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的四中静静悄地,只要有风掠过树叶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按四中的惯例,晚上八点为正常的放学时间,天气热时延迟半个小时,天气冷时提前半个小时,春秋两季天气温和时,为正常的放学时间。
因此八点之后,走读生便可以放学回家了,而住宿生则到十点才下课。
白星铭作为中高一新生中的竞赛生,又因今天刚开学,他们一群竞赛生还没安排就读班级,所以提早了三个小时放他们回家。
都准备开饭了,又被学校召了回去。
此时四中的阶梯教室里,坐着三十个新生,准确来说也不算新生,毕竟他们比一般的新生早来了几个月。
在中考前七八个月,也就是初三上学期,大概是期中的时候,省高、附中、一中、四中、六中,五所省重点学校,联合组织了一场竞赛生挑选考试,其实说白就是一场保送考试,看前一百五十名的学生成为五校的竞赛生,直接跳过中考。
前一百五十名什么概念呢?就这么说,全市共计初中有三十七所,预计中考考生数两万七千多,然而在这么多人中脱颖出而出的只有一百五十名,想想就……挺艰难的。
一百五十名竞赛生,由五所省重点高中瓜分,本应是每所平均三十人,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仅五所学校,就分成了三个阶梯。
第一阶梯自然是本市的龙头高中——省高。
他它不仅排在第一,好处也拿大头,一百五十人,它要四十人。
第二阶梯是附中和四中,这两所学校总体虽不及省高,但好歹也是百年名校,自然不差到哪去,因此它们各要三十人。
这第三阶梯是一中和六中,这两所学校虽在省五校中垫底,但也是省重点,是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挤不进去的。
因为垫底,也只好占最小成,剩下的五十名竞赛生,由它们两校瓜分,各二十五人。
在联考结束的两个月之后,也就是临近期末考的时候,成绩才出来。
从班主任那里拿到成绩条的考生,心里已然乐开了花,因为这群拿到成绩条的考生,不仅不用再忍受中考及中考前复习的折磨了,连马上就要开始的本学期期末考试,也一律免除。
比其他人多了一周寒假。
寒假过后,大概三月初,那在联考中脱颖而出的一百五十位考生,在两万多双羡慕的目光中,拉着行李,背着书包,踏进了新的校园。
这一百五十名学生,去新学校时,几乎个个都是满面春风的,但一个月后,大部人就后悔了,觉得还不如参加中考呢,至少中考后,整整两个月不用提与作业有关的任何内容。
竟赛生顾名思义就是搞学科竞赛的,可不是去享受的。
这群竞赛生刚到学校不到两天就开课了。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只不过这么快就要还了。
这群学生,真是有苦难言。
给他们上课的老师讲课贼快,还好在座的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底子都很好,基本都能跟上进度,除了极个别的以外。
要是换作其他人,早就听崩溃了。
中考过后有两个月,整整六十天的暑假,想想就十分激动,可对这群竞赛生来说是噩梦的开始。
六十天的暑假,被五校硬生生砍掉了四十天,只剩下二十天假期,这只比这届刚升高三的学生的假期多十天。
这四十天里,校园里比往常冷清了不少。竞赛的生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几手全被上课和测试占满。
所以不少人抱怨,自己当初为什么这么突出,是为了来这里受罪的吗?
白星铭没有抱怨,他认为既然选择了来就那就好好学,不然前面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白星铭在保送考试中超常发挥,年级排名第一,全市排名也是第一。
数英理化四科满分语政史一共只扣了十分,最终得分是670分(满分680分)。
这分数就算在放到中考里,那也是和他哥一样,都是妥多的中考状元。
别说一家出俩状元,就算是家里出了一个中考前十,寻常人家的家长做梦都能笑醒。
就因为这事,有一段时间,宋雪婷的微信、□□、微博都爆了,小学同学家长、初高中同学家长、朋友及一群完全不认识慕名而来的家长。
“白太太,您平时是怎么教孩子的?”
“白太太,您是不是给怕己孩子报了补习班?”
“白太太,您是不是给孩子买课外习题?有没推荐的?”
….…
宋雪婷一双眼睛实在看不过来,回复那些急切想让自家孩子提高成绩的家长,永远一句话:多鼓励孩子,让孩子去自由学。
众家长:“……”这叫什么方法啊!?
其实宋雪婷也没说错,她确实是多鼓励孩子,让他们自己去学习啊。
宋雪婷觉得没错。
三十颗头都看着讲台上的白板,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师正在讲台上,跟他们强调竞赛的重要和竞赛的重点内容。
白星铭听着无聊,低头玩起了手机。
这时,他哥发来了信息,白星铭点进了微信。
白星宇的微信头像是一个直角坐标,加一条函数图像,微信名为——f(x)=6x+8。
白星铭:“….…”
他想,他哥这样应该是想表达自己对数学的热爱吧。
其实而白星铭的微信头像为一个直角三角形,而且那个直角三角的三条边,从短到长依次标出了长度:3、4、5……勾三股四弦五。
……微信名也是一言难尽,“勾股定理”。
确认了……是亲兄弟,微信头像和微信名都是.....半斤对八两。
f(x)=6x+8:我和同学有约了,你和妈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勾股定理:我在学校。
f(x)=6x+8:……
f(x)=6x+8:去学校,干什么?
