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放开刘郁离的手,却抢过他手中的锦帕,“你不该心软的。”
如果太守府那一夜,他没有看到刘郁离的真心,他们还能是陌路人,但刘郁离偏偏来了,给了他希望,让他生出更多的期待。
马文才捏着手帕,轻轻拭去刘郁离脸上的雪水,低沉的声音温柔似水,“你我不成朋友,就是死敌,不死不休。”
面对马文才的倒打一耙,刘郁离差点气笑了,拂开他的手,一脚踹过去,“你放心,死的绝对不是我。”
马文才不闪不避,雪白的狐皮大氅上留下半个脚印,“那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你的眼泪会为我而流吗?”
刘郁离心中咯噔一下,马文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感觉他今晚状态不对。
“当然会伤心了。”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笑着,“伤心到给你烧一群三妻四妾下去陪你。”
马文才摇摇头,“我不要三妻四妾,你下来陪我就好。”
此话一出,刘郁离惊得后退了半步,转而觉得自己反应太大,打哈哈道:“文才兄,你就是喜欢男子,也不要将主意打到我身上。”
首先,她货不对板。其次,她是体面人,兔子不吃窝边草,绝不会对身边人下手。
“你才喜欢男子呢!”马文才白了刘郁离一眼。
他只是觉得三妻四妾还不如与刘郁离打打闹闹,吵吵架来得有意思,他就怀疑他喜欢男子,什么眼光?
刘郁离松了一口气,开始有心思探究马文才今晚的异常,这些日子他们同进同出,唯一分开的时间,就是之前在王府,问题很可能出在王玉英身上。
“王玉英和你说什么了?”
一抹冷笑自马文才嘴角升起,“她和我说的都是你。”
刘郁离不解,“我有什么好说的?”
马文才目光不善地盯着刘郁离,“说你看她的眼神不一般,说你们郎情妾意。”
刘郁离回想王玉英看自己的眼神,确定很清白,那问题只能出在别的方面,“她是被逼婚逼疯了,神志不清。”
一想到王玉英才十七八岁就面临这么大逼婚压力,不禁打了个寒战。
见状,马文才心情莫名好了很多,“你要是对人家无意,以后就躲远点,更不要见人就笑,让别人误会。”
刘郁离对此很不买账,“你不懂,高岭之花比中央空调更吸引人。”
此话,马文才没有听太懂,但跟刘郁离相处久了,多少能猜个大概,不就是死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吗?
雪越下越大,刘郁离觉得整个人快冻透了,“我们快回去吧!”
马文才点点头,伸手拉住刘郁离的手,“路滑,小心点!”
刘郁离尝试性地甩了一下,没甩开,怕引起马文才警觉,不敢再搞小动作,只好被人一路拉着回到客栈。
半个时辰后,刘郁离整个人泡在热水桶里,浑身暖洋洋,一想到开学后谢道韫就会去清凉书院任教,心中美滋滋。
忍不住哼了一支小曲,“我头上有犄角,犄角,我身后有尾巴,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
一首儿歌唱得荒腔走调,刘郁离浑然不觉,越唱越高兴,声音也越来越大。
从浴桶中站起,拿起一旁屏风上的毛巾,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唱道:“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
“你有多少秘密?”马文才的声音蓦然响起。
猛地一惊,刘郁离脚下一滑,整个人重新跌入浴桶,哗啦一声巨响,水花溅了一地。
马文才站在房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担忧刘郁离出了问题,心急之下推门而入。“你没事吧?”
推了一把,没推动。
门口传来的嘎吱声让刘郁离立即大叫,“我没事!”
马文才,你真是阴魂不散。
“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开门。”
刘郁离的稍等,足足让马文才站在门口等了一刻多钟,然后才拖着一瘸一拐的脚,走到房门口,拉开门闩时,扯起麻木的嘴角,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几枝红艳艳的梅花映入眼帘,一阵清香在鼻尖氤氲。
马文才见刘郁离沉着一张脸,问道:“你不喜欢吗?”
灼灼红梅后闪出一张清隽俊逸的脸庞,美人名花交相辉映,昏黄的烛光都亮了许多。
刘郁离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顿了顿,还是抬手接过梅花,“真漂亮!”
算了,看在鲜花的份上,今日不与他计较。
刘郁离抱着梅花,一瘸一拐往回走,下一秒身子腾空而起,原来是马文才见他受伤,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刘郁离右手抱着花,左手被迫揽上马文才的脖颈,咬牙道:“你放手!”
然而,马文才一直将人抱到床上才放手,“脚伤了就不要乱动。”
“不就问你一句话,就将自己跌成这样?”
