,瞧见旁边义愤填膺的赵晓鹤、怒目相视的林大宝,歉疚中再次眼红,“又是你们……林语晨,你把材料卖给我。我给市政修路,帮扶得是整个灵市、沿江几大县区,不能因为石子材料不足停工。”
“新建村的村民拆了房子,等着住,这村路也得修,难道不是民生问题?不好意思,你现在的行为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我可以报警。”林语晨看着后方驶来的警车,稍许诧异,给偷偷报警的人点赞,“警察来了。你跟他们说吧。”
楚邵发现林语晨一点没变,还是那个讨厌到让人不敢爱只想恨的女人。所以,重生回来时为什么巴巴找上门送到她面前让她羞辱?
因为自负,觉得重生的自己可以压制什么都不懂的林语晨。
“呵,林语晨,你还是这副死性子……”
林语晨看着他被警察拉走,人们向警察喳喳说着楚邵的恶行,慢慢拉起唇角。
用口型对回头的楚邵说:等着瞧。
*
邵仁文接到从警局出来的楚邵,也带来禾凉梦的话:“禾梦筑工那边说,若想要第二笔钱可以,但是她们公司要买四季大厦的股权,而且一口气全买。”
楚邵震惊,看着邵仁文说不出话:“四季大厦就等最后的收尾工作,她要买四季大厦的股权?趁火打劫啊!疯了吧。”
邵仁文看着他暴走的模样,不由摸了摸鼻尖。
说实话,兜里揣着禾凉梦送的进口宝马车钥匙,等着事情办成后过户。
他按禾凉梦教的说法,踌躇说:“咱们现在也没钱呀。四季大厦的铺子、门面没租出去几家,远远不够回本。不如直接卖掉,让前面垫进去的钱尽快回笼。
只要市厅的工程完工,咱们一定能赚回本,还能翻几番呢。
说白了,造房子不就是为卖钱吗?一口价和分年收利的区别。”
楚邵睨着他,心头再次泛起烦躁。
邵仁文再出主意::“大侄子,要不……你再找林菲儿。她不是喜欢你吗?她的千金别墅、陪有钱人旅游的旅行团收益不小吧?”
“她那点钱算起来才百来万,能干什么?”楚邵深吸口气,“我再去找她。”
邵仁文知道楚邵倾注在四季大厦上的心血,让他买四季大厦相当于割肉。这事一时间急不来,等他在林菲儿那边碰钉子再劝。
楚邵去林菲儿家,没人给他开门。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像什么坏事都找上门。
孙佳人非常适机地出现,与楚邵对了一眼。
她见楚邵要走,赶紧喊住,琢磨说:“楚总,我已经十天没看到林总去天上人间,有些采购文件要她签字。你知道她人在哪吗?”
楚邵没对她客气:“你瞎啊,没看到我也在找她吗?”
默算时间,距离上次见林菲儿已经过去三天。
三天来,他一直为材料、钱的事发愁,听说新建村造房子,反倒把沥青里要用的石子抬价,这分明是故意,气得他直接找林语晨算账。
孙佳人已经学会忍气吞声,观他脸色,慢吞吞说:“说起来,赵处这几天也没到天上人间玩。前天,王局说,赵处约了他竟然没来。这两天,他也没见赵处上班……
楚总,林总和赵处会不会出去旅行啊?”
“旅行?”楚邵睨去,赵楠天不打林菲儿都算好,会带她去旅行?
他想起旅行社那边,决定过去问一下,对孙佳人说,“菲儿不在,你和你妹妹要管理好天上人间。”
孙佳人看他头也不回离去,想起前夜因身体不舒服没去天上人间,在林菲儿家后院外看到可怕的埋尸场景,不由眯起眼:“佳好,我们等的时机终于来了。”
她把楚邵引到旅行社拦林菲儿,开始打电话报警:“喂,警察局吗?我要报案,有人被杀。房主姓林,她可能正要逃出国。”
*
灵市市局,钱育才听着下属汇报,蹙起眉:“你说赵楠天三天没出现?”
“对。自从三号回林菲儿别墅后再没出现过,也没去上班。”警员小英又说个疑点,“奇怪得是林菲儿姐弟四号出门就没再回去。”
“你怎么才说?”钱育才身为老警察的直觉告诉他一定出事,“宋景大队呢?让他带人直接去林菲儿的别墅。”
宋景拿资料跑进门:“老钱,我正要找你,接到报案:有人看到林菲儿在自家后院杀人埋尸。”
钱育才一拍额头:“赶紧去。”
宋景带人闯入林菲儿家的别墅,观察到地板上的血迹和凌乱的碎片痕迹,在后院的树下找到泥土翻动的痕迹。
他和下属们挖开泥地,找到赵楠天半腐的尸体,再打电话回市局报告情况。
钱育才二话不说下令通缉林菲儿姐弟,联合市广播电台向全市追索两人的行踪。
*
另一边,林语晨因为楚邵的吓人举动被林兰香拘在家,暗乐楚邵快要撑不住,接到芳芳的电话。
淳于芳:“语晨,林菲儿要出国,而且是带弟弟林飞成一起走。”
“你怎么知道?”
淳于芳:“之前不是跟你提过——我举报过天上人间吗?其实,你叫我安排人在楚氏工地观察他们的时候,我还安排下属亲戚进林菲儿名下的旅行社工作。
那人帮旅行社代办出国资料和购买票务,看到林菲儿和林飞成的资料以及出国机票。”
“出国旅行有问题?”林语晨不解。
“我觉得这件事不寻常。我和师娘核计过,楚氏能获得资金的渠道已经被我们全面封锁。四季大厦的预售商铺也租不出去。按理说他没有资金来源。
但是,刚才建材商老张给我打电话,说楚邵问他订购三十车材料,而且按现在调货的价格支付预付款。我算了下,这笔预付款起码在五十万左右呢。”
林语晨蹙眉:“林菲儿给他的钱吗?”