勾股定理:讨论竞赛和分班的事。
f(x)=6x+8:哦,早点回家。
勾股定理:嗯,你也别太晚。
至此,俩亲兄弟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落幕了。
这个会议开到了九点半,关于竞赛的内容白星铭没有听多少,反正只知道自己被分到了高一(7)班。
离开阶梯教室时,白星铭走得比较后面,全程只顾低头看手机,结果和另一个人撞了满怀。
白星铭刚想开口道歉,结果一看到那个被他撞到的人的脸,他瞬间不想道歉了。
周南看着白星铭,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眼神如同狐狸般狡猾。
这人长得跟个地痞流氓似的,看起来十分不正经,加上这一笑,就跟个拉着小女生,耍流氓的混混了。
周南,去年的竞赛生之一,和白星宇是同一届。
在去年的保送联考中,白星宇以669分的成绩位居联赛第一,按规矩他是可以直接跳过中考的。
白星铭觉得他哥就喜欢追求刺激,好端端的保送名额,说不要就不要,非要去参加那磨人的中考。
宋雪婷对此并不发表太多意见,她尊重儿子的选择,毕竟儿子的实力,她是知道的。
所以在得知儿子是本市的中考状元时,宋雪婷的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后来白星铭想了一想,估计是有人走露了暑假竞赛生在校上课的风声,所以他哥才果断放弃保送,参加中考,好捞得两个月时间去浪。
好像去年放弃保送的有三个?他哥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好像是和他哥认识?
虽然周南和白星宇是同届,但他和白星宇可差远了。
在高中时代最引人注意的资本有两个:一个是百里挑一,强到不行的成绩;一个是万里挑一,好看到不行的外貌。
白星宇刚好两样都胜于周南,周南成绩比不上白星宇就算了,就连学校贴吧里的校草竞选,他连前五都没进。
但周南并不在意这些。
周南和白星宇都是A班的,当然之前他俩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今天在教室里也只是打照面而已。
周南身为高二的学生,这是为何?
其实他也不想的,他是被迫拉来当高一竞赛组组长的。
本来学校是想让白星宇来当这个竞赛组组长,但考虑到白星宇没有上过竞赛课,就打消这个念头。
以各校的惯例,每年的知识竞赛生的主体都是高二的学生。
众所周知,知识竟赛可是充分展现各校教学质量水平的,且竞赛涉及知识面广,又因高一学生知识储备有限,高三又忙着复习准备应付高考,所以综合考虑,竞赛以高二学生为主,高一与高三学生为辅。
A班作为年级的理科班的龙头,自然是全员参加,所以他们上竞赛课是迟早的事。
为什么A班三十五个人,却偏偏挑了周南?
原因很简单:年级前五都是经中考进来的。
整个班除了那五位,剩下的三十个,但只是有十个是当初那批竞赛生,另外那二十个不是因为太飘了,考不进A班,就是觉得理科太难,跳槽去了文科班。
因为周南不仅考进了A班,还是年级第七名,是当初那批完赛生中混得最好的,所以学校就拉他来,给这新的一批竞赛生讲了两个月的课。
起初白星铭并没有太注意这位学长,可是这位学长在课堂上总点他的名,下课还老跑来跟他搭讪……哦不,是搔扰。
白星铭显然是慢热型的,一般很少说话,所以周南这一来二去的,白星铭就厌烦了。
白星铭觉得自己要是个女的,就以调戏女生为由把周南送到马大炮的办公室里喝茶了。
白星铭面无表情地,看了周南那笑嘻嘻的脸两秒后,就绕道从周南右手边走,结果周南身子一动,又挡住了去路。
白星铭又绕道从周南左手边走,结果周南身子一动,又挡住了去路。
白星铭忍无可忍地向眼前这个,与他哥同龄,且只比自己高出七厘米的学长,冷冷地骂了一句,“好狗不挡道。”
周南也不恼,笑得跟个地痞流氓似的,“可我不是狗啊。”
白星铭不想理会他,想第三次绕道走,但下秒就遭到了第三次阻拦。
“你有完没完?”
白星铭忍不住,可周南脸上依旧挂着“我缺少社会毒打”的笑容。
“小学弟,你撞了学长,不仅不道歉,还骂人。要是被学生会那群家伙看到了……啧啧啧,他们那些个小本本上可能又要多几笔墨水了。”
无论是白星铭,还是其他人,都不喜欢学生会,觉得那里面的人就知道向马大炮打小报告。
马火炮办公桌底下那一箱“战利品”,有他们学生会一半的功劳。
白星铭看周南,跟在看一个重度傻逼症患者一样。
“对、不、起、周、南、学、长!”
白星铭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愤怒的吐出来。
见学弟道歉,周学长笑得更欢了,“这才是一个三好学生该有样子。”
周南还不知死活地,伸手摸了摸小学弟的脑袋。
结果小学弟当就炸毛了,“你有完没完,周南!?”
“别生气别生气,学长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啊小学弟,话说你的头发还挺软,挺好摸的。”
神经病!!
周南觉得玩够了,这才放行。
白星铭走时,还回头瞪了这神经病一眼。
在别人眼里,白星铭把“别拦我,我要手刃了这个神经病”写在了脸上。
而在神经病眼里却是:他好可爱。
周南望着白星铭那冷酷的背影,微微一笑,“小学弟发起脾气来,也一样很可爱。”
周南看着白星铭渐走渐远,其实他挺想追上去的,但理智告诉他,不想被揍的话,最好别追。
白星铭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真想和你走得再近一些,然后走进你的世界里。”
周南站在原地,用只自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这句话也说得不清不楚,浮光掠影般,模模糊糊,没有人知道其中蕴含的深意。
只有周南自己心里清楚。
微风掠过脸庞,看着天上的明星,周南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