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生活环境肯定是没有多好的。

姜濯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经历了时好时不好的抽水马桶，偶尔光顾的飞虫和闯进来一次的蜜蜂，还有永远都照不到太阳的房间。

其实他之前觉得照不到太阳也没什么的，可等到真的看不见阳光时，才明白什么叫“得不到的才最珍贵”。

周明与在餐桌上感慨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钟铭正往他盘子里放着煎蛋。坐在他旁边的梁洵一边低头啃着面包片，一边腾出手来敲了他脑袋一下。

“说点什么酸话...这么喜欢看太阳，一直训练到明天早上就能看见了，地下室没有一楼有。”

梁洵的力道并不小，周明与委屈地揉揉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姜濯和李相夷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在周明与因为不好意思而恼羞成怒从而把战火升级之前，钟铭叼着面包片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别闹了，不焦虑今天的考核吗？”

就这一句话，刚刚欢乐的气氛都消散了。

姜濯拿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鸡蛋，是他喜欢的溏心的那种，半熟不熟的蛋黄慢慢流出来，可他突然没有心情吃了。

这是姜濯来ST之后的第一次考核，虽说一个人不能只用成绩去评判，可他到底实力如何，通过这个成绩也能体现的出。

刚刚还笑得开心的几个人都停了声音，梁洵已经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正站起身准备把碗放进水槽里。刚走了没几步，他就停下了，紧接着而来的是梁洵变了音的尖叫。

“蟑螂！”

这声音之尖细，让姜濯一时间没想到是梁洵发出来的，他还以为是周明与最近练出来的新式飙高音技巧。

李相夷离他最近，第一个站起了身，顺着梁洵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紧跟着梁洵的声音也发出了一声尖叫。

姜濯的耳膜接连受到两次暴击，人也有点不好了。

他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不动弹的、好像被定住了的两个人，又看了看僵在原地的两位，站起身的同时一口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牛奶，端着杯子走过去，盖住了在地上似乎也被两个人的尖叫震晕过去的蟑螂。

“拿张纸过来，不要卫生纸，能写字的硬一点的那种。”

姜濯语气平淡地吩咐着正在慢慢解冻的四个人，气定神闲的样子不像是扣住了一只虫子。

年纪最大的那个还是靠谱。钟铭小跑着从房间里取出来一小沓a4纸，又对折了一次，让厚度更厚一些，递给了姜濯。

一直到姜濯把被a4纸和杯子困住的蟑螂送到垃圾桶里，剩下四个才缓过神儿来。

“姜濯你胆子挺大的啊...”

钟铭一边抚摸着刚刚被吓的心脏狂跳的胸口，一边对着姜濯说道。

“嗯，我不怕虫，以前宿舍里的虫子都是我解决的，就是可惜杯子不能要了。”

姜濯出来的时候没忘记洗手，他的洁癖很奇怪，哪怕自己没有真正的碰到蟑螂，也会觉得手上沾了脏东西。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吃吧，现在警报解除了。”

似乎是因为刚刚姜濯抓捕蟑螂的动作太干净利落，帅进了梁洵的心坎儿里。总之，被“英雄救美”的梁洵在整个早上剩余的时间里都对姜濯毕恭毕敬地，光是姜濯感受到的梁洵在盯着他的目光就有很多次。

真是意外的好接近啊。

姜濯自己也没想到，这四个人没一个能对付的了蟑螂，显得他因为这项平凡的技能而形象高大了起来。

预见到了自己以后在宿舍里练习室里帮着他们捉虫子的未来，姜濯莫名在心里有点开心。

这也是一种和大家拉近关系的方法吧。

就因为心里的这点莫名其妙的兴奋，一直到老师们来了练习室，准备对他们进行这个月的考核，姜濯心里的那股激动劲儿也没下去。

或许是因为展望到了五个人的美好友谊，连带着想到了出道以后的美好未来，姜濯这一次的考核比谁都用力。

而考核结果正好也印证了他只要够兴奋就能做的很好的事实。

ST的月末考核，因为练习生人数少，所以上午测完下午就直接告诉他们排名了。

五个人乖乖的站一排，小鸡仔儿似的。

姜濯正常站着，脊背挺直，盯着孙文轩手里那张表格——孙文轩今天是全天都在这里盯着他们的，反倒是孟岚和其他几个老师，完成他们那部分工作就都走了。

姜濯的心脏“咚咚咚”地跳着，有一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很好，适当的考核更能激发他的斗志。可能优等生就是这样吧，从来不害怕成绩发布的时刻，甚至是期待。

但他身边站着的李相夷呼吸也太急促了。练习室里本就因为要发布成绩而安静，李相夷这样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明显，引得站在他两边的姜濯和梁洵一个劲儿地看他。

姜濯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问他什么情况的时候，孙文轩停下了手里翻看纸张的动作，发布了成绩。

“一项项来吧。老师们没给我总体的评价，这次也只测了唱跳rap三项，那我就一项项说。

唱：钟铭，周明与，姜濯，李相夷，梁洵。

跳：姜濯，梁洵，钟铭，周明与，李相夷。

rap。”

孙文轩突然停顿，视线在李相夷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让李相夷的神经更加紧绷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孙文轩，牙齿不由自主地咬上了口腔内的软肉。

