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见自己被取笑倒也不恼,只要墨卿不对自己一副冷冰冰的神色他就知足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暗香催动下二人可以以此为藉由肆无忌惮片刻,但理智告诉他们不能耽于片刻的情%欲,于是快速整好衣衫,拉开距离平复尚未冷静下来的情绪。
“这丽花楼的头牌竟是只狗,实在是太匪夷所思,难道是老鸨诓人?”刘瑾盯着方才他们进去的厢房门口惊叹道。
“那你觉得头牌会是谁?倾国倾城的舞姬?还是面容俊美,难辨雌雄的少年郎?”一旁的墨卿似还未从方才的暗香中恢复过来一改往常露出魅惑的神情揶揄道。
“……”此话一出,刘瑾竟无言以对,他发现此刻的他同在宫中判若两人。他平日在宫中一副冰冷如霜的样子让人无法难以靠近,没想到在这暗香的催动下他竟如一只调皮的小猫。此刻他竟然觉得这东西也不是那么不堪,甚至还想带几根回宫中。
一旁鄢墨卿注意到他眼中的异动,满眼坏笑:“毕公子是在思念哪家小娘子啊。”
……
刘瑾并未理会他玩笑般的话语,神色也渐渐恢复清明。
“是我疏忽大意,房内点了催情香我竟未立时察觉。”刘瑾眉头紧皱,还未从方才香味带来的不适感中走出。
催情香,顾名思义,这是能在短时间内散发并让人内心产生某种冲动念头的邪物。
“催情香……难道是那个女人点的?可对两个男人点催情香做什么?”鄢墨卿疑惑道。
如果此处有茶那么刘瑾此刻的反应定是被呛地咳嗽个不停。
“墨卿……你方才……是不是……”刘瑾极力忍住内心的喜悦欲言又止,脑中不禁浮现出方才假山一角那香艳勾人的画面。
“住口!”此刻的墨卿早已面红耳赤,眼睛红得像只小白兔,逃离得匆忙外袍早已滑落至臂膀处,露出一大截雪白肌肤。
注意到刘瑾此刻如黏豆沙般齁甜而又缠绵悱恻的目光,随即冷哼一声当头敲了他一记。
“公子,再看一眼两串上林三官五铢!”说罢掩面偷笑,快速将衣整毕,看了眼四下无人从草丛中的假山后面走出。
这院落看似小而精致,种满了花花草草,实则是被这些植物占据了大量面积,宽阔得很。
二人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所谓头牌只是一只不通人性之犬,从方才最里间的厢房悄悄原路往回,他们倒要看看这丽花楼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继续顺着抄手游廊走到尽头,眼前有两条岔路,由于周围草木丛生视线也被遮蔽住看不清前方,鄢墨卿心生一计:“我走左边 ,陛下走右边,此次前来只为调查,千万别让人看见我们。等调查完了我们在东边小巷处会合。”鄢墨卿语速飞快,话音未落欲转身离开,谁知又被刘瑾拉住衣袖带入自己怀中。
“都什么时候了,陛下还想着这等风月之事?”鄢墨卿神智早已恢复清明冷笑道,却也并未反抗。
“我只是担心你一人行动如遇不测该怎么办,毕竟……”
“毕竟我的寒症尚未痊愈恐有发作之险……殿下就这么想让微臣遭遇不测,好来一个英雄救美?”墨卿抢过话头有些不耐烦。他不是一个畏手畏脚之人,不知为何,刘瑾对于自己的关心竟令自己有些无法喘息。
“墨卿!”刘瑾一阵低吼,突然一个俯身上前吻了上去。
刘瑾惊讶地瞪大双眼,只觉得嘴唇湿润润的,唇齿间沁满芬芳香甜之气。
一把推开他温热的怀抱,鄢墨卿不自然地迈开步子兀自向前全然不顾身后之人,刘瑾在他身后偷笑了一番跟了上去。
“这院落虽不大,每个厢房却又像独立之所,要建造起来怕是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刘瑾望了眼四周,乍一看杂草丛,所建之楼生毫无章法,细看却又像是别具一番心思。
走到另一假山处,跟方才二人所处的厢房如出一辙,周围环境有蝴蝶纷飞。掀开杂草,又一别致的厢房映入眼帘。
又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厢房。刘瑾双手抱紧墨卿细瘦的腰间,二人瞬间腾空而起来到房顶。揭开屋顶一瓦,屋内一男子正斜卧榻边,一面容清秀的女子正给他扇着扇子。而在男子一旁熟睡的依然是一只狗。
男子虽只穿了寻常人家的布衣,但举手投足之间一派雍容华贵的作风,官场风流尽显,一看便知是常年混迹官场之人。
“阿奴,你说啊,这丽花楼有什么好的,为何本公子就是离不开你呢。”男子双眼微眯,像是喝醉一般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半晌,在男子身旁熟睡的小狗突然醒来,这只狗虽没刚才通体雪白的那只娇俏可爱,可从精心修剪过的毛发中能看出这定是大户人家之犬。
小狗伸出慵懒的爪子懒洋洋地依偎在男子怀里,霎时间本就封闭的空间内传来阵阵旖旎之香,男子面颊潮红,原本穿戴整齐的衣物此刻早已散落在地,令本就狭小的斗室内显得更加奢靡。
“不好,房内点有催情香……”鄢墨卿警觉,神色一凛,拉起刘瑾的衣袂示意他赶紧带他下去。
刘瑾却在一旁纹丝不动,静静观察着屋内的动静。
“晚点走又何妨,春宵一刻值千金。”他面带玩味地笑着,墨卿闻言立刻给了他一记眼刀。
一旁女子走到琴旁边,坐下竟弹起了靡靡之音,显得本就气氛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屋内更加诡异。
和着琴瑟之音,旖旎之香,男子□□斜卧床边。二人着实受不了催情香的威力,赶忙跳下房顶,但大体是怎么回事他们心中已经有数。
“真的是玩物丧志!这丽花楼究竟是何人所建?委实居心叵测!”刘瑾见到方才那巫山云雨、极度荒唐的场面瞬间火冒三丈,双拳窜紧,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喷出来似的。
“是的,过于沉迷情欲之中极度消耗人志,以及精气神。身体坏了可以医,可志气丧了,就很难再找回了。”鄢墨卿同意刘瑾的想法,在一旁沉声附和道。
“马上写信给宫里,朕要让人来彻查此事!”
