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阿姨们正忙碌地打扫。
叶辰心静静坐着,半垂着的眼里映出最后那盏灯的微光。
手机一震,她回过神。
却发现是手机关机了,她只好无奈地把它揣回包里。
匆匆间,陈风和回来了。
带着些无措,她说:“辰心啊,于亭澜有事,让你回家,不用等她了。”
叶辰心看见她额上浮着层薄汗,点点头,整理了背包起身。
“那个……需要送你吗?有点晚了。”
“没事的学姐,麻烦你了,回去路上小心。”叶辰心勉强扯出一个浅笑,确定没有落东西就走了。
怎么了……
主校区毕竟建校久远,出南门这条路上,有几盏路灯昏暗地闪,像是上课打瞌睡的学生。
今天回来得太晚,改革有点发脾气。
她把改革捉住,坐在沙发上,眼神放空着撸猫。
却被改革的小尖牙磕在虎口。刺痛一下,她没管时不时出血了,接着撸猫。
小猫叫一声,引她去看。没破皮,只有个印子。
叶辰心扯着嘴笑一下,要把猫头放嘴里的前一秒,小猫轻轻舔过被咬的地方。
算改革走运,堪堪逃过一劫。
手机早已连上电源,她开了提示音,一直在等于亭澜的消息。
时不时响铃,都是同学和朋友发来的跨年祝福。
叶辰心坐着发呆,不知在想什么,被外面突然一声烟花炸响吓得一激灵。
怀里揽着小猫,她走去窗边看。
远处天际亮起一簇红光,随后金花一朵朵飞上夜空。这一阵喧嚣停下,玻璃映出她的身影。
但很快又看不清了,因为又有一阵更绚烂的烟花。手机频繁地在桌上叮咚作响,零点了。
改革已经变成一长条猫了,现在抱它,还要一手在它屁股下面托着。
回复了祝福,她带着小猫上楼。
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最后她也慢慢睡着了。
……
夜色越来越深,寒风突然激烈一阵,像是想把逗留在外的人赶回家去。
但这人没被自己吓到,夜风又减弱下来,只拂起了她鬓边的碎发。
漫天星子因为城市灯光而显得暗淡,却仍安闲自若地闪烁。
岳静林随手将鬓发别在耳后,嘴角挂笑,看着手机。
时间走到十二点时,她将早就检查过无数次的祝福语发过去,然后静静等待。
呼出的白气随着夜风消散,刚被灰云遮挡的月亮露出来,洒下满地澄澈银光。
岳静林现在寝室园后的松林,一个干净的石凳上坐着。
夜风呼啸,白日静止的树林,现在枝叶随风抖动不停,发出沙沙响声。
地上的树影和着月光好似水波。
没过几秒,她就收到了回信。
捧着手机从凳子上缓缓站起,寒冷气温中,岳静林却抖着手解开了领口的两颗纽扣。
斟酌许久,她才回了一条信息过去。
不久,岳静林眼角带上浅红,像是难过,可嘴角和眼里又满是笑意。
她恍惚着站在原地,呼吸放得很浅,像是被谁按了暂停键,叶落于头也不觉。
……
于亭澜今晚圆了一个多年的夙愿,心却很乱。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见叶辰心,也不太想马上见到她。
陈风和跟叶辰心告别之后,回了寝室,本以为于亭澜早已经回来了。
结果她进门时屋内乌黑一片,于亭澜房间的门开着,没人在里面。
陈风和吃了包零食,就进屋打榜去了。
戴着耳机,她听不见外面的动静,直到一声玻璃杯坠地的声音。太过刺耳,她摘了耳机,赶快走出房间。
客厅灯亮着,于亭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会儿手上正拿着个瓶子,地上是玻璃杯的尸体。
她像是醉了,因为陈风和眼睁睁看着,她俯下身就要伸手去抓那些玻璃渣子。
赶快拦住她,陈风和去拿了扫把打扫干净,回来坐她旁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离得近了,闻到她身上冒着酒香。陈风和话头不由止住了,馋得吞一下口水。
眼睛盯着那个空了的棕色瓶子看了好久,陈风和心里多少有些埋怨:我想收藏这个酒多久了……你自己喝完了?一口没给我留!
