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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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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深夜,飞鸟溅起四散的飞雪。窗外寒风凛凛,窗内墙壁厚实且涂以花椒和泥,壁面披挂锦绣,周围设火齐云母屏风,鸿羽帐高挂,地上铺着细雨毛毯,俨然将室内室外隔绝开来,任是那凛凛寒风却怎么也吹不进这专供皇族居住的温室殿,亦称椒房殿。

“陛下还请回宫吧,这里的事还请交给臣等处理就好。”殿外传来一阵苍劲有力之声,丞相李承远正跪在殿外垂首劝谏,任官帽、肩头之雪堆积,他仍纹丝不动。

而殿内一人则安然沉睡,刘瑾侧身坐在床沿,黑色长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躯。此刻他疲惫却坚毅的眼神在微弱烛光的掩映下蒙上一层柔和的色彩。

他已经三天没有阖眼了。望着床上熟睡着的墨卿,英气的眉紧簇着。而殿外大臣们皆为他的龙体担忧。

数日前,太子刘瑾发现倒在雪地中的墨卿,太医诊断其从小便患有罕见的寒症,目前他们尚无治疗此病之法。刘瑾便将其带进未央宫的椒房殿内修养。此乃皇后所居之地,因此此举自是引起朝中大臣们的非议。

墨卿啊墨卿,朕该拿你怎么办,你不能一个人独自睡去,独留朕一人。抬头望着富丽堂皇的大殿却觉得四周空空荡荡,心里亦是空空如也。

刘瑾双拳紧握,绣有龙凤图案的锦被被他紧紧捏在手中皱成一团。

“陛下还请歇息吧,鄢大人就请交给奴才们照料便是,陛下乃一国之君,伤了龙体让奴才怎么对得起先皇临终所托,还望陛下三思。”大太监刘福俯身下跪,句句发自肺腑,好似肝肠寸断,声泪俱下,任谁听了莫不为之动容。

叹了口气,身为一国之君顾虑繁多,一旦坐上这个位置那每一个行动便由不得自己。

如果莫卿还醒着,看到他现在这幅德行定要念叨“君王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云云了。

起身敛了敛长袍,再次回头望着熟睡中的鄢墨卿,刘瑾恋恋不舍地走出温室殿前往寝宫。

他从未觉得这一路竟如此漫长。自鄢家出事那夜已经过了十年,这十年在他身上发上了太多太多。那场大火改变了太多太多。

翌日,刘瑾下了早朝,在拙政殿批阅奏章,身边太监传来了墨卿醒来的消息。

刘瑾闻言立刻搁下手上的朱笔,朱笔应声掉落,案几上残留着滴滴墨汁,可人早已踏过门槛走出殿外。

推开温室殿殿门,他径直走向床边,可床上空无一人,只有被整齐叠放的红色锦被。

感知到身后有人,站在窗边的白衣男子回头对上刘瑾的视线,波澜不惊。

自从十年前那夜鄢家出事后他便一直是这幅神情,仿佛对任何事都置身事外,与世无争,冷眼旁观,显得格格不入。

“陛下尚在处理政务,墨卿既已痊愈殿下还是以朝中之事为重,这点小病不值得惊动陛下大驾。”墨卿眼睑低垂,正欲双膝跪地,双手伏地行稽首之礼,却被刘瑾扶住双肩。即便如此,墨卿依旧垂首低眉,躲避刘瑾的视线。

看着面前捉摸不透的人,刘瑾默默叹息,墨卿啊墨卿,你我何必如此生分?

他摆了摆手挥退周围一众太监宫女。手上端着盛着汤药的碗一步步走到窗边同鄢墨卿并肩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只是此刻的他全然没有欣赏之意。

“墨卿,你体内的寒症尚未完全治愈,快把这药喝了吧。”说着拿起碗里的汤勺放到他嘴边。

“这点小毛小病就不牢陛下操心了,生死有命,更何况我这一条命早在十年前就死了。”鄢墨卿双目空蒙,望向天边的飞花落雪,好似透过苍穹看向虚无缥缈更加遥远的地方。

刘瑾闻言剑眉上挑,满是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墨卿道:“朕不许你说这混话!别整天到晚死不死的,从没见过什么人这么咒自己的。”

话音未落,他连忙往口中故灌了几口汤药,一把揽住墨卿双肩,毫不犹豫将口中的汤汁一口口渡进他的口中。

咬紧的牙冠被撬开,唇齿相依间苦涩的汤药混合着甘甜的津液,鄢墨卿微微张嘴,汤药慢慢送进了他口中。

渐渐的,墨卿用力抵住他的胸膛以示抗拒,刘瑾才恋恋不舍将嘴唇移开。霎时间空气如凝滞一般,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窗边的鄢墨卿一袭白衣,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清减异常。

“这不是朕的墨卿,朕的墨卿是会在朕犯错之际直言不讳,是会为朕着想不让朕以身涉险,绝对不会若你现在这般毫不惜命!”