“陛下且慢,这么做反而会打草惊蛇,敌在明我在暗,这样一来我方便处于被动局面。不如先不告知宫内,我们先在暗中调查。就从这催情香查起,好放长线钓大鱼。”墨卿单手托腮,接着道:
“这丽花楼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去得起的地方,来这里的,一定非富即贵。况且,此地偏僻,随处逛定是逛不到这里,定是有人带路或者从他人口中听闻才知道此地。再者,能于如此偏僻之地建立如此温柔富贵乡,生意又源源不断,背后定又人支持,这个人定非等闲之辈。”鄢墨卿分析道。
刘瑾点点头,“不愧是墨卿,分析如此周到,朕甚至怀疑,缪神医被捕一案,与丽花楼背后的阴谋定有什么关系。”
二人凝视彼此,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
夜半,月上高楼,照在尚在熟睡中的墨卿的俊美脸庞上,如同封存已久的美玉在黑夜里散发着盈盈光芒。
梦中,他定定站着,看着父亲宽厚的背影,伸出手想要挽留,可这背影渐行渐远,坚毅到胜过无数言语。
“爹爹……”直到看不见,平日里天天念叨如今却哽在喉头的两个字才从口中缓缓吐出。
“爹爹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要上战场攻打匈奴,就不能换别的将军吗?朝中又不是只有他一位将军……”梦境中回荡着小墨卿稚嫩的嗓音,只见他眼中含泪嘶吼着。
小刘瑾摇了摇头,每次看着小墨卿哭得梨花带雨他便心疼地将他抱进怀中,柔声安慰道:“父皇这么安排定有他的道理,鄢将军戎马一生,论行军作战经验,朝中无人能比。这次匈奴大将带领五万精兵进犯中原,若想一举击退恐怕只有精通兵法的鄢将军才行。”
道理小墨卿都明白,若换作是他,他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安慰相同境遇的人。可当局之谜,旁观者清,每当他看到爹爹戎马归来后深受重臣百姓们拥护的威武场面,回到房内卸下盔甲后满是疲惫的面庞心疼不已。
“爹爹,我也要学武!我也要上战场杀敌,这样爹爹就不那么累了!”小墨卿奶奶的声音响起,围在鄢将军身边咋咋唬唬说着内心所想。
“学武防身可以,上战场杀敌不行。墨卿,你与别的孩子不同。”彼时小墨卿脸颊鼓起,小拳头握紧,以为是爹爹不肯教他武功以此理由搪塞他。
直到发现体内的寒症,他才彻底明白,爹爹所言不虚,如此弱的身躯如何能承受习武对身体带来的负担。
临行前,鄢焕之将小墨卿叫去房里,递给他一个锦囊。
“记住,若寒症再次发作,将此锦囊交给一个姓缪的神医,他看到此物定会为你看诊。”说罢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走出房门,此刻,又是霜雪满天飞,堆积在鄢焕之宽厚的肩膀上,再次给了小刘瑾一个决绝的背影。
可是凯旋归来后,鄢将军却不上朝了,整天躲在府上和鄢夫人以及小墨卿玩耍。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等来的,却是家破人亡,一抔黃土。
每当回忆起上元节那夜,他的内心像是被如蚁噬心一般。
梦境中,他乘着一叶扁舟,周身花灯环绕,顺着这些花灯的方向向灯火通明的彼岸划去。突然间,灯火尽歇,天地一片黑暗,从河底伸出一只手将他拖进河里,而他丝毫没有反抗沉进河水之中。
这时,手中抱着的花灯突然亮了,亮光过于刺眼,刺眼到令他感到不适。
“墨卿,墨卿……”只听见有人焦急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多么熟悉。
梦境中刺眼的亮光同刘瑾此刻焦急却清亮的眼神相重合,如同那一夜,如梦如幻。真实到令自己心痛,可却又无数次幻想着那只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