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雪芙并不知晓两家究竟发生了什么,舅舅也说的不甚清楚,但是以付文翰的为人,他那般爱惜名声,竟会那样对待宋家,这其中定是有隐情。
联想到外祖与舅舅刚硬的性子,付文翰是一个孤儿,在宋家受资助的那段日子里,应是没少被两人敲打。
以付文翰那自卑敏感的性子,怕是已经视这为一生的耻辱,对两人恨之入骨了。
宋氏也跟着说道:“芙儿,你父亲说的对,况且你外祖和外祖母年事已高,怕是没有心力顾及你。”
付雪芙颔首,听话的点点头,“女儿知晓了,只是女儿从未见过外祖,有些好奇罢了。”
两人见她放弃了去豫南的想法,微微松了口气。
又叮嘱了些事后,付雪芙便回清澜院了。
宋氏与付文翰对视一眼。
瞧见宋氏紧张的神色,付文翰定了定神,“慌什么?芙儿跟随太子赈灾,如何能私自离开?”
······
清澜院内,淮枝按付雪芙的吩咐,跟付绵绵说了付雪芙有事跟她说。
现在已经将近亥时,付绵绵都困得趴在桌上了,仍坚持继续等着。
付雪芙进屋里,看到的便是昏黄灯光下闭着双眼、下巴枕在手上,脑袋左右摇摆的付绵绵。
这一幕看得付雪芙心一软,她走过去,将付绵绵搂进怀里,这一动,付绵绵便醒了,困倦的双眼刚睁开,瞧见是付雪芙,整个人直接歪在了她身上,“阿姐,你回来啦。”
付雪芙将她抱紧,轻声道:“绵绵,后日我要出趟远门,你明日可能要搬回兰苑去了。”
闻言,付绵绵的瞌睡瞬间就没了,她瞪着溜圆的眼睛,“我可以去吗?”
付雪芙摇摇头。
付绵绵有些失落的低下头,但只片刻,她便抬起头,两眼亮晶晶道:“那我等阿姐回来。”
付雪芙摸摸她的头,“我大约三月后回来,到那时,若你还想在这住,再搬回来。”
付绵绵开心的不住点头,“我有个东西给阿姐。”
说罢,付绵绵一溜烟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她拿着一方粉色的帕子回来,“上次说了要给阿姐的帕子,但阿娘说,上面都是我的口水,不能给阿姐,阿娘便重新给阿姐绣了一方。”
付雪芙接过帕子,触手异常柔软。
“阿娘还说,阿姐真是花的年纪,就得用粉色的。”,付绵绵努力复述红姨娘的话,一字一句道。
“阿姐,花的年纪是什么年纪?”,付绵绵歪头问着。
付雪芙勾了勾她的小下巴,“花的年纪就是绵绵长大后就知道的年纪啊。”
付绵绵害羞的往旁边一躲,手肘拂过放在桌上的那方帕子,折的方方正正的帕子掉在榻上,露出了上面绣着的兰花。
付雪芙脸上的浅笑一顿,她拾起帕子问付绵绵,“这是?”
“阿娘绣的花花。”
闻言,付雪芙将手帕递给一旁的淮枝,“淮枝,你看看。”
淮枝见她神色激动,也不由紧张起来,她接过帕子,仔细看,“奴婢不太确定。”
付雪芙摇摇头,肯定道:“淮枝,这就是的。”
上一世,她发现自己可能怀有身孕,与淮枝精心策划逃到庄子上后,没多久,身上的钱便用光了。
两人只能扮作农妇去京中买些绣品为生。
在一次卖绣品回来时,她们便发现桌上多了一百两,就是用兰花帕子包着的。
虽与这方帕子上的兰花图案不同,但是绣工一看便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当时,她与淮枝两人猜测了许多人,觉得最有可能的人便是三公主。
却怎么也没往红姨娘身上想过。
上一世,她与红姨娘没有任何来往,因为宋氏不喜的缘故,她特意疏远,最多也不过是见面时的点头问好罢了。
红姨娘有一儿一女,付云望在国子监,一应花费都从府中中馈出,但红姨娘在宋氏的掌权下,一月只有十五两,加上付绵绵的五两,二十两要养整个兰苑,偶尔还会给付云望买些笔墨,还要给付绵绵买新鲜的吃食。
这二十两都不一定够,那百两银子姨娘又是如何攒出来的?
付文翰那么自私的人,自己都是伸手向宋氏要银子的,如何会给红姨娘银子。
好不容易攒的银子,姨娘怎么就给她了呢?
付雪芙眼眶一红,自问上一世,她对红姨娘并不好,甚至她也变相算宋氏帮凶。
即使重生后,她也是几度不想救红姨娘的孩子。
怎么就那样帮她呢?
付绵绵见她快哭的模样,焦急道:“阿姐,你怎么哭了?”
付雪芙扯出一个笑,“阿姐,有点舍不得你。”
付绵绵闻言,小手张开,学着大人的模样,将付雪芙抱住,轻拍,“没事啦,等阿姐回来就能见到绵绵了。”
另一边的齐国公府却是灯火通明。
二皇子趁着夜色过来,还未入内,见着书房内的齐国公便道:“如何?还没有消息吗?”
