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是专门做古生物研究的，这一次是他主动发起了研究的课题。”西莱沙一本正经地说，生怕对方察觉到什么异样，“刚刚他一听到龙的咆哮声就立刻赶了过来，连行李帐篷都丢在扎营的地方没来得及收拾。”
“看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大，居然在做这么危险的研究。”欧里加忍不住唏嘘，“你是北方人吧？我们队伍里正好也有一个北方人。”
银发青年克洛沁冲着西莱沙微微一笑，“你们刚刚说自己是哪个学院的来着？我朋友家有个孩子刚好到了年纪，正在发愁要去什么地方读书呢。”
“修普斯学院，学院没什么名气的。”西莱沙凭借自己看过一本北方风物志的记忆说出学院的名字。她当然不是北方人，但是恰好天生银白头发翠绿眼睛，经常会被当成北方的斯尔斯夫人种。
“那你们是从乌拉斯山脉东北边进的山？”欧里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条路走起来可不容易。”
乌拉斯山脉，这里是古朗帝国的东疆。西莱沙心想，她研究过世界地图，地图上将乌拉斯山脉的东侧描写成人迹罕至的生命禁区，也不知是否属实。
她的沉默大概被对方以为是不愿透露消息，欧里加语气轻松地提议说，“你们接下来准备往哪边走？如果顺路的话我们可以捎带你们一程，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朝东。”罗萨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眯起眼，“我们还要继续去找龙，对吧，西莱沙？”
不知为何，那名身材高大的队长脸色一沉，欧里加状似不经意地撞了下他肩膀，语气轻松，“看来不顺路，那么就此告别啦。”
“如果你们想朝东走，我建议你先向南一直走到古朗帝国南疆，那边有一条商道能通往东方几个小国家。”银头发的克洛沁说，“虽说要多耗费十几天时间，但是要比这样直接翻越乌拉斯山脉更安全。”
“好的，我们会考虑的。”西莱沙敷衍地点了点头，带着罗萨转身离开。直到走出很远她仍能感觉到那群人的视线，这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还好蒙混过去了。”她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只要稍稍教训一下那群人类就可以，谁知他们远比想象中要难缠许多。尤其是为首的那两个中年人，训练有素武器精良，彼此之间有种完全不需要言语的默契，八成是退伍军人出身的雇佣兵或者盗宝者。
乌拉斯山脉东侧不仅有危险的野兽和妖魔，也有价格不可估量的秘宝，足以吸引无数疯狂的盗宝者不惜以身涉险。
人们对于秘宝和财富的追求永远没有尽头，西莱沙了解那些人的想法，毕竟她自己也曾为了得到一种可以打造铠甲的妖魔鳞片，而和同伴一起进入深山三个月，中途有好几次都险些丧命。
“西莱沙。”罗萨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西莱沙歪了歪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讨厌那几个人类，可不可以——”“不行，休想。”西莱沙干脆利落地否决了他的想法，“古朗帝国不同于亚斯提帝国，这里是拉兰教廷的从属国之一，圣骑士常年驻守此地，之前在旺普我就被他们盯上了，现在应该已经上了通缉令。”
“好吧。”罗萨回头瞥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那群人，意味不明地一挑眉，“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去掉气味的方法？”
“教训他们一下就行了，也不能真让他们一直顶着这股气味往深山里走吧？”西莱沙一耸肩，“万一吸引了什么野兽魔物过去就麻烦了。”
“他们好像并没有完全相信你的那套说辞。”罗萨轻笑了一声，“你好像对伪造身份这种假话信手拈来？”
“不管他们信不信，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西莱沙撞上他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拧着衣角，“这可不是说谎啊，我都是为了不引起怀疑才这么说的。”
“我倒觉得你编得不错。学生？古生物研究？”罗萨上下打量着她，那目光灼热得让人有点心慌，“你还编造过什么身份？”
“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说哎呀对不起刚刚袭击你们的是我养的宠物你看它多可爱？”西莱沙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准备像来时那样跟着他闪现回去，“走吧，我们去找你的龙。”
“走不了，刚刚把昨晚恢复的力量用完了。”罗萨伸出手，掌心孤零零地浮现出一颗糖果大小的蓝色方块，“剩余的力量大概还有这么多。”
西莱沙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那你刚刚还准备挑衅那些人给龙报仇？”
