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人声鼎沸,仿佛要冲破这偌大的操场,冲出校外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原本进行得井然有序的赛事,突然中断。
离得伤员近的人看着他,纷纷凑上前问候情况。
周围的学生,围得那里水泄不通。
一群站在操场之中的学生,担忧地看着胳膊肘大流血的贺志铭,七嘴八舌地安慰他。
“没事儿,也就流血了而已。”看着把自己围成一圈的学生,他尴尬地扶着左边的胳膊肘,吃痛地从地上站起身。
他哂笑地想从人群中脱离,去卫生间清洗一下伤口。
可那群担心过度的体育老师,哪敢就这样轻易放他出去,个个都吵吵嚷嚷地喊道:“别围上去了,把他带了去医务室!”
原本只打算坐在不远处看戏,罗清野一听到人群中有人在说——是贺志铭的胳膊受伤了,忽然一想到牠的胳膊肘上,就有不明显的疤痕。
她旋即迫不及待地跳下高台,却因为忘了拿伞,顶着烈日飞快地跑到那边。
匆忙挤过人群,就看到贺志铭哭笑不得地被自己的体育老师——连拉带拽地往教学楼的医务室里走去。
她不禁错愕地看了眼他那只受伤的胳膊——正好是左手。
怎么可能?
难不成牠真是贺志铭……
可高秋颜不是跟他几乎没怎么交流……
罗清野傻眼地呆愣在原地,全然不顾脸上又疼又痒的刺痛感。
直到站在她身旁的几个女生,突然尖叫出声,惊恐得四散而逃。
她才怔怔地垂下眼帘,错愕地冷笑一声。
脸上斑驳的紫红色尸斑,虽然很浅,但迫使她也因此暴露在人群中。
周围的人,像是避开瘟神一样,满脸惊讶地躲着她。
原本走在老师身边的贺志铭,心脏突突直跳。
听到那边的尖叫,目光突然投向不远处的女孩身上。
见状,他诧异地顿住了脚步。
“老师!”他出声惊呼,挣脱开老师的手,猝不及防地在地上拌了一跤。
连滚带爬地跑到高秋颜身旁,他用自己那高大的身体,替她遮挡住一点阳光:“秋颜!……你的脸?”
罗清野闻言,丧气地抬起头,盯着他明媚的双眸,略黑的皮肤,有些发懵。
“贺志铭?”
她不禁笑了笑,觉得自己就是个蠢得可怜的笨蛋。
只光顾着各种试探徐君寒,忘了还有个贺志铭。
可她没心思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跟他上演诡异的玛丽苏戏码。
她慌忙用手背遮了遮太阳,拽着他,快步往医务室里跑。
一路飞速地带着受伤的他,她甚至尴尬到脚趾头扣地。
“我勒个去,你们干嘛去了?”医务室的晋老师惊讶地打量着二人,顺便抬眼看了下——他们身后气喘吁吁的体育老师——梁老师。
“我受伤了。”贺志铭当机立断地举起胳膊,瞥了眼手臂上那长长的伤痕。
“这个学生又是怎么回事?”他不解地睨了她一眼。
不可能她也是受伤吧。
更别跟他说,他俩是对小情侣。
学校可是禁止早恋的。
扫视了眼他们二人的表情,晋老师不禁腹诽。
梁老师抬腿靠近,清了清嗓解释:“这个女学生,是学校特别照顾的那个紫外线过敏的学生。
“刚才就晒到一点太阳,那个脸上啊,哇地一下,全都是红疹。”
可他刚走到旁边,余光一瞥,却怎么也看不见刚才那骇然可怖的景象。
他不禁错愕道:“诶——同学,你这……都好了?”
