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我确实是混不吝,傻里傻气的,把什么都看得没什么难度。
所以当初跟林日在一起,简直被激动冲昏了头脑,开始毫无负担地畅想将来的美好生活,完全忽略客观条件。
当时你林日老师明明什么因素都考虑到了,结果他愣是憋在心里没说出来,而且当时我居然还发现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当时高兴过了头,智商降成负数了;还是他这家伙演技超群,把我给骗了过去;又或者两者兼有。
总之直到我爸把扔到大洋彼岸,我才知道,他当时究竟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和焦虑。”
苏南星边叹气边说着,江辰则是静静地听着。
江辰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扎了一下。
他本来就知道,这方面的关系难以暴露在阳光之下,又加上苏南星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更让江辰觉得自己对白星宇的想法是多么难以启齿。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与想法,只能深埋了地底,让其永无见光之日,他才有资格,才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白星宇身旁。
可他做不到,他深知对这方面的自控力极差,不管做什么都要在白星宇面前出尽风头,让他注意到自己,哪怕到最后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微笑或一个握手,也能满足自己那小小的私欲。
人的私欲是无穷无尽的,这一次得到了些许满足,下一次就会索求更多,直至最后变成一个无底的黑洞,哪怕是吞没世间的一切,也仍然不会感到满足。
这个道理江辰又何尝不懂,也正因如此,他才极力控制自己对白星宇感情的泛滥,觉得一切都止步于此便,是最好的结果。
但与此同时,他又想与白星宇的关系有进一步的发展,不仅只局限于普通朋友。
这让江辰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矛盾集合体,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有些分裂,从他意识到自己对白星宇的感情正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延伸时起,心底就有两个声音在整日整日地争吵。
一个声音轻柔干净,似乎是要将拉出这泥泞之中,“你对他的想法早就超过了一般朋友之间的界线,你和他不可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你的想法是错误的。来,让我帮摆脱这腐烂人心的泥潭。”
江辰就这么看着,那与自己长了同一张脸,身后挥舞着一对纯白色翅膀,头顶一个光环,全身都散发着理性光芒的“天使”,拉着他摆脱这泥潭的束缚。
就当快要成功的时候,江辰感觉自己另一只手被拉住了。
拉住他的是一天于出淤泥中探出的“玉手”,那“玉手”毫无血色,看得就如同无瑕的美玉一般。
紧接着泥潭之下,便传上来一个极具蛊惑性的声音,“你真的舍得离开这片泥潭吗?如果是真舍得,那你又怎么会露出这种,茫然失措的眼神呢?”
江辰死死都盯着脚下,即将要冒出些什么东西的泥潭,没过来多久泥潭便霜成了一个脑袋,接着是身体。
那从泥潭中冒出的人,与即试图把江辰拉出的“天使”一样,长着一张与江辰毫无差别的脸,然而他所给人带来的感觉却与那位“天使”大相径庭。
他头上长着一对犄角,脸上挂着蔑视世间一切的冷笑,并且在笑的同时,露出他那两颗尖锐的獠牙,他的背后是一对类似于蝙蝠的翅膀,还有他那两头摆动看似极其不老实的尾巴,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形象。
江辰对于他出现并无太多惊讶,他只是对他的此刻的状态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个“恶魔”明明是从泥潭里出来的,却与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不见他身上带有半点儿污泥。
“恶魔”咧嘴而笑,像是早就看出了江辰的心思一般,“因为我是你内心最深处的声音,是你的心声,人的心声是最纯洁的,你也一样,所以我又怎么会是满身污泥的形象呢?”
他拉着江辰靠近自己,然后又指了指脚下这片无边无际的泥潭,或者说是“泥海”。
“这里才是你永恒的归宿,来,让我们一起……”
“恶魔”还未说完,“天使”便直接打断了他,“别信他,他就是一个恶魔!一个只知道蛊惑人心的恶魔!”
这时江辰想开口,但被“恶魔”抢先了一步,“蛊惑人心?难道你不也在做着与我相同的事吗?”
“恶魔”的表情从始终都来变过,而现在“天使”却露出了气愤的表情,“你少胡说八道,我这里在帮他,可不是与你一样在骗他。”
“帮他?”
“恶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帮他什么?帮他不要喜欢上自己的兄弟?教育他,应该让去找个女生谈恋爱?”
“天使”咬牙切齿道:“这才正确的!”
“恶魔”晃了笔食指,“正确’?是谁定义的‘正确’?你定义的?那我可不承认。”
“天使”觉得这”恶魔“简直无耻至极,他都快要被气炸了,
“天使”一脸怒气地看向江辰,“你说,是不是大部分人都觉得同性恋恶心,是不正常的?”
江辰觉得“天使”说的是事实,所以只好低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给了“天使”极大的鼓舞,觉得自己已是胜腾在握,因此看向“恶魔”,想从他的脸上看到几分挫败感,而然他失败了,因为此刻“恶魔”并未露出挫败的表情,依旧保持蔑视一切的蚌埠态,仿佛是在对他说:“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耍猴。”
“恶魔”的不动于衷,让“天使”刚缓和过来的表情,瞬间又塌了下去,甚至露出了几分恼羞成怒。
“恶魔”啧啧了几声便又开口嘲讽道:“那又怎样,你也说了是大部分,说明还有小部分是支持的,更向况,哪条法律规定了,男人不能跟男人在一起?女人不能跟女人在一起?别人觉得恶心是别人的事,我轮得到他在这评头论足?可笑,他自己都不顾不上,赶着上来顾别人,怎么,那些人是吃饱觉得没事干,闲得慌,还是他们家住太平洋呢,管这么宽,也不怕累死自己。”
“恶魔”的视线越过江辰,看向对面的“天使”,“还是说你觉得随着潮流走,就是正常的?”
