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曲旋律柔婉缠绵,周围花卉葳蕤生香。
男人徐缓薄唇张动,淡粉唇瓣一开一合,无形中细细扯动紧缠在心头的藤蔓。
银耳饰在近距离下发散出幽冷的光更加清晰。
像在炫耀。
向莺妖艳到近乎靡丽的脸蛋仍然寻不到一丝慌乱。
唯有微微乜起的狐狸眼,魅惑中染出一丁点警告意味。
唇印离了鲜明亮度丢失了最原始的艳丽色泽,男人冷白嶙峋脖子上明晃晃的唇印却与向莺唇形完全吻合。
沈婧婧与方文修寂然不动。
连晁眼神擦过向莺没了口红的唇,冷冷侧目睄了一眼方文修,才收起托盘沿着来的路线悠悠返回吧台。
“色号不好看,擦了?”等连晁走远,沈婧婧问她,“请问这位小姐,你用的纸巾是连晁牌的吗?”
沈婧婧朝她身边挪了挪:“到底是什么情况?”
见二人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她简洁复述过一遍再卫生间里发生的事情。
并省略了亲上喉结那一刻心里渺小的异样。
下次遇到连晁她得绕着走。
听完向莺的讲述,沈婧婧眼神放空从桌上拿起酒杯,难以相信地摇头:“天啊,太抓马了。”
“但是!”沈婧婧忽然坐正,双手搭上向莺肩膀,“小满,你绝对不会吃回头草的对吧?”
沈婧婧神色认真,生怕她再坠进与渣男的爱恨纠葛里。
连晁可不是什么好男人。
“不会,”向莺说,“并且未来一百年的规划里都没有吃回头草的计划。”
得到满意的回答,沈婧婧欣慰点点头。
连晁对于向莺而言,的确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到在她生命里烙上滚烫一印,久久难以忘怀。
向莺猜不准他刚才莫名的调情意味究竟是想干什么。
还有迟迟不擦的唇印。
余光瞥见前方成宜卉坐在汤知群他们中间。
角度正好能看清双方间的所有行为动作。
向莺恍惚明白过来。
如果是想利用她来让成宜卉对他死心塌地,未免太过卑鄙了点吧。
#
翌日。
向莺中午才出发去甜品店。
秋天的太阳和煦惬意地扑向每一角,完全看不出前一天下过雨,延伸进屋子的光在木桌腿折断。
中午客人较少,还有甜品没备完。
向莺踏进店内仅一秒钟,几乎没思考倒退着走出去。
她抬头望店名:一家甜品店。
没走错。
收银台内,一顶棕色鸭舌帽完全遮盖连晁的短碎发,他耳垂处其中一个圆形耳环闪电形状的坠子因他动作在晃,一身少见的休极简休闲装,身上围了件棕色围裙,敬业的没玩手机,也不闲聊。
不知情的人会认为他是新招的员工。
卑鄙的手段都使到她店里了?
她忽略掉站在收银台内围了棕色围裙的男人,径直走到小年那儿,背对连晁而站。
疑惑朝收银台方向偏了偏脑袋:“他怎么在这?”
小年茫然眨眼:“向莺姐,不是你让他来的吗?
向莺:“?”
她还没疯。
连晁凭什么逮着她一个人薅?就因为她甩他的时候理由荒谬吗。
向莺简单跟小年交代了句:“你先去忙,下次再有人自称是我让来的记得找我核实一下。”
准备把人赶出去时,有客人进来。
“要点什么。”向莺听到连晁懒声走流程说。
嗓音不咸不淡,符合他硬朗淡漠的长相。
进来的客人心不在焉地对着菜单看几秒,然后仰起头去看连晁下垂着的眼睫。
“我要一杯生酪拿铁,还有一个青提蛋糕。”
连晁眼也没抬,指节微弯,在电脑屏幕上点,动作熟练:“嗯,做好了会拿过去。”
算不上好的服务态度。
向莺合理怀疑他压根没看见客人长什么样。
女生步子没动,并不急着去找位置坐。她目的明显,问的直白:“请问我能加你微信吗?”
闻言,连晁总算掀起眼皮,微微上扬的眼尾是无尽的锋利淡薄。
他瞰女生一眼,答的更加直白简短:“不能。”
“好的。”女生并不执着于联系方式,问,“那合个照可以吗?”
自探店视频传开,几乎每天都有慕颜值而来消费拍合照,向莺只要在就会答应。
慢慢的,来店里可以拍合照似乎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连晁沉默,明显不愿。
少顷,他嘴角往上扯,悠哉游哉朝向莺的位置说:“我们老板在,就那儿。最漂亮的那个,你可以找她合,我得认真上班。”
“……”
真把自己当店里员工了。
女生望过来。
向莺徐步行至女生跟前,浅笑道:“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开除他,你可以一会儿再找他合照。”
音量正正好是连晁足够听得一字不差清清楚楚的程度。
连晁毫无刚来即离开的挫败,反抗声音从向莺身侧传过来:“辞退我的理由呢?”
