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处理?我怎么处理?我凭什么处理?我是个什么东西啊!就我来处理!”
妙高抓着自己的头发,绝望地大喊。
他走进大门,就看到羽衣邦彦端坐主位,手握短刀。
可他没有头啊!
他肠子从肚子里流出来了!
流得到处都是,满地都是!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至于如此!
妙高的身体抖得像筛糠,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变红了。
在他不自觉的情况下,第二枚勾玉静悄悄地浮现出来,就像他的哥哥们一样。
还在散发着热量的鲜血顺着草席的纹路,蜿蜒着流到他身前。
快要染上草鞋时,妙高猛然惊醒,迅速退到一边,无法制止地呕吐了。
奔波一天,他没什么可吐,只能呕出酸臭的胃液。
和血味交织在一起,像尖刀一样插进了他的前额。
妙高弯腰弓身,双手撑着膝盖,吐到天昏地暗,神思恍惚。
他茫然地抬起头,依稀想起了进门前的嘱托。
收拾,打扫。工具呢,打扫需要工具。
可这里没有扫帚,只有羽衣的旗帜挂在四周。
荡漾的波纹尊崇地捧起上方的月亮,青色的长旗化作一张张死去的羽衣忍者的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身处其中的宇智波。
妙高呆呆地望着它们,青色的旗帜被血污染,刺痛了眼睛。
这就是忍者的战斗吗?
可他们不是一家的吗?
羽衣杀羽衣,忍者杀忍者。宇智波杀千手,千手杀羽衣,羽衣杀其他忍者。
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可从没有人告诉他,这样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平沙能杀了她大哥,其他人会不会?
宇智波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不,不!
大哥不会,斑哥更不会!
但是他……他不对。
他怀念大哥,埋怨斑哥。
他甚至嫉妒泉奈和黑姬,因为他们比自己更小,比自己能更吸引父母兄长的主意。
嫉妒。
这一切都因为嫉妒。
他懂了,他全都懂了!
平沙没有动手!她说没有就是没有!
羽衣邦彦也没疯,他就是嫉妒,嫉妒妹妹比自己更优秀。
那么他呢……
他有没有……
不要,不要!
大哥……
斑哥……
哥哥……
救救我……救……我……
羽衣邦彦的无头尸体晃了晃,终于倒了下来。脖颈上的血管彻底爆开,挤压出类似小孩喊尼酱似的气声。
沉闷的声响打断了繁杂的思绪。
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妙高抬起头,两道鲜红的血痕沿着眼角挂下。
鲜血染红了眼白,与凄厉的双勾玉写轮眼同色。
他面容呆滞,主动放弃思考,任由冰冷的波纹捧月旗帜映入眼帘。
荡漾的波纹下,月亮逐渐放大,化作平沙的脸。她沾满兄弟的鲜血,从羽衣的旗帜上走了出来,为他压下了所有的纷乱念头。
他闭上眼,机械式地结出寅印。
烧了吧。
一把火全烧了。
骨化成灰,烟消云散。
丝丝缕缕的查克拉在他唇边聚集,快速地被吹出长长的红色轨迹。
轰——
火焰埋葬了羽衣族长的大屋。
与此同时,山下的忍者联军已经陷入爆炸的后遗症。
平沙安排下的羽衣忍者趁乱将山顶的巨石推了下去。慌乱之中,砸死了不少爆炸中受伤的忍者。
联军的指挥嘶吼着约束各路人马。
他们的人太多了,太杂了。命令传不到位的后果严重到让人难以接受。
除去自爆的羽衣引发的伤亡,一些水平参差不齐的浪忍严重拖累了整个队伍的行进。
他们怒吼着,叫喊着,痛哭着,痛得在地上打滚。
本以为这么多人拿下羽衣不过手到擒来。吃不上肉,跟着喝点汤也是好。
没想到羽衣居然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还没试探几下,就拉着人一起自爆。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整个讨伐队伍的节奏瞬间被打成一锅乱粥。
任凭各个队伍的调度人怎么传话,向上推进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放缓了下来。
大部队卡在半山腰,进退不得,十分尴尬。
他们有心分兵。派出的人杳无音信。
没了犬冢的侦察,熟知地形的羽衣忍者几乎是碾压式地把所有伸出去的暗手都斩断了。
火,烟,浓雾,尘土,松松垮垮地围绕住了羽衣的山头,形成一圈浓厚的云。
交战双方被困在云里僵持不下,隔着一条大河的其他忍族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犬冢花主动投诚,千手柱间思索了一会儿,作主收留了她。
狗治好了,人也监视了起来。
犬冢花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抓到一个人就开始痛诉羽衣的暴虐。
问她具体是谁,做了什么,她又不说话。
不过想也可以知道,她指的是羽衣平沙。
羽衣天丰和羽衣邦彦都没有那个魄力。
柱间烦躁地碾碎脚边一颗石头,抬起脚时,草鞋毫无破损。
和他同龄的千手,已经不是他一合之敌。其余的,也只有一面之缘的宇智波斑和他平齐。
他从不怀疑自己将会成长为新一代中最强大的忍者。
可是忍者,就只是忍者。
他拿羽衣平沙没有一点办法。连父亲都忌讳接下与之冲突的任务,只派人在附近监视。
为什么呢?
