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夏按下播放键。

林错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从耳机里冒出来。

林错认真的朗读着文章。

这是一篇没什么亮点的文章搭配着林错略显低沉的声音，像是失眠者最佳的助眠音声。

仅此而已。

厌夏大概明白了林错的同学为什么要购买这样私人又粗糙的制品，除去有钱这个原因，恐怕更多的是，满足某种癖好。

在私有制的社会，人的每一个功能都可以分开售卖。

喜欢一个人的声音就可以付费让她的声音充满房间。

喜欢一个人的长相就可以付费让她的照片、影像充满房间。

私欲……泛滥成灾。

厌夏叹了口气，关掉了林错的录音文件。

厌夏无意评判私欲，毕竟向林错索要的录音文件又何尝不是出自于满足私欲。

而且，透过这份录音文件，厌夏更加确信林错的同学喜欢林错这个事实。

潜在的情敌。

厌夏还记得林错听到自己桃花的冷淡反应，自己或许也应该对林错的桃花也应该冷淡一些。

但是，厌夏做不到。

现在的厌夏做不到冷淡处理。

厌夏甚至想要勒令林错不要再给同学发这种录音文件。

扭曲的控制欲正在蚕食厌夏的理智。

而这种控制欲，厌夏熟悉到反胃。

厌夏的家人就是这样控制厌夏的。

厌夏的家人就是这样爱着厌夏的。

厌夏抱着垃圾桶，呕了出来。

*

翌日。

林错望着镜中的自己，伸手触碰脖颈处的玫红色的印记。

这是厌夏昨晚留下的印记。

厌夏说这是命令。

林错不这么认为，与其说是命令，这更像是报复。

厌夏在报复林错先前在她脖颈处留下的印记。

林错看向手腕内侧，明明是厌夏先留下印记的，但……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这样做。

昨晚发生的事情令林错感到头痛，就像是喝了很烈的酒水而引发的一场糟糕透了的宿醉。

在餐桌前的厌夏，脸色同样疲惫。

“你听过了吗？”林错拉开座椅，坐下。

“什么？”厌夏神情有些恍惚，而后她想起来了昨晚林错发来的录音文件，“嗯，听过了。”

林错：“满足了？”

厌夏：“……或许。”

“哦。”还真是个含糊不清的回答。

虽然林错不是很在意厌夏听完录音的感想，但姑且还是问了一嘴。

厌夏：“我应该有更多的感想吗？”

林错：“不用有。”

厌夏：“……是吗，你这样说，反而会让我在意。”

林错：“别在意。”

厌夏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你对我的事情呢，在意吗？”

林错还没回答，厌夏就抢先说道：“算了，当我没问。”

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厌夏不知道，但这两者在厌夏心里都没区别，都是自取其辱。

就算厌夏不抢先说，林错也说不出厌夏想听的话。

条件所能创造的，就只是这样的关系。

“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吗？”

林错还记得，是厌夏不同意条件结束。

“是啊。”厌夏不否认。

“你后悔了吗，要结束吗？”林错追问道。

“不后悔。”厌夏说，“不要。”

厌夏看向林错，郑重的说道：“你别总是想着结束，尤其是你还没想好新的关系的时候。不然的话，我会当做是你单方面的想要抛下我，这很过分。”

过分吗？

“我也觉得很过分。”林错伸手触碰自己脖颈上的印记，“这种事情，我们之间还是不要做了。”

“为什么？”厌夏问，“你对此感到害怕了吗？”

“嗯。”林错说，“我现在才知道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这显然不是厌夏想听的话，但林错不会说自己想听的话，厌夏是知道的。

厌夏：“只是这样的感想吗？”

林错：“嗯。”

厌夏：“真单薄。”

林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厌夏：“有那么难懂吗？你总是这样。”

被厌夏埋怨了，但林错并不懂为什么会被埋怨。

作为成年人的她们，不应该继续这种幼稚的游戏，不是吗？

虽然一开始提出这种事情的是林错自己，但正是因为提出的是自己，所以林错一直觉得她有责任，至少应该由她来结束。

可是，厌夏不同意结束。

“……你不觉得这不对吗？”林错问，“这样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林错自然是缩在壳里的，但成年人和未成年的差异就在于，自身对责任的了解和承担。

厌夏：“对也好，不对也好，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林错：“什么意思？”

厌夏：“我们之间没有第三者的存在。”

厌夏知道林错之所以会反复的陷入这种困境之中的原因，都是因为林沅的存在。

但，林沅并不存在。

厌夏曾问过林错，是否需要她和林沅分手，但林错的反应让厌夏以为林错并不在意。

原来你并不是不在意吗？

原来你之所以想要结束都是因为林沅的存在吗？

又是什么样的情感让你一次又一次的陷入这样的困境呢？

厌夏真想问问林错，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你这么说……”林错不可能当林沅不存在。

“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有我。”

厌夏在名义上是林沅的女友，但仅仅只是名义上。

而且，厌夏不认为如果自己和林沅分手以后，林错就会答应自己的告白。

而如果林错不答应，那么和林沅分手又有什么意义？见不到收益甚至可能搞砸一切的事情，在厌夏仍然具有理性的时候，她并不想这么做。

“……我知道。”林错其实想过一个可能性，厌夏或许并不是林沅的正牌女友。

林沅谈过很多女性，但林沅谈过的那些女性里面也并不是都是和林沅交往的，有不少是林沅间接或直接的对那些女性提供了帮助。

比如，免费借宿之类的帮助。

林沅的人脉很广，也非常善良。

林沅对女性很是宽容，宽容到林错常常觉得姐姐的脑子大概坏掉了的程度。

毕竟，林沅曾在和朋友打电话的时候说过她给某位女性花销了几十万，且没有索要过任何回报，对方如今正在国外留学，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之类的。

林错不怀疑林沅话语里的真实性。

因为，林沅就是这样的姐姐。

是某种意义上比信仰神明的信徒还要虔诚善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