贺志铭闻言,也是怔怔地看向高秋颜的脸。
却见她早已经恢复如初,脸上恐怖的红疹也消失不见。
他不由得张大了嘴,瞠目结舌。
心知肚明的罗清野,没有作声,只是自顾自地拉过贺志铭的胳膊,仔细打量那个伤口。
可怎么看,贺志铭受伤的伤疤,和牠的有着天壤之别。
牠的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了内侧的胳膊肘。
而贺志铭的伤口,却在手臂的外侧。
没来得及多想,她便两眼一黑,昏厥在地。
“诶——!同学!”梁老师立即扶住她,惊慌失措地看她就要睡到在地,抱得有些吃力。
目睹一切的晋老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一个晕血的学生,竟然还好奇地去看他的伤口。
空旷的地方回响着牠的话语,悠扬绵长,分不清是男是女。
此时此地,空白之境。
“我说过,你不能晒太阳,就连一点阳光都碰不得。”牠愤愤道。
“……是是是,我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有没有办法,能让高秋颜可以晒到太阳?”
罗清野飘荡着魂体,恹恹地提问,不作反驳。
牠一怔,完全没考虑到——她竟然不去与牠对峙,反倒是来问牠解决对策。
“有。但是那样行不通的。”牠冷漠地回应,“我让你魂穿,是让你替高秋颜找到凶手,可不是让你来玩游戏的。”
“对对对。我知道。”她颓废地白了一眼,“你不让我出去,又不能晒到太阳,我怎么找?
“我问你,只让我呆在室内,这让我怎么找?
“哦~难不成凶手是个阿飘?
“还是说让我坐等凶手出现等着被反杀?
“你不是要救高秋颜吗?难不成你让我魂穿,只是单纯想再次重现当年的死局?喂,你讲啊!”
牠身后的狮子尾巴甩了甩,竟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你一边要我找到凶手,一边却又限制我的行动。”她憋闷许久,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顿了顿后,咋舌道,“喂,你不是系统,那你也不能阻碍游戏玩家的下一步行动啊。
“不然你来魂穿好了,把我放走,这游戏你爱玩不玩,都你来啊!”
“这不是游戏,这是现实。”牠重复着更正她的错误思想,“不要把它当成游戏来解决,不然你只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可罗清野哪去管那么多,只觉得越想越憋屈。
她一步步逼近牠的脸,仔细端详着牠血红的眼睛,不停地质问:“除了学校的室内,就是家里的室内。
“我不能出去找人测验谁是凶手,光靠脑子和手机里那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怎么去找?”
“你说这不是游戏,那你是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话,干你想做的事?”
见牠后退,她穷追不舍:“你要知道,高秋颜被针对成这样,还在学校里被人说三道四。
“我却不能替她解释她不是那样的人,只能憋屈地听别人肆意诋毁,接着演你心目中的高秋颜!”
她指着牠异变的胸口,仍愤愤不平:“我跟她难倒一定要背负着不清白的名誉,等找到了凶手后就那样不清不楚地死去吗?”
“我问你,你的良心痛不痛。
“你既然安排了我的魂穿,又为什么控制我们的行动。
“我凭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向世人解释——
“高秋颜其实是个自闭症,她说话奇怪,是因为她不懂正常人的思维!”
见牠不肯回答,罗清野愈发暴躁地怒斥:“……嗬,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想拯救高秋颜,而是为了找个人能一起拉下水,自做清高地当个乐子人看戏?”
“规则以外的问题,黎不能够回答。”牠沉思了会儿,歉疚道。
“规则规则!你到底是跟什么东西做了交易?
“还是说你明明什么都知道,故意骗我的?”听着毫无水分的回应,她不禁嗤笑,“好啊!我还想着你多少会帮着我,结果你却只是单纯想看戏!
“你要是想看戏,你自己来沉浸式体验当高秋颜的人生就好了啊。
“又大费周章地找我做什么?回答我啊!你到底是谁!”