“姜濯，李相夷，周明与，梁洵，钟铭。”

牙齿不自觉地用力，血腥味在李相夷的嘴里弥漫开。

放在背后的拳头刚刚还紧握着，在听到排名之后慢慢地松开了。

李相夷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他能感觉到梁洵投在自己身上的担心的目光。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直白了，引得另一侧的姜濯也微微侧头看向他。

李相夷努力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念完排名，孙文轩收起了手里的册子，坐在了地板上，也挥手让他们几个坐下，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

“这个排名呢，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咱们人太少，也没有淘汰机制，所以不用太焦虑。

但是，是不是因为没有淘汰，你们有些人就松懈了啊。”

孙文轩一改姜濯之前见到的懒散样子，表情严肃的甚至有点吓人了。他的眼睛扫过五个人，最后定格在李相夷身上。

姜濯好像感觉到李相夷的身体抖了一下。这样奇怪的反应，让姜濯心里的那团火焰慢慢冷却了。

他突然不怎么期待公布成绩了。

虽然眼睛盯着李相夷，但是孙文轩把开火的枪口先对准了钟铭。

“钟铭，你年纪是最大的，先说你。”

自己的名字被点到，钟铭挺直了脊背，一副接受批评指正的乖样子。

“唱跳还算发挥正常，尤其是这个唱啊，老师说你最近进步很大。欸，别急着高兴，咱们说说这个rap的问题。”

孙文轩摸了摸后脑勺，把本来就乱的头发倒腾的更乱了。

“你有什么头绪吗？”

今天考核rap的时候，钟铭不仅进不对拍子，甚至还出现了忘词的情况，这让老师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一直到李相夷上场，他才脸色好看了起来。

“那个，我多练，多练。”

“懒得管你。”

孙文轩又看向了梁洵。

“梁洵，你唱的有点烂了。虽然一直都把你当成舞担培养，但你也不能一点儿都不唱吧。咱们，日后应该就是五人团了，分到你头上的词儿怎么也有个五六七八句吧，你还想不想唱了？周明与你别笑，别以为这次还可以你就万事大吉了。你们孟岚老师对着你的考核录像跟我复盘，你看你那个腿上软成什么样儿了，站都站不住。还有群舞的时候，《CALLING》跳了多少遍了，动线也是你们自己排的，怎么就还忘走位了呢？”

这一通说，让原本还呲着牙傻呵呵笑着的周明与慢慢把头埋了下去。

然后，孙文轩再一次看向了李相夷。

或许是因为刚刚说周明与的时候情绪太激动，用光了他的力气，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孙文轩的语气突然就软和了下来，甚至话都没说几句。

“相夷，还是老问题，跳舞没力气，以后还是得加强锻炼。”

李相夷沉默着点点头。

轮到姜濯了，孙文轩的活力好像又回来了。

“姜濯，不错不错，真是不错。怎么没想起来说你rap也不错呢？唱的也好，果然，大公司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又是这句话，姜濯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他不喜欢孙文轩总是拿着他在江星待过的事情说事。

“没什么不一样的。”

“啊？哦，嗨，这不是觉得你很优秀吗！”

一边说着，孙文轩站起了身，结束了今天的任务。

“感觉可以培养一个ace出来啊！这样的话，咱们这个团可以打出来的知名度就又多了一种可能。行了，今天就到这儿，给你们放半天假。下一次的考核在20天后，具体的老师给出的评分我都发在群里了，自己改正，有什么不懂得就问。解散！”

孙文轩是走了，可五个练习生谁也没动。

上午老师，下午出成绩，班主任还带着你分析自己的成绩，谁还有心情享受这多出来的半天假啊。

姜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地坐着，脑子好像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复盘自己的成绩，另一半在回想刚刚发布成绩时其他人的反应。

钟铭和梁洵显然是最泰然自若的两个人，说不准是因为性格还是对自己的能力认知清楚。梁洵只有在公布舞蹈成绩时有一点波动，而钟铭更是一如既往地承担起插科打诨软化气氛的角色，看不出来什么。

周明与的紧张是肉眼可见的，他和李相夷的紧张不一样。李相夷紧张的有点过头了，而且好像全身心都投入在孙文轩手里的那个名单上，这和姜濯这几天认识到的李相夷完全不一样。

而周明与，他的注意力似乎很容易转移，就比如他能在紧张焦虑之后，向成绩不如意的李相夷投去关心的表情，因为和自己相熟的梁洵被批而偷笑。这样看来，他的抗压能力确实不错。

那么关于自己呢？

姜濯对这次自己的表现说不上有多满意，他自己已经清楚自己还有哪里做的不足：使用不够熟练的歌唱技巧，因为力量不够有的舞蹈动作甚至站不稳。不过他很惊喜自己的rap水平能够有这样高的排名，显然，他在江星的时候rap水平并不能排到第一第二，而这次他取代了李相夷，成为了新的第一。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李相夷情绪不好的原因吧。

他低着头这样想着，旁边的人突然站起了身。

是李相夷。

他好像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脸上带着他惯用的微笑。

因为他突然站起来的动作，还坐在地上的四个人齐刷刷地抬头看着他。动作之整齐，甚至超过了他们今天跳齐舞时的整齐度。

“怎么了，不走吗？今天可是难得从天而降的假期啊。”

李相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