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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蒙了眼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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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阿絮探向前的手顿了顿,又悬空落下,齿间咬合出令人发麻的咯吱声。

他看着谢九棠的指尖陷进萧承衍腰间玉带,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清晨,小九也是这样缠着谢骞,在大梁宫的上书房躲避李太傅的戒尺。

谢骞嘴上斥着她顽劣,手又不住的护向妹妹。

正如此刻,萧承衍隐隐护在谢九棠肋侧的手臂。

阿絮只是微微侧身用余光撇着,十指便狠狠掐进了掌心中。

周生听到偏堂的响动,闻声而来。

他不比日日与刑部打交道的衙差,不识得这位慎王殿下,一进门,见谢骞脸色惨白的躲在一位玄袍男子身后,一眼认出此人是今日晨时,与谢骞一同在面馆吃面的那位。

还以为是谢骞喊来的帮手,遂即肿着俩眼泡子,朝衙差们大骂:“怎么干活的!这燕京府尹什么地方?啥猫狗耗子都往里放?”

一言出,满屋衙役呼啦啦跪了一地。

那玄袍男子缓缓回身,打量着眼前被打散了五官的周生。

周生肿成细缝的眼皮里漏进一缕寒光,他眯着眼瞧那玄袍男子袖口的蟒纹,金线隐在玄色衣角里,竟游出活物般的狰狞。

“给周公子掌灯。”萧承衍淡淡道。

阴暗的刑室突然映出满室烛火。

周生这才看清室内照壁两侧站了两排带了鬼面的侍卫,地上的衙役抖如筛糠,那个昨日还收过他三锭雪花银的班头,此刻额头紧贴着青砖缝,活似要钻进地底。

燕京鬼字卫的名声甚至坏过千门铁骑,若说皇城的千门卫做事还循他个王法,那慎王府的鬼字卫,便专厮鸡鸣狗盗、无耻奸猾之事。

而那位玄袍男子长身而立,满室烛火被他压矮了三分,嘴角噙着笑,问他:“周公子可看清楚‘猫狗耗子’了?”

“王、王爷……”周生突然以头抢地,这才意识到民间传唱的那句“宁触帝王怒,莫见鬼王笑”中的鬼王爷就站在他面前。

怪不得这南梁世子在燕京处处跋扈,背后原是这鬼王坐镇。

可萧承衍接下来的一句,又让周生不懂了。

“本王府上新来了一批刑具,想着来此讨个囚犯去试一试,不如将谢世子借给本王一用,一并验完身,再给你们送回来。”

那周生哪敢质疑,伏在地上连个声响也不敢出。

还是那班头颤声道:“还容小的去禀一声钱大人。”遂借机起身退了出去。

屋内静下来,所有人都垂着头。

只有谢九棠缓缓抬头,眸子里带着三分劫后余悸,望向他。

萧承衍刚刚找回的呼吸节奏,又被她目光中的委屈打乱。

这丫头干脆撕着他腰腹的锦袍,毫不客气的将重心倾向了他,手臂却在离他腰身半寸处绷直。

这微妙的分寸,像极了沙漠中看似近在咫尺的绿洲,实则是海市蜃楼诱人沉沦的陷阱。

他想推开这团带着海棠花香的暖意,该讥讽她学不会乖顺,非要去做什么圣人。

可掌心却诚实地托住她的臂肘处,不忍她再使力。

谢九棠唇色苍白,身上的中衣还算整洁,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背上没有洇出血渍,是因为她缠了足足七层的束胸。

而那胸布之下,怕是早已血肉模糊。

此时此刻的她,恨不得跳到眼前人的背上,把这鬼王当个畜生,骑着回府。

却不曾想,自己饥渴的目光,早已被对方曲解成了另一番光景。

“我来晚了。”

廊外檐角的金铃忽而脆响,萧承胤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身后跟着周生、钱府尹以及几位端王府的侍从,众人纷纷垂首,疾步相随,远看那姿态,还以为宫里跟出来的一群太监。

萧承胤甫一进门,便将明黄圣旨递进了谢九棠的手里,“本王去父王那里求了圣旨,世子若肯协助本王查出近日导致燕京粮价上涨的‘漕运窃粮案’,便可将功抵过,不再受牢狱之苦。”

他尾指在玉轴末端轻叩,好似一幅雪中送炭的得意模样。

黄帛映进谢九棠眸中,铁链随着她抖开圣旨的手腕铮铮作响。

在拿到圣旨之前,她还以为王掌柜的冤案是周家手笔,却不料螳螂背后,黄雀在此。

萧承衍斜睨了一眼那圣旨,勾唇道:“二哥这道圣旨可真是及时雨啊,端王府的车马也是够快,良民巷闹事不过一个半时辰,这圣旨便求来了,莫非皇兄有未卜先知之法?”

萧承胤并不答话,权当眼前的老三是个透明的。

只是耐心等着谢九棠阅完黄帛上的几行字。

只听她开口道:“二殿下这出‘雪中送炭’,唱得可比周家戏班子精彩。”

谢九棠此刻已心如明镜,晨时的局,原是有人要逼她这浮萍,在宣王党与端王党的漩涡里选条沉船依附。

此刻想来,钱大人故意在堂审开始时,便露出了“十文钱”的提示,倒更像是刻意留给她剖解的谜面。

谢九棠忽然低笑出声。

原来从她踏入燕京那日起,这千门令便悬在命门之上,只等今日面摊一掀,逼得她要么溺毙于刑部冤狱,要么攀住端王递来的救命稻草。

裂帛声起时,包括萧承衍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谢骞!”萧承胤的暴喝震得梁间积尘簌落,面上却浮着古怪的红晕,“你、你敢撕圣旨!”