记忆中那个立于一叶扁舟之上,手捧花灯,同自己共许愿立下生死之誓的墨卿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鄢墨卿挨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望着窗外簌簌飞雪淡淡道:“陛下又何必执着,生离死别,爱恨情仇,恩怨纠葛本就由天所定,此病若治不好,那也只是顺应天意罢了。”说罢伸手接过天边落下的一片雪花淡淡开口。

“那你又在执着什么?你表面什么都不执着,却又为何接受朕的封赏,表面什么都不在乎,大可辞官回乡,远离尘世,却又为何伴在朕身边?”刘瑾双眼微眯,单手钳住他的下巴质问道。

“回乡?何处是吾乡?”鄢墨卿嘴角上扬,自嘲一笑。

自那夜鄢家灭门案发生后,他清楚地记得小墨卿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喃喃自语着“太子殿下,我没家了,我该去哪……”

小刘瑾抱紧怀里哭成泪人的小人儿,心如刀绞,他宁愿代替墨卿承受这样的苦痛也不愿意看到他现在这样泪如雨下。于是自那日起,他暗暗发誓,要变强,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墨卿。

自那日后,皇帝病危,皇后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知道这病怕是无法医治,只是时日问题了。一些朝中重臣听闻此消息后对刘瑾的态度纷纷转变,他贵为太子,按照立嫡以长不以贤的规定,除非将来发生变故,不然假以时日他将稳稳当当坐于皇位之上。故谁人不想趁此机会巴结这未来的九五至尊攀高枝呢?

平日里在那些朝中老臣眼中他近乎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当他感受到一众老臣对他恭敬点头、俯首称臣的态度时他才明白——权利,是可以超越一切的。

那是不是拥有了权利,就可以让墨卿不再伤心呢?他心里默默想着。

自从经历那场劫难父母双亡后,整座鄢家大宅连同着府里上上下下的侍卫奴婢都埋葬在了火海之中。小墨卿早已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小刘瑾不愿他独自一人,于是拉着他的手将他带进东宫,用他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拍了拍他细嫩的小手说道:

“以后,这就墨卿的家,就是死也不会让我们分开!”年少的诺言如此美好而不真实,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还在昨天。

小墨卿闻言只是机械般点了点头,眼神空洞不知望向何方。

正午艳阳高照,梁皇后驾临东宫前来看望刘瑾。还未进殿便听见传来小刘瑾自顾自叽叽喳喳的喧闹声。

正好奇他同谁如此高声喧闹,直到看到小墨卿惨白如纸的俊秀面庞惊愕万分。

“他……怎么会在这里?”粱皇后瞠目结舌,惊讶地看向本该不可能出现在东宫里的人。

“母后,墨卿如今无父无母,儿臣不愿就这样放任不管,反正东宫这么大有他作伴儿臣便也不会寂寞了!”

身旁沉默的小墨卿听到刘瑾说出“无父无母”这四个字,顿时喉头哽咽,可是怎么哭也哭不出来,任是眼前两人如何争吵都无法入他的耳,他突然觉得周围灰蒙蒙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梁皇后表面上未说任何“不”字,可她紧蹙的双眉,欲言又止的神情出卖了她,自幼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墨卿哪里看不出来。

“殿下贵为太子,九五之尊,屈尊同我在一起只会被宫中之人嚼口舌,成为朝廷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点墨卿深知。”小墨卿面无表情淡淡道,好似诉说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他深知,随着年纪增长,将要面临各种是是非非,刘瑾身为太子,这大好的河山、大好的前程岂不尽握在手?

“什么朝廷、宫闱中人,我不要他们的评价,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伴在我身边!”

一旁的梁皇后听到刘瑾在大殿里嘶吼着,心底凉了半截,她讶异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感情真么深了?但转念一想,童言无忌,尚且年幼的他们哪懂什么感情,她嗤笑着,冰冷的神情透过瞳孔望不到眼底。

小墨卿说完这番话先行向梁皇后同刘瑾施礼叩首,再起身跨过东宫的门槛。小刘瑾看着眼前之人行至门口急忙冲上前想拉住他的衣袖,却被梁皇后制止。

她神色凝重,向刘瑾摇头,刘瑾拼命挣脱她的禁锢,小时候如此这般冲动早就被罚闭门思过,如今长大了,逐渐退去了乳臭未干的青涩,气力也比从前要大,这下一下挣脱开她母后的禁锢。

踏出殿门后,小刘瑾忽然间飞奔了起来,一个劲奔跑。小刘瑾就这么跟在他的身后狂奔追逐着,就这么你逃我追,来到了早已不是年少轻狂的年纪。

“墨卿,从今以后我刘瑾就便是你的家人,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望着刚刚追上的墨卿,总觉得他的眼神好陌生,明明在他身旁却觉得离自己好远。春风吹拂抚过他的发丝,仿佛要将着轻飘飘的人儿吹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他知道,失去双亲的墨卿除了鄢宅的废墟,父母的坟冢,别的什么都没有。

“墨卿,我们是一家人,这样你的喜怒哀乐能同我分享,你失去的便是我失去的,你拥有的我也可以拥有。”

春风拂过,吹皱一池春水,柳絮飘落,荡漾着层层碧波。两个少年各怀心事,经历了少时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随着年岁增长,地位的差距,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屏障愈发不可忽视。

少年时光转瞬即逝,像是想起儿时戏言般的许诺,鄢墨卿轻笑一声,簌簌白雪落在他瘦削的肩头,寒风吹来,好似要将经年如山般厚重的誓言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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