“极有可能。”淳于芳在办公室内转圈,“我觉得这件事有问题,但说不上来。”
林语晨回顾整件事,忽然问:“林飞成也出国旅行?他不是快高考吗?”
“对。”淳于芳瞬间清醒,“这个节骨眼不是放假也不是周末,林菲儿带他出国旅行不奇怪吗?”
“确实奇怪。”林语晨问清林菲儿订的机票时间和目的地,二话不说开车出门。
林兰香带外孙女看她风风火火,忍不住说两句:“有归不在没人管你是吧?你忘记上午差点被车撞啊,出门干啥去啊?”
林大宝收拾菜地后回家休息,听见这话帮腔:“行啦,警察教育过那小子。晨晨爱倒腾的性子被你拘在家里肯定憋坏,让她出去玩一会。”
林兰香:“你就惯着她吧。等出事,有你哭的时候。不行,我得给有归打个电话。”
林大宝:女婿说话比你老公有用是吧?
*
林菲儿和林飞成把出行事宜办妥后约定在机场碰头。
两姐弟有各自放不下的人,林菲儿想起楚邵的困难,临走前把攒得所有资金转入楚邵的户头,算给这份从小到大的感情划上句号。
若她和林飞成能顺利出国,赵楠天得那些钱够他们在国外生活很好。
楚邵赶往旅行社,与银行里出来的林菲儿彼此错过。
在行车途中,楚邵接到传呼,停好车先打个电话,得知公司账面上汇入一百万,顿时喜出望外。
他能想到这是林菲儿的手笔。紧接着,他打材料商的电话,订购材料。
林飞成去省医院,想再见一面赵晓琳。
赵晓琳看着他勒破皮的手,仔仔细细给上药:“下次小心些,你就快高考,手变成这样还怎么做题?”
林飞成心里暖暖,目光留恋地看着她:“晓琳姐,如果那天早上我喊你救人,你是不是就不会对我冷淡?你还会像以前一样留我吃饭、对我好?”
赵晓琳继续包扎他的伤口,默了会:“上次我不是要留你吃饭吗,你怎么跑了?”
沈秋霞的事也是赵晓琳心里的伤。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她还会自责没教好林飞成。
林飞成什么都说不出,待换好药才说句歉疚的话:“晓琳姐,你真好,好到让我自惭形秽。”
赵晓琳嚅唇,想安慰他两句,不知道说什么。
“以后,做个勇敢的……好人。回去上学吧。”
林飞成没再打扰她,在诊室门口看着她接待下一个病人。
曾经,白衣天使像仙女一样降临在他面前,对抗可怕凶恶的叔叔。往后,仙女又不嫌弃他是杀人犯的儿子,帮扶他读书、做人……可是,仇恨和压抑的生活最终让他迷失,成为可怕的恶魔。
他甚至想起楚邵,若楚邵没有对姐姐说那番话,或者他没有在墙外偷听,就不会把仇恨转嫁给沈秋霞,也不至于对她见死不救。
然而,他从卷毛处套到真实情况已经太迟,错误已经铸成。
他回不去了。
林飞成落寞地站在医院的院子里,望向窗户里低头忙碌的仙女:“我永远不可能像他一样站在你旁边。晓琳姐,我不配得到幸福。但是,你要幸福。”
——我放过那个男人、放过这么好的你。他比我更配站在你身边。
林飞成看赵晓琳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听到汽车广播:市局警方问市民征集凶手行踪。
这么快暴露吗?
“司机,掉头,不去机场,去警局。”
“哎?”司机应了声,“行。你不会有这两姐弟的线索吧?这可是大好事。”
林飞成一声不坑地看着窗外:希望姐姐尽快上飞机离开吧。
*
林语晨停好车,直奔淳于芳说的国际站口,一眼看到那个正匆匆往前走的女人。
她笑起来,快跑着挡在林菲儿面前。
林菲儿惊讶地看去,推了推太阳镜想绕过林语晨。
“林菲儿,你跑什么,以为逃到国外就没人知道你干的事?”林语晨看着她停下,慢步上前。
林菲儿心里有鬼,回头看去:“林语晨,你什么意思?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你要找不痛快吗?”
“你真以为我和你的账凭一句进水不犯河水就这么算了?你别忘记,你还送我一瓶装避孕药的酒。”
林菲儿哼嗤:“你找我算这个?我听说你连孩子都生了。你没喝那酒吧?我有事,没空跟你闲扯。”
林语晨看她要走,低头按开滴滴叫的传呼,读清楚上面的信息,高声喊:“林菲儿,你不等你弟弟吗?你不想知道林飞成去哪吗?”
林菲儿的脚步猛然停下,回头看去:“你知道什么?”
林语晨也在猜两姐弟做了什么,传呼机里是赵有归发来的消息,问她人在哪里,还附赠个消息:在十几分钟前,林飞成到警局投案自首。
自首是很严重的词。说明姐弟两人犯了法要跑路。
前往东南亚的飞机快要起飞,服务台在呼叫最后两名乘客的名字。
林菲儿看着林语晨,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故意拦我。”
“你弟没来,你舍得走啊?”林语晨痛快地笑出声,调头往回走,反被林菲儿拦道。
林语晨没搭理她,带她一直走,到机场检查室的空隔间。
林菲儿追进去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