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长桌之上，锈迹斑斑的砂轮片尤为显眼。

所有人第一反应看向林暮迟。

林首长问：“暮迟，变异藤蔓是你毁的？”

进入基地后，所有异能者都完成了异能登记，他们一行人里，只有林暮迟是金系，可以操纵砂轮片。

别人不知道，离他最近的楚亦却清楚。

林暮迟当时支撑大巴不被藤蔓攻破已经用尽全力，根本不可能有多余心力对付深坑中的藤蔓。

可不是他，还能是谁？

“是我。”林暮迟说。

此言一出，会议室气氛有一瞬凝结，在目前已有的异能者中，这是头一个能够做到同时使用两种异能的异能者，连林首长也掩不住诧异。

赵首长不动声色看了眼赵暨。

后者在把玩手中钢笔，微微出神的模样。

赵首长清了清嗓子，脸色不大好看。

赵暨放下钢笔，站起来朝林首长躬身：“多亏此番有暮迟力挽狂澜，否则后果惨重，赵暨办事不力，请林首长处罚。”

林首长摇了摇头：“变异藤蔓出现突然，谁也想不到植物也会受到病毒感染，攻击人类，此事怪不得你。”

“无论如何大家平安归来，已是幸事。变异藤蔓样本已送往研究所化验，暮迟，有空你也去一趟研究所，让钟晟博士为你检查腺体。”

钟晟二字一出，赵首长脸色好看了些。

“是啊，钟博士目前全权负责‘X病毒’项目，你们要是有什么发现，一定要向钟博士汇报。”

楚亦指节微曲，无声轻扣桌面。

林暮迟应下：“是。”

林首长站起来，宣布散会。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林暮迟和楚亦落在后头，刚往外走，又被喊住。

林首长拿着保温杯出来，问：“杜家那孩子呢，怎么没过来，没跟你们一起吗？”

楚亦回：“他在照顾同行的一个omega。”

解除变异藤蔓危机后，安言一直神色恹恹，也不说话，可给杜越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楚亦为安言简单做了个检查，也没看出原因，最后只能归结于可能是被吓到了，让他缓一缓。

临近基地的时候，omega靠在杜越肩上，已经陷入熟睡，杜越直接抱着人去了生活区，没管异能者都要先去战备区那边登记的指令。

林首长了解，无奈道：“罢了，安全就好。”

他嘱咐：“你二人这几天要尽快熟悉基地事务。”

林首长点到为止，转身离开。

*

他们这一批幸存者的临时住所还没分好，杜越就一直抱着安言站在外面等，一刻也没有放下。

等分好房间，杜越正要把安言往床上放的时候，人醒了。

omega在他怀里睁开眼，显然还分不清现状，但看见床的那一刻，第一反应是搂紧杜越脖子，十分抗拒地喊：

“不行！我还没有洗澡。”

脏兮兮的不可以上床！

omega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在杜越眼前陡然放大，杜越呼吸一滞，感受到发丝抚过他的唇，留下一抹淡淡的香气。

一股热流直冲小腹，杜越手臂青筋暴起，身体不过大脑反应，当即将omega抵在墙边，慢慢靠近。

安言一怔，脑中警铃大作，使劲推他，alpha却纹丝不动。

“杜越？”安言怯声道：“你想做什么？”

alpha如同魔怔般不受控制，脑中只剩一个想法——

想吻他，想标记他，想成为他唯一的alpha。

安言第一次这么清楚地认知到AO之间的力量和体型差距。

他使尽全力，都无法撼动alpha半分，也逃不出alpha的桎梏，只能看着对方一点点贴近。

害怕与惊惧在这一刻充斥全身，安言摇着头，轻声祈求：“不要这样，我害怕...”

