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之上前一步,靠近叶阿公,他道:“阿公有话好好说,都在同一个寨子里,你这样难免伤了和气。”
叶阿公气得吹胡子瞪眼,他道:“什么和气不和气都。沈家阿娃,你不要随便扣一个屎盆子到我头上。我说了,这扇门有我叶劳山在,今天不管是你们来之前还是你们走以后,我都不会让任何不相干的人从这扇门走进。”
努生很快走到叶阿公身边,他低眉顺目,模样看着倒是本分:“阿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可是他手上拿的木棍却在小幅度晃动。
叶阿公看了看沈锦之,之后视线在他身后慢慢凝视赵行等人,语气开始和缓:“沈家阿娃,你和你同行的孩子快些离开吧。主家的命令我们这些做事的不能不听从。你也别怪阿公不通融。”
沈锦之倒也没有想要以卵击石。这个叫努生的男人显然不是好惹的,所以几人在叶阿公的注视下离开。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赵行看了看几人凝重的面色,率先出声:“好了,我们已经离开那里了。虽然还是没有找到她们,但是换种角度想,没有消息何尝不是一种好消息。”
霍雅露出苦笑,她道:“社长,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我还是担心她们。”
李长彦跟着附和:“是啊,好端端的怎么会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出门之前我还无意听到她们聊天提到手机电量充满,今天要去拍照呢。”
“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周湾突兀开口,青年的存在一直很低,他在说话的时候头总会不由自主地低下,看人的时候视线总会停留在地上。他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此时说话他不由自主瑟缩,在察觉到他的的目光后身体发出轻微抖动。
赵行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别紧张,周湾,放松些。你能跟我们好好描述一下你见到人的具体模样吗?”
随着背上轻缓的力道,周湾身体渐渐放松,听到赵行所说,他低头,将视线聚焦在鞋尖,他道:“穿着当地人的传统服饰,染着白发,他就站在里面的一棵大树那里看我们这边,我想提醒你们来着回神他就不见了。”
听到周湾的描述,沈锦之也猜到是什么人了。他开口:“我知道他是谁了,是谢唤,谢家的孩子,他没有坏心的,估计是好奇吧。”
因为是旅行团的导游,外加沈锦之温和的行事风格,几人立即点头,表示对他所说的信服。
周湾嘴唇动了动,他抬头快速地瞥了一眼沈锦之,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他想,或许是错觉吧。
这边,在用眼神恐吓了那人,谢唤从树上跳下来,他轻巧落地,他忽视周围的人,就这么绕过各式各样的装饰物,顺着走廊,左拐右绕,到了祠堂。
走进去,祠堂里面依着年代的远近,架子上从高到低放了牌位。里面不止有谢家,还有外面人的,更多是一些无名的牌位,白蜡烛一直燃烧,祠堂的香熄了又燃,燃了又熄,香火味久久不断。
谢唤径直从架子上拿下一个正面没有名字的牌位,他手一旋,牌位翻转过来,只见后面用红色的染料写着“曹柔之位”,仔细嗅,上面透着淡淡的血气。
谢唤开口:“阿妈,昨天,我射箭不小心射中一位阿哥,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他说他叫沈锦之。第一眼见他,我就对他心生欢喜,但是我又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我对他很坏,你说,如果这样他不跑的话,我是不是能够把他绑回家做我的玩具?”
谢唤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最后,他看着牌位,他说:“阿妈,我没死,被救了。我身边好像有看不见的东西存在,是你吗?”
牌位当然不会说话,谢唤看着牌位,用手轻抚,他闭眼,泪从眼中无声流下,他道:“阿妈,没有人和我说话,没有人在意我,我想你了。”
谢唤不记得他的阿妈具体模样,八岁那年,一场高烧让他昏沉数天。一觉醒来,他只记得记忆中那些温柔的嘱托,抚在头上的大手,以及“曹柔”这个名字。
塔拉将他带回来,虽然谢家没有对他呵责,但他是私生子,自然被世道刁难。阿塔木鄂族人忠贞,从来讲究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谢唤的存在是不容的。
从小到大,比起欺凌,更多的是漠视。
所以谢唤为他母亲做了一个牌位,偷藏在谢家祠堂,这是他对谢家的报复,用谢家祠堂日日夜夜不熄的香火供奉着他的阿妈。
沈锦之没有细想谢唤为什么会出现在谢宅里面,他的想法当然很简单,毕竟这是谢家的孩子,他出现谢家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们没有贸然闯进去,而是在附近问了一些情况。
阿塔木鄂族人也确实如沈锦之昨天所言,热情、好客,对于几人的问题,自当如实说出,甚至还想拉他们去家中做客。
只是——
“这些寨民也不清楚,他们说这几年谢家总会在祭祀山神前不开放参观。”赵行面色凝重。
虽然沈锦之是作为他们的导游的存在,但是也并不是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千山寨寨子极大,错落扎根在塔拉林斯山,从这家到那家花费时间长不说,更别说作为山神的他沉睡了好长时间,不久前才刚醒来。
家长里短只是瞬息变化,塔拉林斯山的山神也并不是全知全能。
很快,沈锦之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注意,他示意几人凑过来。
几句话落,霍雅不可思议地看向沈锦之,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她道:“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相信我,这样没问题的。”
谢唤从谢家出来,已经日落了。余晖之下,他慢悠悠地朝家里走去。铃铛发出“叮、叮”声,突然,谢唤皱眉,他停下脚步,只是不及他细想,手腕猛地被人一拉,谢唤被压在一颗树下,后背抵着树干。
来人捂着他的眼睛,靠得很久,男人说话间的热意触及谢唤的脖上,让他不由心中一酥。男人语气含笑,他道:“‘打劫’,此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