齐国公神色凝重地摇头。
二皇子沉思一会儿后,道:“那便···不必再找了,把人都撤回来,等消息吧。”
如今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齐司理并不是一个没有交待的人,更遑论是一声不吭便不去上值。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现在身不由己。
齐国公正想下令,一道声音从外边响起,“国公爷,有世子的消息了。”
“快传。”
话落,一个暗卫快步入内,他将一枚香囊双手呈上,“二皇子、国公爷,我们在世子的别院中找到了六个暗卫的尸首,以及世子的香囊,六个暗卫皆是被一剑封喉。”
“可有任何凶手的线索?”
“没有,来人身手远在我们的人之上,暗卫们还没反应过来,便没了气息。”
齐国公来回踱着步,“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样的身手?”
二皇子却稍稍安心了心,“国公爷稍安勿躁,起码说明此时司理没有生命危险。”
若背后之人想杀了齐司理,没必要大费周章换个地方。
“最多受些皮肉之苦。”,二皇子神色渐渐凝重,他怀疑是太子的人将他绑了去,目的就是为了淮南的事。
齐司理一个文弱书生,不会武功,也不知他能不能抗住太子的拷问。
“搜索太子名下所有产业和别庄。”
夜已深,子时刚过,陆沉轻手轻脚关上窗户,掀开床帘,却皱了皱眉。
付绵绵正四仰八叉躺在付雪芙身边,一只短腿还搭在了她的腰上。
陆沉黑着脸,提着付绵绵两只手和两只脚,将她放到了床对面的榻上。
犹豫了一下,陆沉还是给她盖上了一件衣裳。
现在是炎炎夏日,但屋内放着冰块,若她着凉了,没准受累的还是付雪芙。
陆沉重新掀开床帘,今夜的月光格外亮,床上的人儿平躺着,白色的中衣、乌黑的墨发,极致的对比。
腰间却有一抹比月光还要皎洁三分。
那一抹玉骨冰肌。
陆沉默了片刻,伸手将被小孩蹭上去的衣裳拉下来。
陆沉和衣上床,如往常般将人儿揽入怀中,在梦魇中正低低啜泣的人儿没有所觉。
陆沉还是笨拙地、不断轻拍着她的肩膀,企图能帮她缓解一二。
忽然,付雪芙绝望道:“齐司理,你赔我的孩子···”
陆沉轻拍的手一顿。
拢起的剑眉下,是被惊得瞳孔微缩的双眼,下一瞬,惊讶迅速被深重的心疼所覆盖。
当日光出来的瞬间,陆沉眨了眨干涩的双眼,他左手轻轻托起她的脑袋,将僵硬的右臂抽出。
陆沉托着她,将她身后的墨发一缕一缕捋顺,又将散在她脸上的鬓发一一拿开,抚在耳后。
陆沉握住床榻上的柔荑,眼里尽是迷茫和痛色。
十万铁骑兵临城下都能冷静应对的陆沉,此刻,却不知能做些什么。
明日一早城门一开,前往淮南的人马便会出城。
今日是最后一日练身法了,付雪芙甫一来到小院,陆沉便将一把匕首递给了她,“这是我前些时候买的匕首,削铁如泥,小巧,便于藏匿,明日你便要出门,这个正适合你防身。”
匕首只有付雪芙的巴掌大小,通身都是铜色,不是很亮眼,剑鞘上的花纹也是最简单的,但乍眼看十分古朴。
付雪芙刚接过,便有些爱不释手,“多谢先生。”
陆沉怕她伤着自己,“这匕首是用千年寒铁石锻造,十分锋利,你莫要伤着自己,等会儿我教你如何使。”
闻言,付雪芙将匕首放回桌上。
下学后,付雪芙与付云州一块去了陆沉在城西的小院。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付雪芙还有些事需要做,将付云州送到后,她便先回了付府。
淮枝已将付绵绵送回了兰苑。
付雪芙看着收拾妥帖的一应物品,这才吩咐淮枝将放在樟木箱子底下的小匣子拿出来。
两人一同去了趟兰苑。
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付绵绵听闻付雪芙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跑了出来。
红姨娘也跟着起身,在身后训道:“跑慢点,小心摔着。”
付绵绵跑出院外,先拉起付雪芙的手,努力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后,才笑吟吟道:“阿姐,是想我了吗?”
付雪芙拉着她往里走,捏着她的脸道:“对啊,怎的还在用膳就跑出来了?姨娘呢?”
付绵绵做了个鬼脸,“娘亲在屋里,正抱着小六呢,小六成天就知道哭,吵得很。”
小小年纪的人儿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付雪芙有些忍俊不禁。
一进院子,付雪芙便瞧见了站在屋门口的红姨娘,她上前,将她怀里的小六抱过来。
“姨娘,先用膳吧,小六我抱着。”
红姨娘含笑颔首。
付雪芙在一旁逗弄着孩子。
红姨娘时不时给付绵绵夹些菜蔬,付绵绵虽皱着眉不太乐意,却仍是将菜蔬夹起吃掉。
付雪芙瞧着这一幕,嘴角不由勾起,心里柔软,紧绷了许久的心弦也跟着放松下来。
没一会儿,两人放下筷箸。
付雪芙才道:“今日前来是想拜托姨娘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