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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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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列上首的谢衍臻望向黑暗中分外耀目的明极大殿,神思一动。

今日大殿周围比往常多了不少侍卫——红缨银甲、肃然生威,一望便知是羽林军悍将。算了算时日,明极殿上一次启用还是今年立秋后的鲜罗使者来朝,彼时鲜罗使者不仅带来了鲜罗王子的求亲文书,还带来了三百膘肥体壮的鲜罗战马,明极殿因此开大朝仪,广发请帖,宴请使者与朝中百官。今时策试未开、又非大节大赦之日,竟如此反常。

队列行进方向毫无头绪,百官在太安广场上假作修整,磨磨蹭蹭近一刻钟。御史们个个装起了睁眼瞎,于是众人在广场上无头苍蝇地左转一圈、右转一圈,仿佛这辈子第一次上朝一般,没一个往大道上走。

这扭成麻花的螺旋队列直转得太监总管李繁眼前犯花,他赶忙冒着一头虚汗,颠颠地下了台阶,过来喊道:“诸位大人,时候要到了,进明仪殿吧。”

太安广场上,8字型的绕圈队列这才你撞我、我撞你地停了下来。一片混乱之中,朝官们重新捡起被撞掉的笏板,穿好了被踩飞的鞋子,按次序排好了站位,只待队首前进。

站在左侧队首的谢衍臻望着明极殿的灯火,兀自不动。

明仪殿,始修于大黎第五代皇帝在位期间——即是庆晖二十六年。于第六代嘉仁皇帝登基时停工,时隔八年再次动工,又经三载建成。建设前后历经两帝,总共耗费二十三载,建成距今却仅十三年。

再过数月,便是当今圣上登基满三载的日子,谢衍臻的目前仍有那一日明仪殿中的光影。彼时大雪刚过、天寒地冻,然大礼已成,明仪殿中百官齐贺,酒水成溪。直到月上高天,殿中亦笙歌鼓乐不绝,歌舞不衰。那一日的明仪殿,也如今日这般点染长夜,灯火辉明。

“这,谢相大人……”李繁急得直要跳脚——您老怎么还不赶紧进去哇?

“李总管,”谢衍臻敛目颔首,作出虚心姿态,“进殿前我有一事求教。”

李繁:您老怎么总有一事要求教。

“哎,您说。”李繁呼着哈气,躬了躬微胖的身子。

谢衍臻却不急。正对着明仪大殿的灯火,他先是伸手整了整旒冕,又从左到右将衣襟抚平。头尾都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直到一席紫袍上下也找不出一丝不合礼仪之处,那双厚重而锐利的眼睛才慢慢地转向李繁。

大冷天的,李繁额角的汗淌得更厉害了一些。

无视李繁的局促,谢衍臻望向明仪殿,清声道:“请问李总管,今日这明仪殿,是为何而开?”

“半月未朝,一复朝便在正殿,是否常朝有何不妥?”

“还望李总管,有所指教。”

李繁一抹汗:“是圣上安排的。各位大人上朝时便知道了。”

“哦,”谢衍臻思虑片刻,未做刁难,“既如此,有劳。”

李繁如临大赦,忙做出引领的姿态。

一撩紫袍,谢衍臻踏上御阶。谢相既动,百官总算跟着动了起来。队列两侧如分海之势,照着往常上朝的路径进了明仪殿。御前左列,以谢衍臻为首,除其兼管的吏部外,站着户、礼、兵、刑、工五位尚书,其余文官向后依次排列;右列,因右相告病,站在最前头的便是辅国、镇国二位将军,其余武将于其二人后身站成列队。

一番整列,大殿内庄严肃穆,雅雀无声。文臣武将二百余人,俱皆整肃,威仪凛凛。放眼前望,大殿华丽,尤以御前四根楠木圆柱为甚。左右盘龙柱中轴对称,皆高四丈,宽需三人合抱,巨木圆柱均外裹金箔,雕刻古朴,大气浑然。中心上方便是绘有“大日高天”案纹的藻井,红日之下,百鸟朝凤,凤头正对朝阳,同样也正对着御座的方位。

金屏下方的御座上,此刻正空无一人。

宫人搬来木椅到谢衍臻面前,谢衍臻微一点头,却指挥他将椅子置于列外,未像平日那般放于身后。另一名宫人却在此时于御座下首摆了一张椅子——看到那张多出来的座椅,谢衍臻不动声色地皱一皱眉。

香篆钟内,坚持了许久的计时香终于在此刻燃尽。多少颗焦急的心脏都随着钟上最后落掉的一点香灰,被重新薅回了肚子里。这个混乱有加的早晨,总算在卯时前的最后一刻万事妥当。唯今,只剩下那宣判般的一声——

“陛下驾到——”

宫人的朗声唱诵骤然响起,朝堂内顿时精神一振。御座后方的黑金绢帘被徐徐打开。

一名二十出头、身着黑红朝服的女子自门后走出。女子神光辉耀,眉锋如刻,明眸善睐,容色殊丽,一望便知是此间不凡姿容。如今她朝服加身——宽敞大袍上玄下朱,盘龙中踞,凰凤合飞,一动一静都显得穿者威严凛然。