“天使”不以为然,“难道有什么不对吗?‘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这才永恒不变的真理。”
“恶魔”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恶魔”依旧微笑回击,“我承认你这句话我无法反驳,但是我依旧不认同你所谓的‘正常’标准,因为这套准则确实适用于大多数者,但这对于少数者,却带着满满的恶意与歧视。
请问他们又做错了什么,才要遭受如此恶意?
就因为他们的兴趣和爱好与大众不同?
萝卜白菜各有喜爱,就像飞蛾明知道火焰是危险的,却因内心对于光明的向往,而奋不顾身冲向火堆,哪怕知道这是自取灭亡,却也在所不惜。难道这也错的吗?”
说罢,“恶魔”将目光又转向了江辰,“难道我的话,是毫无根据的吗?”
江辰摇摇头,他不仅不觉得“恶魔”的话毫无根据,反而像是所谓的“真理”。
“恶魔”对此很满意,接着他又冲“天使”眨眨眼,挑衅的意味实实在在,“好了,咱俩都赢了一局,最后一局定胜负吧,我也疲倦。出于礼貌,你先。”
“天使”点头表示赞同。
“天使”紧抓着江辰的手,下一秒江辰便觉得天地都旋转,接着“恶魔”不见了,脚下的泥潭也不见了,四周的一切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是哪?江辰在想。
为什么这里会让我有一股熟的感觉?
不待江辰提问,“天使”便开口道:“这就是你此刻的真实内心。”
江辰脑子还未转过来,便看到远处亮起了点点星光,星光中还包裹着一个人影。
江辰看到眼前的场景,顿时便明白这是哪了,是那个他亲眼看着白星宇带走了所有的星光,独留他一人在这寒冷刺骨的黑暗之中。
果然,那星光之中的人影正是白星宇。
哪怕,白星宇身旁的星光并非十分明亮,但江辰也能清楚地看到,白星宇那冰冷无光的眼神。
江辰想过去抓住他的手,抓住他周围那唯一的光。
然而“天使”却轻地将双手放在江辰的肩膀,那语气如同恶魔的低语:“别着急着过去,让我们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天使”指着白星宇所在的方向,江辰十分紧张地看着白星宇。
白星宇的目光依旧寒冷无比,看不出半点往日的温情,他冷冷开口道:“江辰,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匕首,狠狠地刺进了江辰的心脏,让他感到无比痛苦。
“不……不是这样的!”江辰猛然迈开步伐向着白星宇冲去。
这刻的白星宇,亦如上次梦境中的一般,像是丝毫看不到江辰一般,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好像在他眼中身后的呐喊与追逐从来就不存在,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
就这样,江辰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白星宇带着所有的光离去,他也再一次被黑暗所吞没。
“看。”
“天使”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这就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有些东西越是靠近,离得便会越远。
何必左右为难,何必前后挣扎,这只会让你觉得十分煎熬。
感情这种事,从来不是一个巴掌就能拍响的,放弃又何尝不是一个选择。
就与他做一对挚友,这不比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好?”
江辰茫然地看着“天使”,而“天使”则期待着他答案。
“江辰,江辰!”
江辰被苏南星拉回了现实。
“在想什么呢?大半天的,我烤好鸡翅都凉了。”
江辰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烤串和鸡翅,目光打转了两圈,又看了几眼苏南星,苏南星也看了看江辰,“哎哟,怎么回事,眼睛怎么还红了,不就考砸了一次而已吗,下次再考好回去不就行了。”
苏南星递了两张纸巾过去,“要不要哥帮你辅导一下工课,我可跟你说,哥当年虽然数学比不过你们赵老师,物理比不过你们林老师,但好歹也是拿过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的,稍微辅导也是没问题的。”
江辰用纸巾擦了擦眼泪,然后揉成一团丢到旁边,“不用了,再说这次考砸的原因是我身体不舒服,又不是脑子不行,用不着别人辅导。”
苏南星闻言笑了笑,举起酒杯跟江辰的酒瓶碰了一下,“行,如果连你都需要辅导,那别人还活不活了。
来,干了这杯,让这些不愉快的记忆统统消失。”
江辰在又猛灌了一口后,最终是觉得嘴不下了。
他静静地看着苏南星,“哥,你知道暗恋是什么滋味吗?”
暗恋?
“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辰去了点头。
苏南星看着江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暗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放在电视剧里八成要狗血。
答案自然是不好受。
如果你暗恋对象对你毫无感觉,那我劝你趁早把念头断了,省得陷得太深,无法自拔。”
这话让江辰露出了不舍的表情。
得,已经无法自拔了,
苏南星无奈地摇摇头,“是什么段位仙子让你这么痴迷,不如说出来,让哥来替你参谋参谋。”
江辰低下头,眼神中露出几分不肯。
苏南星知道江辰心里头装着谁,不说他也明白,但他就是要让江辰自己说出来,只有这样,他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
苏南星正了正脸色,“江辰,有些事情是你想躲也躲不掉的,逃避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我们唯一能做就是想办法将问题解决。
那么,首先我们就要学会正视问题,面对问题。
说出来吧,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头要舒服得多。”
“是白星宇……”江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是白星宇!我喜欢他,我控制不住,我真的很喜欢他,尽管我知道是不对的!”
这话似乎是抽尽了江辰全身的力气,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像是扎进了肉里,手心也出了一层细汗。
话毕,江辰便神情疲倦地靠在后椅上,但心里头却生出一股说不出的轻松感。
苏南显见状,摸了摸江辰的头,“没什么不对的,每个人都有喜欢另一个人的权利,这与性别无关。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