“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罗萨理所当然地说。西莱沙沉默了几秒钟，开始庆幸自己刚刚使用了和平的应对方法。
“先走吧，别让那些人起疑心。”西莱沙说着带头朝着山顶的方向走去。
周围都是一人多高枝叶茂密的灌木，罗萨显然对走这种路没有什么经验，再加上他个子高时不时便会被树枝刮到头发和衣服，刚走出十几米便失去了耐心。
“力量无法恢复的感觉不好受吧？”
他当然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嘲笑至今还没有恢复神族力量的西莱沙。
“你这个人就是太依赖魔法了。”西莱沙踮起脚尖帮他把挂在树枝上的头发解下来，“我们现在是在人间，当然也要按照人类的方式生活。”
她不小心扯掉了几根头发，罗萨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他忿忿地问。
从近处看，罗萨蓝色的眼瞳简直如同古墓中的秘宝一般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西莱沙赶紧后退半步同他拉开一段距离。
“没有人能比佣兵更熟悉荒野。”她不自觉地扬起头，“比这恶劣得多的环境我都经历过。”
“我还以为你觉醒之后不会再愿意回想起把自己当做人类的那些日子。”罗萨歪了下头，“你可是个天使。”
“你觉得天使该是个什么样子？拿着圣经站在高处等着世人膜拜吗？”西莱沙一耸肩，“的确有天使是这样的，但对我来说还是和伙伴一起在人间冒险比较有趣。”
天堂实在是太空旷了，到处都是纯净的白，既没有日升月落也没有四季更迭，永生的天使行走在其中，明日同于今日，今日又同于无数个往日。
相比之下人间便热闹多了，神明是如此偏爱自己的造物，让他们在广阔的天地之间繁衍生息，自由地享受着这片大地上的一切。
罗萨再一次被树枝挂住了头发，他失去耐心，直接用力把那缕头发扯断了，“话说你感觉到了吗？刚刚那几个人类身上有同类的气息。”
“什么同类？”在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几乎没有路，西莱沙只能尽量从枝叶稀疏的灌木之间穿过去。
过了几秒钟她才反应过来，吓得差点跳起来，“你是说有恶魔？”
“差不多，可惜单凭那一点气味，我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罗萨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大惊小怪，平静地说，“毕竟魔族都很擅长隐藏自己。”
“不会这么巧吧？刚送走一个安图就又来了一个恶魔？”西莱沙不禁露出绝望的神情，“不过我怎么没闻到有什么气味，你们魔族的鼻子都这么灵敏吗？”
“不是气味，也不是靠嗅觉。”罗萨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解释，“有点像人类所形容的那种第六感……但又不完全是，更像是野兽对于危险的一种本能，理论上天使也应该有这种本能。”
西莱沙深吸一口气，然后沮丧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可能是因为身处的环境不同吧。地狱之中的七十二座城池建立至今也不过几千年，魔族从本质上来说就不是群居生物，对于同伴和家人的概念也很淡薄。”罗萨伸手拨开几根树枝，语气淡淡的，“如果从降生开始，一双眼睛所见的大部分都是敌人，换做是谁都不得不小心起来。”
“没关系，起码我不会是你的敌人。”西莱沙再次伸出手替他理了理被树枝刮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从里面摘出几片细小的树叶。
不得不承认她有点贪恋黑色发丝带来的柔软触感，于是趁机多拨弄了几下，“放松点，别总是紧绷着，况且在人间你也没有什么敌人。”
罗萨笑了笑，略微低下头任她摆弄头发，直到结束才站直了身体。
前面的植物渐渐开始变得稀疏，等两人爬上脚下这座山丘的顶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一开始红龙降落的那个湖边。
“我们刚刚在旺普小镇造成那么大的骚动，短时间内还是别引起人类注意比较好。”尽管罗萨全程都表现得很顺从，西莱沙还是担心他会对那支还没走远的队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你也不希望我们像安图那样被拉兰教廷追得满世界跑吧？”
“看来你还是不太适应自己天使的身份。”罗萨撇嘴，“你真的觉得有人类能威胁到我？”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怕他们，是我胆小害怕还不行嘛。”西莱沙敷衍地应和着说，“总之暂时不要叫你的龙出来，他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她原本以为罗萨会反驳她的说法，谁知对方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所以在我的力量恢复之前，我们要靠双腿走出这里吗？
“或者先在这个地方休息一下？”西莱沙眺望着山下的湖泊，用一种愉快的语气说，“毕竟这里风景很漂亮，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