向莺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连晁去法国学的专业是不是表演。
一个家里有钱的大少爷演起收银员来毫无违和感。
“工作态度不佳,行吗?”
对待客人冷淡也算是工作态度不佳,合理。
连晁静了一秒,舔了舔唇道:“我可以改。”
他已经足够有耐心了。
落入店里暖融融的阳光无比温和,这点温和皆在向莺话里的冷散掉。
“不用。”向莺蜷起手指,坚硬指节在收银台桌面敲击,“你可以走了。”
女生被向莺的杀伐果断震惊到,说开除就开除,毫不留情。
连晁是一座不怕冷的冰山,他定在原地巍然不动:“好歹让我上完今天的班。”
边上女生大概是觉得自己站这不太合适,找了个位置坐下。
连晁一直是个难缠的家伙,向莺很清楚这点。
他从来只做自己想做的,别人完全无法阻止。
今天估计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
男人转开眸去给下一位客人点单。
既然赶不走,那就让他知难而退。
收银对连晁来说还是太过轻松。
向莺从卫生角拎出扫帚和畚斗,往连晁面前一放。
刻意为难道:“店门口灰有点多,你去扫干净。”
连晁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幽黑深邃的眸子在向莺妖艳无情的脸蛋停留几秒。
才反应过来,她真的是让他去扫灰。
为了留在店里,连晁答应了。
男人指骨一弯,一只手轻松握上扫帚和畚斗,毫无怨言提着两样东西出去,埋头开始扫。
过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向莺出去查看连晁的“工作进度”。
才想好让他完不成工作就离开的措辞,就见男人已经悠闲坐在椅子上,桌面摆着一支吹尘.枪。
连晁对上她的目光,得意道:“扫干净了。”
“……”
回到店内,向莺对着收银台前神色自若的人暗暗咬牙。
然后,一整个下午甜品店里都是连晁的名字——
“连晁,第七张桌子附近有点脏,你去扫了再拿拖把拖干净。”
“连晁,又有桌客人吃完了,你去撤一下餐具,顺便擦擦桌子,再把餐具洗净擦干。”
“连晁,那边有张桌子歪了,你去摆正一下。”
“连晁,有些水果蛋糕空了,你去把水果切了。”
“连晁……”
“姐,他切水果好像切到手了。”有一个员工提醒。
不断喊他名字的声音终于在这句“他切到手”里完完全全沉寂。
连晁一下午做什么事都极麻利。
哪怕人再多,哪怕向莺把店里几乎所有事都给他去做,他也没提过一个累字。
向莺叹口气。
她是想让连晁离开甜品店,没想过让他受伤。
她走到收银台前,蹲下去,拉开下方的小柜子的柜门,从里抽出医药箱。
连晁手指破开一道约1cm刀口,触目惊心不断往外渗出殷红鲜血。
药箱搁置在桌面。
里头什么都有,向莺寻出碘伏和创可贴。
“你自己清理。”向莺说。
连晁压在伤口边的洁白纱布洇成一朵红杜鹃。
看得她触景生痛,指尖隐隐出现锋利刀片划过的痛楚。
考虑到他撕创可贴困难,向莺没直接离开。在边上等他止血。
“你最好去打个破伤风。”向莺说。
止了血,连晁用碘伏给伤口消毒,沾成棕褐色棉签丢进垃圾桶。
像是很随意的一提:“我在你店里受的伤,你会陪我去么?”
“不陪。”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他扯扯嘴角,嗓音淡淡道:“不打。刀又没锈。”
上完碘伏,连晁下意识要去拿创可贴。完好无损的右手微不可察抬了抬。
终究没探出去。
他手指往前举,伤口裸露在面上。右手摊开,在她眼前晃动:“向老板,麻烦你帮我贴下创可贴。”
连晁的手是属于细腻的那一类,白璧无瑕,若真留下一个疤痕会非常明显。
向莺撕开一个创可贴,脱脂棉轻轻覆在创口,指尖触到他指节上的时候,连晁手指微微勾了勾。
蹭过她指腹。
向莺睨他。
看来是割得不够深,伤口不够疼。
她将创可贴粘好时,故意往他伤口一摁,连晁吃痛发出一声“嘶”。
伤口被裹得严严实实。
向莺整理清楚药品摆放,简单收拾了药箱,物归原位。
连晁走到窗边位置坐下,裤兜里的手机开始响。
他掏出来潦草看一眼,轻嗤之后面无表情挂断,长按锁屏键关机。
下午两点之后,店里的人减少许多。
大家得以稍稍喘口气。
店里唯一的伤者再没碰水再没擦桌,准确来说是再没干活。
他本来也不是真正的员工。
现在手肘正撑在桌上发懒。
眼前明光骤然间转暗,连晁撩起眼。
向莺一双像是来魅惑人心的狐狸眼低垂着看他。
簌簌风声在木窗外作响。
女人背光的发丝透出些微不一样的颜色。
向莺红唇轻启:
“我喊了成宜卉过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