“这么心虚,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刘郁离大声辩解,“我那是心虚吗?我那是震惊!”
刘郁离的震惊,马文才理解不了,“不就是背上有伤吗?我都知道了,怕什么?”
刘郁离陡然意识到马文才想偏了,于是顺水推舟,“那丑陋的伤疤破坏了我的完美形象,我就是放不下,怎么了?”
对此,马文才只好道:“我不提便是了。”
他取过刘郁离手中的梅花,转身将花儿插在桌上的美人瓶中,然后坐到床畔,小心抬起刘郁离受伤的右脚。
刘郁离伸手拨开马文才的手,“一点扭伤,并无大碍。”
“你今天怎么了?”马文才蹙着眉头,看着刘郁离,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
刘郁离立马转变态度,“刚才那个姿势不舒服。”
说完将脚横放到马文才大腿上,想看就看吧,她就不信一双脚,马文才还能看出什么。
马文才低头看了一眼脚踝处,有些红肿,轻轻摸了一下骨头。
“啊!”刘郁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骨头没有错位,马文才顿时放心了。
忽然想起刘郁离有随身携带伤药的习惯,问道:“你包袱放哪里了?”
刘郁离想起包袱里的私人物品,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我这次出来的匆忙,没带那些瓶瓶罐罐。”
马文才:“我去药铺给你拿些药。”
“我不吃药。”刘郁离头摇成拨浪鼓,拉住马文才的袖子,“习武之人,这点小伤算什么。”
马文才意味深长地瞥了刘郁离一眼,“只拿药膏,不喝汤药。”
“哦!”刘郁离松开手中的袖子,转而意识到了什么,“这么晚了,药铺应该关门了。你不妨去楼下问问小二,看他那边有没有。”
马文才:“我去看看。”
不多时拿着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回来了。
作为习武之人,刘郁离不用看就知道这种药酒的使用手法是揉搓,满脸拒绝,“我讨厌这个味道,绝不会用。”
见马文才一脸绝不退让的表情,刘郁离先割一城,“我自己来。”
自己下手揉最起码能轻点,不会太痛。
马文才:“明日我们还要赶路回去,以你的手法完全浪费了药效。”
他敢肯定刘郁离最多涂上就算完事。
刘郁离:“你先走,我不急。”
反正她又没有家人,在哪儿都是过年。
马文才根本不理会刘郁离的抗拒,直接掀开被子。
“不行!”刘郁离立即大叫,“不能在床上。”
要不然整个被子都是药酒味,熏得还能睡吗?
马文才:“你坐在床边,我替你涂。”
刘郁离垂死挣扎,“你下手太狠,我要自己涂。”
马文才懒得废话,想要直接动手。
刘郁离见实在推脱不过,只好坐到床边,抬着受伤的右脚,严肃叮嘱道:“不许太用力。”
马文才坐在另一端,左手拉过刘郁离的右脚,按住脚腕将其固定在自己双膝上。
刘郁离面上一副大无畏的表情,眼睛却紧紧盯着马文才,大有一副他敢太用力就将人一脚踹开的无情模样。
黄色的药酒汇聚在掌心,浓烈的药味瞬间填满整个房间,马文才温热的手掌覆盖上刘郁离脚踝处的红肿,掌心慢慢用力,一点点将药酒揉搓进皮肤。
预想中的尖叫、痛呼、挣扎完全没有,马文才抬头看了一眼刘郁离,只见他紧紧咬着下唇,双手死死攥着身下床单,沉默到极点。
泪水沿着眼尾无声落下,刘郁离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马文才张开嘴想说什么,最后唯有沉默地加快手下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低声说道:“好了。”
刘郁离叹了一口气,“这叛逆的眼泪啊!”
马文才没有拆穿爱面子的某人,转身去了外间,净手回来,见刘郁离还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问道:“你怎么了?”
刘郁离:“我在思考要不要和你换房间,这该死的味道快把我熏晕了。”
但她一想味道的本源在自己身上,就知道此举无用,十分心累。
马文才睨了刘郁离一眼,直接将房间的窗户推开,寒风呼啸而来,带着冰雪的清冽,充斥着房间的刺鼻药味立马散了大半。
寒冷取代了温暖,刘郁离立刻扯过床上的被子将自己包起。
一盏茶的工夫,仅余淡淡的药味,马文才将窗户重新关上。
刘郁离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面对某人过河拆桥的行为,马文才没好气道:“你往里睡。”说完,站在床边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刘郁离差点从床上跳起,“你要在这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