“黎……就是黎。”牠苦涩地回应,“如果你想做什么,黎会竭尽全力帮助你。只要找到凶手是谁,黎会想办法放你离开,随便你去哪里。”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罗清野,不禁呼吸一滞。
她咬着牙隐忍哭腔:“可以。我要多一个灵魂进来!我要高秋颜吃东西不再尝不出味道,也不会再那么容易受伤。”
“黎定鼎力相助。”
“我还要高秋颜能晒到太阳!”罗清野任性地叫嚷。
“黎记下了。”牠顿了顿,缓缓道,“如果想要再引进新的灵魂进来,就需要让高秋颜产生濒死的感觉,但又不能让她真正死亡。
“……你,确定办得到吗?”
罗清野一时语噎。
办得到?
怎么可能办不到。
若不是提防着牠的能力,她早就想那么干了。
但罗清野没敢说出口,而是沉思了会儿,她询问:“要怎么做?”
牠微微张嘴解释:“只要产生短暂的窒息感,但不能完全让你们二者的灵魂,脱离她原本的身体。”
罗清野犹豫了会儿,她答应:“行,但是你不能再干涉我的下一步行动。”
从空白之境回到高秋颜的身体之中,罗清野缓缓撩起眼帘,目光深幽地看着天花板,就看到高锦彬满脸欣喜地撇着嘴,欲哭无泪道:“秋颜……”
“……爸。”罗清野缓缓抬起手,却正好被他紧紧抓住。
“诶。”他声音颤抖地回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罗清野也不记得——后来的自己最后是怎么出院的。
只记得从医院回到高秋颜家里,她就开始着手——牠交代的任务。
这些天正好是端午放假,徐君寒因为假期太短没回家,她也正好能借此机会——试图用脸盆里的水溺毙高秋颜。
可将脸浸泡在脸盆中,她却总是下意识地屏气凝神。
在水里呛了好几个回合,她才不得已——悻悻地收了心思,打算另外找个办法。
在家里的日子,除了想办法尝试窒息的感觉,就是应对突然出现的高锦彬。
他总会笑容和蔼地给高秋颜,送各种果盘或者零食,而且每次都是突然推开房间门进来。
一听到室内卫生间里的动静,就误以为她在洗脸,还特地安慰她道:“没事的,那个皮肤病只要不晒到太阳就好,不会再长出来了。”
用着高秋颜的脸面,顶着满脸水渍的罗清野,有口无言:“……”
直到她回到学校,她都没找到办法——去让这具身体感受到濒死的感觉。
将手里要上课的书本塞回书包,罗清野瞥了眼宿舍里,只有赖佳敏一人。
见她在沉浸式地涂指甲油,便漠不关心地独自去上晚自习。
至于那位叫贺志铭的体育生,罗清野不好意思再靠近他,也就每天都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每回在同一条走廊上看见他,他总要上前来一句:“秋颜,你还好吗?”
她当然是冷若冰霜地对他生人勿近:“好。再见。”
自从用上了“你我他”,罗清野觉得这样说话显得自然得多,还不用假惺惺地说着“茶味儿”十足的对话。
而且家里人也默认了,她真的在老家和高秋颜的奶奶——学会了“你我他”。
只是那天看见过赖佳敏涂指甲油的晚上,她回到寝室正打算补觉,牠就突然来了句提示:别躺下去,枕头里有针。
有针?
罗清野惊愕地扫了眼赖佳敏床位的方向。
但她早就出去和其他宿舍的朋友聊八卦去了。
除了她最有可能干这孬事儿,她也想不出还会有谁明摆着恶意挤兑高秋颜。
仔细打量着手里软绵绵的枕头,却不知该怎么找出那根针。
她只好用手掌,不断地用力拍打着枕头的表面。
直到看见一根银光发亮的东西,直直地刺入手心里。
仔细一看,竟是一枚十分细长的绣花针。
她顿时倒吸了口凉气,暗自冷嘲赖佳敏的狠戾。
她不动声色地抽出那枚绣花针,手心里突然渗出了鲜红的血液,惹眼得她不禁蹙眉。
可她也只能装作无动于衷——用从家里带来的创可贴,粘好手心和手背。
还好那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