满堂衙役的抽气声里,她将残破的明黄绢帛叠成四方,金线龙纹在她掌心蜷成团。

萧承衍忽地压住她腕脉,力道却虚浮得像在描摹:“你可知撕毁圣旨当诛九族?”

“本世子孤身在此,何来九族可诛?”她笑着将绢团抛向身后。

除了两位皇子,所有人膝下扑通一声,几乎同时跪地。

谢九棠在光影交错间望见萧承胤仓皇却又扬起的嘴角。

而那位惯会做戏的二皇子,此刻眼底竟迸出三分真实的怯意,倒比他平日虚伪和煦的模样顺眼许多。

“几日牢狱罢了,本世子倒觉着,牢房里的干草要比你端王府的板凳舒服,”谢九棠对着二皇子说完,转身向萧承衍,在他陡然炽烈的目光里轻笑,“慎王殿下不是说府上缺个验刑具的,走吧?”

几人就那般在萧承胤的眼皮子底下,带着一众鬼字卫撤了出去。

远处,刚进府衙看到这一幕的五皇子萧承烨怔在原地。

今日,他的母妃郑氏不知从哪里得了谢骞受审的消息,让他速来燕京府衙帮衬,谁知路上耽搁,来时堂审已然结束。

却没成想,赶上了这出大戏。

萧承烨盘在手里的两枚纯金核桃‘啪嗒’落地,挑眉道:“嚯,本王连太学院的课业都不敢撕,这谢骞居然敢撕圣旨?”

随行的蓝袍太监见小主子两眼放光,一边扑跪着去捡核桃,一边叨念着:“小殿下,这可不兴学啊!”

萧承烨的唇角却死活压不下,“学倒不至于,朋友倒可交一交,”说罢,竟想到了什么般,速速转身离去,走着走着竟小跑了起来,“李公公,父王近日不是正想给本王寻个伴读吗?我瞧这谢骞不错,你替我去找父王求旨。”

那李公公捧着两颗核桃,跑着跟在后面,倏而满面愁容。

唯剩二皇子萧承胤还站在刑室的廊下,望着谢九棠消失在照壁后的残影,忽然想起三日前端王府的那株玉兰下,她得知自己替她讨来了那位南梁战俘时,立在花影里的她,眼尾曾弯起过稍纵即逝的月牙。

可方才她看他,那弯清泉般的眸子里,唯剩猜忌和防备。

记忆里的春阳忽然有些刺眼。

萧承胤觉得心头仿佛有些怅然若失。

那种感觉,让他想起了与端王妃刚成亲的第一年,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慕他的丫头,却忘记了他的生辰。

他从下了早朝,便退却了当日所有的门客,一直在寝殿等她,直到快要入夜,才等回了在后院放完纸鸢,拖着一身疲累回来的王妃……

那种,虽不是背叛,但莫名被扎痛的感觉,令他烦躁。

“舅父说的对,良民巷不流血,还真是掰不弯她的骨头。”

萧承胤眸色暗下,转身入了刑室,咬牙拍了拍那班头的肩,低声道:“几件衣裳都扒不了,手脚还真是麻溜。”

那班头似个鼓锤般,拿自己的头往地上磕,“小的眼看就要扒了,谁知慎王殿下来插了一脚。”

萧承胤深吸一口气,直了直身子。

他今日差点就能验证自己的推测。

只差一点。

败在了这些手脚拖沓的卒子身上。

“砍了吧。”他轻吐道,转身亲自拾起了那道被撕裂的圣旨。

几个衙差互相看了一眼,嚎啕着饶命,就连跪在一旁的周生和钱悯也窝出了一身湿汗,生怕弄出一点声响,连带着自己也被搭进去。

******

马车碾过长街的青石板,谢九棠趴在萧承衍为她刚买来的银绸花枕上,问了句:“阿絮呢?”

萧承衍见她受了罪,好让她指使着方便,并未策马,而是与她共乘。

“这个小奴,倒是让你关心的紧。”他面色冷淡,望向窗外的目光却收了回来。

“毕竟……”谢九棠呲牙咧嘴的换了个姿势,“下人里只有他知晓我的身份,一会儿上药还要指望他。”

马车徒然颠簸,力道不大,萧承衍的膝头却使劲儿撞在谢九棠趴着的臂肘,扯得她背部一阵剧痛。

“让男子换药?谢九棠你当真是……”

这是她坦白身份后,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萧承衍后槽牙磨得咯咯响,偏生说不出“不知廉耻”四字。

“蒙了眼便是。”她将手臂往后撤了撤,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萧承衍忽觉车厢内香炉里燃着的檀香有些发酸,感觉有股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喉结滚了三滚,终是冷笑道:“蒙了眼,又蒙不了心。”

谢九棠懒得搭理。

又听他道:“你若非要人伺候,本王倒认识几个净过身的……总比某些觊觎之徒要强。”

谢九棠斜瞅他一眼,扭头道:“脱了裤子放屁,大可不必。”

眼前人让她堵的哽了喉。

车帘忽被春风掀起半角,春阳如淬了金,斜劈进车厢。

谢九棠苍白的面庞霎时有了暖色,细密睫影在眼下织成羽,随颠簸的马车不安分的扑闪着。

萧承衍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又停,最后猛然起身道:“我去去就回。”

便在谢九棠疑惑的目光中,跳下了马车。

果然,马车到了质子府时,阿絮被人打发去了药市。

萧承衍如入自家庭院,大步往里走着,对她道:“背上的伤不能耽搁,只得本王屈尊了。”

谢九棠拖着疼弯了腰的身子往里走,险些被他抛来的话绊了个跟头,顿住了脚。

萧承衍无辜回头,“谢世子不是说了,蒙了眼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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