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颜”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努力扭曲的嘴角露齿笑龈,但也只能够看清——镜子里的人影。
站在镜子面前,在她的眼中,也就只有一坨不见五官的、马赛克一般的人脸。
看不清的脸面,看不清的身材。
似乎是谁有意,让她看不清这具身体原本的样貌。
可明明昨晚还能看清的双手,如今也变得朦胧不清。
她伸出双手,不停轻拍脸颊,甚至还将右手,在眼前不停的来回晃动。
就想以此来尝试破解——这无法看清人脸的某种视觉“特效”。
既然看不清,那总能摸清楚大概吧。
思索一番,她便盲人摸象,往脸上胡乱摸索一通。
但奈何,除了能够触碰到并不带有生命体征的物体,都能够感觉到轻微的触感。
唯独当她想触摸这具身体的面部时,双手就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无法感知温度,或者形态。
就像是没有穿戴感官套装的VR游戏。
惊诧之余,她甚至尝试用力捏了捏脸颊上的皮肤。
但也只是如同蚊咬的刺痛感,略微传达进神经系统。
“难不成……是原主嫌自己长得太难看,所以有心理障碍……?”心中的猜疑脱口而出。
这样的假想并不无理。
可怎么想也不太合理。
她只觉得自己的推断,完全不符合逻辑。
是人再怎么厌恶自己的样貌,也不可能将自己遗忘或者抹除。
可眼下的她,也着实想不出个所以然。
只能短暂地收了心思,另寻别法。
怪事先撂下在一边,她简单地洗漱和换装过后,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也才六点半
缓息了会儿,这才敢从房间里的卫生间中走出。
简单地打量了房间的布局,她恍然大悟这具身体的原主,家境是多么富裕。
书桌前的窗户,敞开着门。
悬挂着的窗帘,粉嫩精致,布匹上的刺绣也显得俏皮可爱。
微风摇曳着清澈晶莹的蓝风铃。
被随意掀开弄乱的床单,也是俏皮的粉黄色。
轻薄的被子,是不同明度的蓝粉色。
书桌上的小摆件,也是少女感十足的微缩人偶。
书柜就站立在书桌旁,与床和书桌平行在一条线上。
既不容易挡住窗户,也正好方便了找书的人。
从清晰的视角中打量完这些,她随手翻了几本纸质的课本。
只听闻书页哗啦几声,便又苦恼地塞了回去。
因为书柜里的书目——多是高中题集。
扫视了没一会儿,她不由得推测——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还是个学生。
从平视的视角中,对比着书柜与宿体的身高,推测这个姑娘也并不矮。
房间看着并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独立的卫生间旁边,就是衣柜。
简约雪白的风格,也不失奢姿。
坐在书桌前,久违地翻起课本,竟仅仅是为了调查清楚——现在荒谬的状况。
论谁一觉醒来,都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别人的身体里。
甚至还穿越回了,距离那个世界的八年前。
现在除了放平心态,冷静地接受“未来”的自己——因为不良作息魂穿了某个人,也别无他法。
可下一秒,原本端坐在书桌前的人,慌不择路地将手里的书本丢回一边。
除了课本里应有的内容,毋庸置疑地出现在眼前。
其他有关这具身体原主人的一切内容,都仿佛被奇怪的障眼法抹除。
没有这人的名字,没有学校的名字,乃至班级的任何具体有效信息。
她旋即眉头紧蹙,盯着书桌上那本字迹清晰的作业本,陷入沉思。
从刚才的看不清长相,再到现在对现状的无法调查。
虽然现在的她迷茫不解,可流逝的时间顾不得她多想。
瞥了眼窗外似有似无的景色,从椅子上缓缓起身,她决定出门察看。
“高秋颜”站定在门前,犹豫良久。
轻轻拧开门把,即使已经足够细微的声音,在耳边也像是炸弹般刺耳。
一股无法言说的紧张感,瞬间包裹住了全身。
刺挠得如同被无数的蚂蚁爬满。
似乎僵住的手脚不受控制,才刚深吸了口气,她下意识地拉开房门,禁闭双眼,毫不犹豫地踏出身后的房间。
结果刚出门,就和门外陌生青年的视线,撞个满怀。
“……早…啊。”见门外站着人,她将磕巴的话脱口而出。
虽然只是一瞥,但也看得出身前的青年容貌甚好。
高高瘦瘦,浓眉大眼,清俊池面。
或许是对方的视线过于炽热,出于下意识地闪躲,她也仅仅只是瞥了眼青年。
心虚地收敛视线,她便盯着脚下的地板无处是从。
慌乱瞄了眼就低垂着头,仿佛这样就能被他无视。
青年的身着和发型,她都没能瞥见清楚。
即使这样,她心中还不忘惊叹——其张扬英俊的外貌,甚至惊讶于那张仅仅只是一扫而过的清晰面孔。
若不是硬着头皮佯装无事,她巴不得抬起头多观赏观赏。
“你……”还没从惊讶中缓过劲来的徐君寒,顿时哑然失声。
看着眼前——此时此刻拧巴着表情站着的人,就像是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如同安然无恙的、无事发生地局促在面前。
本该灰白的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可昨晚发生的一切,那算什么……
不对,难不成是他做了个莫名其妙的噩梦?
