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成为她母亲的那位女性保持理性和思辨真是最狠毒不过的惩戒。如果女性在全世界范围内是一个受压迫、受歧视的等级,那么女性的女儿所在的等级更低;如果一个女性对她的女儿说自己是独立的个体,离婚后母亲还是母亲、父亲还是父亲,那么她干脆别承领这个与她不相配的名号。她可以说自己是老师,她可以说自己是朋友,但绝对不是母亲。她绝对不是我的母亲。我一生可以有数不尽的老师,也可以有无穷举的朋友,但我有且只有一个母亲,我需要的也正是一个母亲。没有人能代替。我从没有过母亲;我成为了母亲。
隐隐想通这一点时,我给约瑟夫打了电话。我说:“给蕾妮找个妈妈,越快越好。”
他问我:“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以人体能实现的速度挂了电话。
并不是说,我不怨怪父亲。男性通常幼稚,有时那份幼稚会伴随他们一生。更可怕的是他们以为自己承担起了作为家长的责任,然后他们缺席。为什么不干脆缺席我的生命?我可以开始幻想了,而不是面对一个真实的他。我曾在半夜盯着母亲的照片哭着喊她的名字,因为她不在我身边;但我从没对父亲做过这种事。我适应了童年没有他的陪伴,我适应了旧钞票,我适应他唯一一次参加我的家长会时忘记了我的名字——那时我叫海伦;我再没使用过那个名字。
我庆幸他们在“变得爱我”之前死去。至少我不用为此内疚,我无需多添没必要的心理负担。
诺曼在楼下等我。他说:“妈妈。”
我捂住嘴巴,拇指指腹和食指的下半截捏紧鼻子。我流泪,我窒息,我希望我当场死去。
他说:“对不起,我再不会这样叫你。我也不会说出去,我们回家吧。”
女性通常绑架刚出生的婴儿,男性则绑架儿童。我牵诺曼的手,我把他带到刚刚的房间,我希望我能哺乳他。
我对他说:“我最初得到的东西都有代价,因此我只能给你包装了条形码的爱。她是你的妹妹,你要保护好她。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孩子能健康的长大,我希望是她。那些幸福与喜乐,那些上帝亏欠的幸福与喜乐,你要想办法送给她,作为圣诞礼物吧,帮我送给她。”
他说:“我会的。”他说:“我可以带你去华盛顿。”
诺曼的肩胛骨下方有一处伤疤。我的情人大多都有伤疤。雷蒙几乎每天都得几道新的。我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即使雷蒙说他已经不痛了;我又抚摸它们。我自小有抚摸东西的习惯,先前我摸唇珠,后来中指起了茧子,我改摸茧子。我抚摸那些医用缝合线留下的痕迹。我说:“我熟悉它们。我在针头和生理盐水的照料下长大。”
眼泪也是一种盐水。为了使我活下去,他把酒精和碘伏丢出门外。他的手掏出爱和血肉。
雷蒙做到了,仅仅是想起这个名字,甚至思维还没滑过他的脸庞,我就已经热泪盈眶。
丘吉尔说:“毋庸置疑,正因家庭的存在,人类社会最杰出的美德才得以创造、加强及传承。”
他也患有双相情感障碍。
我说:“别把我留在巴黎地下墓穴,呆在这里和呆在城市一样难耐。”
我们都是人群中的人。
我把雷蒙的项链交给女巫。我问狭窄小巷里的流浪汉:“我的雷蒙怎么样了?”
男人广泛性的沉默,我渴望女人给我答案。
我说:“不。我要去路易斯安那州,我要去新奥尔良。”
里安问我:“你为什么在威尼斯?”
我说:“我和克拉克离婚了,你能来接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