就因为身份吗?
身份的区别如同无法跨越的天堑。
战争是贵族的游戏,他们都是无脑听指挥的刀剑。
羽衣也是他们一伙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羽衣即将覆灭,他的心中会升起一股由衷的难受感觉。
如果平沙能听到他的心声,十有八九会嗤之以鼻。
懂不懂什么叫阶级跌落,帮打落水狗,分而食之……
什么狗屁战争。
几百人的持械斗殴罢了。
人口,土地,粮食。
只要有这些,谁都能当上那个所谓的贵族大名。
而她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这里不能留了。准备把余下的炸药全部点了。”
“是!”
羽衣诚一郎接令,将推石头的人召集回来,开始准备引线。
“老弱病残都聚集好了没?能不能走?”
“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少主!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愿意为大家殿后!”
平沙斜眼望过去,族里老得牙齿都掉没了的老头们举着拐杖带头起哄。
什么鬼东西。
她忍不住仰头大笑。
“活了这么久了就别总想着死。没了你们,谁帮我种地。跟着花猪丸走中间,一个都不许掉队。丑话说在前,这次要赶很远的路。就算鞋子跑掉了,脚底板磨穿了,也不许一个人停下。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少主!那我们呢?老头子不能死,我们这些死老太婆总能死吧。”
抱着孩子的老妇人开口了。
可她们看着比那群缺胳膊少腿的老太爷还要健康壮实。她们被父亲兄弟丈夫和儿子们保护在家里,避免了肢体伤害,心理的伤害却一点也不少。
张口就是死字开头,明显不太想活了。
平沙两手一摊,万分无奈。
“你们去死,谁帮我带孩子?我肯定不行。不听话的直接打。你们愿意吗?别拿孩子母亲当借口。这危急关头,青壮年都要战斗的。孩子他妈也得打坏蛋,哪儿腾的出手呢。乖,别闹了哈。我衣服还得有人洗呢。就这一件了。”
看她一副和小时候别无二致的无赖模样,众人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些,嘻嘻哈哈地一边说笑,一边准备好了一切。
自从山顶燃起了大火,负责斩手任务的羽衣们就闻讯撤回了。现在不用过多调整,直接调转方向,沿着埋葬龙彦的偏僻小路下去就行。
羽衣诚一郎的人手把所剩不多的炸药沿着悬崖放了下去,引线拉得长长的,就等她一声令下。
羽衣莲拒绝了带领先遣队的任务,焦虑地拖着脚在一旁走来走去。
她知道为什么他不肯走。
太子太傅嘛。总要等到太子最后的消息才肯死心。
平沙也在等。
她在等宇智波妙高。
这孩子好歹是斑的亲弟弟。
以前他没了弟弟是命运多舛,现在她也在,总不能看着人家弟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没了。
再说了,留着人,也许会有大用。
羽衣的山头闹得这么大,南贺川那里不可能看不见。
平沙眯起眼,盯着烟雾里浮现出来的人影。
很好。
宇智波妙高回来了。
小少年一副被摧残的衰样,拖着双脚,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
然后单膝跪下,低头复命。
“任务完成,不辱使命。”
羽衣莲目瞪口呆,连带着被他捆在一旁的宇智波明太也不理解。
“妙高少爷!”
“邦彦少爷呢?邦彦少爷不愿意走吗?”
两人同时开口问道,妙高只听到了关键字。
“邦彦?羽衣邦彦。”
他抬起头,同羽衣莲对视,血红的双勾玉静静旋转,一发订制幻术直接打进他脑子里。
“羽衣邦彦勾连外贼,意图谋反,事败垂成,切腹自杀了。”
他绕过阻挡,从平沙背后的布袋里提出一个人头。
羽衣莲刚一看清,如遭雷劈。
妙高冷漠地举起人头,展示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平沙大人怜悯他,最后替他介错罢了。
谋逆者,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