杜越余光触及omega眼角一点泪光，忽然有一瞬恢复神智，紧接着被人用力一扯，摔在地上，小臂传来刺痛。

禁锢的力道消失，安言双腿发软，扶着衣柜勉强站稳，侧头看见杜越被林暮迟按在地上，楚亦在给他注射什么东西。

安言恶补的ABO知识终于派上用场——这是抑制剂。

楚亦想起刚开门时看到的情景，现在都还头皮发麻：“我真服了你了，你易感期快到了自己不知道？”

这话是对杜越说的。

屋里alpha侵略信息素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好在是房门一直关着，基地建造生活区时还涂抹了隔绝信息素的涂层，不然这一栋楼的AO都要遭殃。

楚亦说完杜越又看向一旁的omega。

他手里还拿了omega用的抑制剂，准备给安言也扎一针。

奇怪的是屋内除了杜越的信息素以外，没有第二种。

omega眼尾发红，瞧着是被吓到了，惨兮兮的模样。

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异样，不像是要发晴。

楚亦眉头轻皱，放缓语气问：“你还好吗？”

安言点点头。

他除了推杜越消耗太多力气，导致现在腿软，没有别的不适。

抑制剂打完，杜越体内信息素开始和药剂对抗。

这不是什么舒服的过程，他整个人意识昏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暮迟松开他，从楚亦手里抽出另一支抑制剂，朝omega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alpha看着来意不善，安言条件反射，一下子蹦到另一边，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林暮迟嗓音很冷，没什么情绪地回：“给你注射抑制剂。”

安言反感注射两个字，抗拒道：“我没有到发...期，为什么要注射？”

中间那个字他还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含糊咽过去了。

omega像受惊后炸毛的小动物，一点也不像平时那样好说话。

楚亦轻咳一声，“还是我来吧。”

这种时候，越强势，越适得其反。

林暮迟没说话了。

楚亦耐心解释：“是这样，安言，刚才杜越释放了很多信息素，alpha信息素会导致omega被动发晴。”

“如果进入发晴期会很麻烦，所以才要给你注射抑制剂。”

事实上，安言现在还保持清醒已经出乎楚亦意料，一般omega在这种浓度的信息素下，早就进入发晴期了。

不料安言却说：“可是我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也没有难受发热的感觉。”

书里写了，发晴期来时，omega会感到一股潮热、意识模糊，还有......总之这些感觉他通通都没有。

楚亦不可置信：“薄荷的味道，闻不到吗？”

他们进门后就喷了信息素溶解剂，但溶解剂也做不到短时间消除这么大量的信息素。

薄荷的凉意熏得楚亦都感觉快要感冒了，安言竟然说没有？

“因为腺体。”林暮迟忽然说：“他腺体受过伤。”

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楚亦双眉紧皱。

他以前的确听过类似例子——omega腺体受伤导致闻不到信息素。

但伴随的还有腺体枯萎和其他症状。

像安言这种腺体正常，但闻不到信息素的情况，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此事非同小可。

安言抗拒注射，楚亦想起初见时他颈后的针头，也觉得情有可原，到底不忍心再勉强。

他语气轻缓道：“我们不逼你，抑制剂留在这，如果你有任何不适，要立刻使用，好吗？”

安言不是不知分寸，很快点点头说：“好。”

见他答应，楚亦招呼林暮迟过来带着昏迷的杜越离开，让他在房中好好休息。

回到他们自己房间，楚亦面色凝重：“得带安言去检查腺体。”

原以为安言腺体恢复良好，哪曾想问题藏在这里。

肉眼能看到的东西太有限，他没办法保证omega没有性命之忧。

“仪器只有研究所有。”林暮迟说。

研究所现在是基地保护等级最高的地方，他们不可能避开重重防护，偷偷带一个omega进去做检查。

要想去，只能以正当理由申请检查资格，光明正大地去，但也意味着如果安言的检查结果暴露出其他异常，谁也保不住他。

很突兀的，楚亦问：“你觉得变异藤蔓是安言毁的吗？”

尽管林暮迟在会议上承认，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不是他。

而安言在变异藤蔓袭击后显得异常疲惫。

本想来旁敲侧击，结果却又得到安言腺体有异的消息。

良久，林暮迟说：“除了他，我想不到还能有谁。”

这也是他选择认下这件事的原因。

如果他不认，林首长势必要彻查到底。

一旦被人发现安言的存在，等待他的结局，就是被送进研究所。

没有人会放过这样一个拥有多重异能，来历成谜的异能者。

他们会一管一管抽血，逼他测试异能上限，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珍贵的数据。

也许手段不会那么严苛，可他们想要的结果却一定会实现。

龙鹰基地是幸存者的安全屋，却不是安言的。

明明他只是一个连注射抑制剂都会害怕的小omega。

楚亦叹了口气，“希望他快点恢复记忆吧。”

至少这样他能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什么样的选择对他有利，而不是只能被动承受所有，全靠alpha的一点点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