谢衍臻将头低得更深一些,余光瞥向地面倒影。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模糊而熟悉的身影终于行至龙椅前。

姬盈缓慢地一拂下袍,端坐在龙椅上。

宫人长长的一声:“拜——”

屈膝、鞠躬,如此三下;起身、屈膝、叩头,往复九次。

“礼毕——”

三拜九叩大礼已成,众官员窸窸窣窣地掏出笏板,正视前方。

对着御下长相各异、越远越密的人头,姬盈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紧了紧。她轻轻吸进一口气,又极快地眨一下眼,接着便启唇高声道——

“上朝。”

朝堂内静得连声咳嗽都无。左下第一人,即站位离御座最近、亦是唯一一身紫袍的男子,一定便是那位大黎百官之首,正一品丞相,谢衍臻。

姬盈心虚地向这位左相大人道:“谢相。”

谢衍臻一顿,拱手躬身:“臣在。”

看着那张与谢明渊五分相似的脸,姬盈更心虚几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虽然我想这么说,但今日不同往常,谢相一会怕是要受累。”

听此,谢衍臻径直跪在地面:“陛下请讲,臣当竭力。”

谢相跪得如此干脆,徒然留给自己一个脑壳,姬盈“哈哈”地干笑两下,自语道:“我确是怕你们一会心脏受不了……”

谢衍臻压低头颈,听到上方姬盈的下一句话,眼神骤变。

“我失忆了。”姬盈道。

“故而自今日起,特许皇子姬子焕参与早朝,敕封监国辅政。”

“一应朝政在此期间,由姬子焕代为处置。”

门后,姬子焕僵着身子,一步一顺拐地走到御座下首放置的木椅旁,在姬盈威胁的目光中端坐下来,内心叫苦不迭。

“殿下,这一折来自工部……”

“看不懂。”

“这一折是地方的折子……”

“看不懂看不懂。”姬子焕头摇得像拨浪鼓。

侍官犯难,片刻后堆笑道:“不然小的念给殿下听吧?”

姬子焕:“不许念。”

侍官张着的嘴顿时僵住,脸也皱成苦瓜:“殿下,隔壁还有三车折子,若是按现在的进度,怕是月后也批不完。”

姬子焕崩溃捂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姬盈跨步进来,便见到成山的奏折和大喊大叫的姬子焕。从奏折山中左拐右拐地穿过,她脸上浮出幸灾乐祸的笑:“怎么样,焕儿?”

望见救星,姬子焕忙从案旁跳下来,一把跪下抱住姬盈的双腿:“皇姐!”

“还顺利?”

“顺利不出来,”姬子焕苦着脸欲哭无泪,“皇姐,你以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不知道,”姬盈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你知道的,我失忆了。”

姬子焕被噎住:“……”

姬盈随手翻开一本批过的折子,折上写得一地方官请求正月入京请安。左侧,左相的苍劲小字写着“地方事繁,不必”,最上方,又加了姬子焕一行狗爬样的小字“不许来!!!”

姬盈忍了忍,还是噗嗤一声笑起来。

“皇姐不要笑我,”姬子焕从地上起身,脸红了红,“我不学无术……”

“原来你也知道,”姬盈忍住笑,“不过,我现在恐怕也没比你好到哪去。”

有姬盈坐镇,姬子焕原本枯燥无味的批朱生活顿时变得有所期盼。他回到书案边,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在侍官的协助下,一本一本安静地批起奏折。姬盈一面看着姬子焕乖巧地批折子,一面握了朱笔,随手拾起几本未批的奏折,试图帮弟弟减轻负担。

在一本礼部采买的折子上点了“准”字后,姬盈又拿起一本奏折,刚一翻开,手指便僵在原地。

折上只两件事。

一,先帝丧期将尽,如今后宫空悬,谏礼部尽快为圣上开启封夫典仪。

二,陵州刺史杜苑出官多年,多名官员联名推举入京。

道不明的心悸连着多日积劳一股脑地汹涌上前,姬盈深呼一口气,瞥一眼向尚不知情的姬子焕,一手默默抓紧胸口。

姬盈唰地一下起身,四处走了走,又抽出一封尚未批阅的奏折轻轻握在手里。

折上字面苍遒。

“新元已近三载,万事俱兴,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宜重开恩科,拔擢天下之才,汇四方之能。”

“呈议如下:腊月,报名遴选期;来年二月,入京笔试;三月,殿试。”

“出题人、阅卷考官等事宜,由礼部提请人员名单,再行上报议论。”

左相:允。呈上阅。

两封奏折在前,姬盈提笔蘸了朱砂,利落地都批了“准”字。批完这两个字,那只握紧狼毫笔的手才开始微微颤抖。

“陛下,谢明渊谢公子求见。”太监突然来报。

姬盈右手一抖,那支狼毫就此掉在地上,深青的地毯霎时绽开一朵朱砂。

“这里不方便,焕儿在批奏折,”姬盈的眼底如湖心泛波,“叫谢公子在外面等,再叫辆舆轿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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