陈风和正要问她还能不能行,就瞪着眼睛看到,于亭澜变戏法似的又掏出瓶一模一样的来,随即就要打开。
出于对好友的关心,加上她真的很想收藏这瓶酒。陈风和忙不迭扑上去挡她的手。
醉了怎么力气更大了……
陈风和一时夺不下来,僵持之际,她急得张嘴吐出一句话。
“你还因为行月姐伤心吗?清醒点……”
趁于亭澜愣神,她赶忙抢过酒揣在怀里,哄孩子似的抚摸两下瓶身。抬头却见对方眼眶都红了,不禁心里也不舒服。
刚要开口安慰,又想起今晚叶辰心走时的背影。
于是张嘴又变成混着责备的担心:“你……你到底怎么想的?跨年夜不陪对象吗?”
于亭澜不理她。
右手来回摸索着快被自己体温暖热了的酒瓶,陈风和真想尝一口,又怕自己醉了没人管于亭澜。
忍痛把酒收起来,半路想起什么,又折回来。这次确定于亭澜身上没藏酒了。
陈风和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反正怎么说这人都不会听,就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
没了东西喝,于亭澜干脆胳膊一拢,趴在了桌子上。
看她这样,陈风和不禁叹一口气,手机闪烁着游戏画面,眼睛却看不进去半点。
她满脑子想:于亭澜对行月姐的心思,自己确实很早就知道,但她既然跟叶辰心谈恋爱,那就证明是放下了吧……
现在整这一出,怎么像是余情未了啊!?
突然,桌子上趴着的于亭澜又扭了一下脸,露出的一小块皮肤泛红。
陈风和紧张地暗灭手机,脑子里七零八碎地想着。
叶学妹看起来那么喜欢她,被辜负了的话得有多伤心……想起那双茫然的眼,陈风和忍不住紧锁眉头,心里无奈又心虚。
自己真是无辜的啊…希望叶学妹到时候能只揍于亭澜……
但是看于亭澜现在这么难过,陈风和想骂醒她的念头,刚升起就又不忍地落下了。
也不知道她俩关系到哪一步了。但行月姐可真的结婚了呀?这点总不会变吧……
总之,于亭澜,你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也真是可怜。
……
醉倒的于亭澜哪里知道她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理活动。
她闭上眼昏沉睡去。恍惚间,回到了一个雪天。
那天雪极大,鹅毛般铺天盖地,片刻间,天地皆白。
急雪风舞,晃动的视线中,一袭白衣身影倒入雪中,霎那间便看不分明。
个子还矮的于亭澜摸索着走过去。雪真大啊,都到了她的大腿。
此后再没见过那么纷扬的寒絮,只是风雪迷眼,那时她没来得及多看一眼。
深一脚浅一脚,于亭澜忍不住以手遮掩。再抬头时,眼前却换了天地,一片盎然春色。
刚还刺骨的寒风变成阵阵轻暖,鹅毛般飞扬的,成了柳絮。
絮绒扑得她肌肤发痒,正无可奈何,一阵细雨及时赶到。
雨色揉碎柳絮,一同干涸在泥土里。
即使只是地上矮小一团,于亭澜也忍不住偷眼看那蒙蒙烟雨中的柳枝。
转眼间,树下那人转过身,一身洁白婚纱,走向另一个人。
婚礼上柔和的音乐,在于亭澜耳中却仿若催命符,她感觉心脏被谁握紧,胸闷得说不出话。
任她心里再怎么声嘶力竭,也只能看那人转身走远。
醉倒在桌子上,于亭澜眼角挤出了两滴泪。
“我……”
怎么才能不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