但历历在目的记忆,句句刺耳的对话,并不是用一句“难不成是梦”就能消除的。
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就见她匆忙略过了他,丢下一句“我下楼了”,便消失得无影无影。
看着对方仓皇逃离的背影,徐君寒搓着后脑勺,有些恍惚。
心中的念想一闪而过,为了确保自己真没看走眼,他推开了隔壁半遮半掩的房门。
一进去,就看到乱糟糟的被子没有堆叠好。
书桌上那个莫名暂停的钟表,也已经恢复了嘀嗒作响。
看起来似乎整洁的台面,其实早已经被某人翻看杂乱。
只不过是被重新整理后随意堆放。
徐君寒没有多看,只是替“高秋颜”整理好被子就出了房间,替她关好了房门。
回到屋里,混乱中的他,从衣柜里翻出衣服,重新换上后,便以难以形容的心情出门,乘坐着家庭电梯下了楼。
他没有像“高秋颜”那样走楼梯。
二楼拐角是必经之路。
他并不想经过。
仅仅数秒就抵达一楼,却没看见他妹的踪影。
他不禁讶然。
数分钟前。
慌忙逃窜中的她,心中吐槽着——为何只能看清青年的容貌。
蹑手蹑脚地下到二楼,又撞见正在二楼走廊一边健身,一边敲击着身前电脑键盘的中年妇女。
扎着高马尾,棕红的发型卷曲蓬松。
体态臃壮的妇人,正身着运动装,慢步走在跑步机上。
眼里还不忘了——忙活机子上放置的笔记本电脑。
“……早呀,妈妈。”
在原地驻足了数秒,“高秋颜”迟疑了片刻,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僵着嗓子问候了声。
在黄飞燕回头的瞬间,又仓惶下了楼。
被熟悉的声音称呼,她僵愣在原地。
打字的手,也停留在半空中。
她那瞪大的双眼,微微张着的嘴,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闪而过的女孩,以及乱糟糟的后脑勺,突然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高秋颜”有惊无险地到达一楼客厅,却刚到楼下,又猝不及防地被一群忙碌的家政妇,打了声招呼。
“起来啦小妹。”
“唉哟,小妹的头发还没梳就下来了啊?”
“……啊,阿姨们好……”
出于礼貌的回应,却在旁人眼中,像第一次见到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那两位打招呼的家政妇,当机立断地惊呼一声,甚至夸赞她的乖巧。
见状,她的呼吸一滞,着急忙慌地眼神躲着人,心想着——真想就地蒸发。
心中的吐槽,还没来得及叨念。
远处的一位阿姨,刚从餐厅里出来,身上还穿着围裙。
可怎么看,也不太像是这个家的主人,正当她疑惑,那人擦拭着手道:
“**啊,放假还起那么早啊。”
“啊……额……”
“高秋颜”有口无言,赔笑地呵呵几声,便不作答。
几个忙活的家政妇,似乎跟身体的原主人十分相熟。
见她们简单地对“她”寒叙后,便又低头干活。
“高秋颜”僵着脸,抬手招了招,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儿,就被厨房里传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啊,身体好点没有,过来喝粥。”
浑厚的男声,如同震雷般贯耳,击得她心脏咚咚作响。
“我……我不饿,我先上楼了。”
不等那人反应,她匆匆留下话后,就转身跑回了二楼的转角处。
在她轻手轻脚跑回楼上之前,身后传来的童声,又宛如天使低语般,银铃悦耳。
“**姐姐,等你饿了,一定要下来吃东西,知道吗?”
没来得及听清童声之后的男声说的什么,“高秋颜”的回答在楼梯间回荡。
“……好,知道了。”
她用着几乎颤抖的声音回答完,同手同脚地跑回了楼梯间,便顺拐上了三楼。
等徐君寒换好衣服到达楼下,早已经不见他妹的身影。
眼见继父和弟弟已经吃好早餐,正在客厅换好外套准备出门。
跟眼前忙着工作的家政妇招呼了句,他环视了一圈,都没见到他妹的身影。
不在餐厅,又跑去哪了?
徐君寒蹙眉沉思了会儿,扭头朝没走过的楼梯顶端望去。
楼梯间窗口的晨光,倾泄而下。
晃眼间,他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望着窗外折射进来的耀眼的光线,徐君寒收回目光,神情凝重。
此时此刻,空白之境。
“无聊无聊,真无聊——”飘浮在半空的那人,百无聊赖道,“这下可好了,真就前功尽弃了。”
旁边的奇美拉欲言又止,过了会儿,牠提议:
“让黎回溯吧。”
“不行!”一提到回溯时间这事儿,她连忙坐直身,神色慌张,“我可以想办法补救,但绝对不能回溯,你的身体扛不住的!”
此言一出,奇美拉的红色兔眼中,仿佛透露出了疑惑,看得对方直发怵。
“我……我是说,既然之前做的一切都报废了,那就将计就计呗。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那么久,我想想办法骗过她哥。”
见牠不再盯着自己,而是看回了半透明的显示屏,那人接着解释:“只要她没有违反整件事的大走向,她所做的一切应对能力,都算在顺其自然,所以我们可以先这样……”
听对方絮叨了半个小时,牠疑问:“真的?这么做不会破坏规则?”
“保真保真,信我就是了。”那人歪嘴一笑,似乎对这一切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