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岱的嘴像是开了光,大雨说下就下。
这样的春日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苏可眼看着那束鲜嫩的雏菊在大雨中七零八落,而亲生父母的音容笑貌在风雨中模糊,那是他们年轻时的模样,永远停在四十岁的样子,她心中忽然大恸。
二月最后一天的风还带着彻骨的寒凉,大雨如倾中,她迅疾的脚步停滞不前,忍了一会的眼泪不争气地跟着大雨一起流。
隔着绵绵的雨帘,墓碑上那两张年轻的脸好像活了过来。
他们像某个放学的下午一样正从车上下来走向她,也像某次春游结束后他们站在路边翘首以盼等着她归来。
乔典永远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耿新月最是温柔漂亮,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永远在春天里,甚至她发脾都透着可爱,苏可怎么能忘记呢。
他们那么好。
尽管他们只陪她渡过了十年。
这些珍贵的时光永远定格在多年前那个春日的晚上。
苏可对那天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记得那天乔典心情不太好,连耿新月的脸上都没有了笑容,他们强装着笑容关起来。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知道有事在发生,很乖地躲到自己房间。
那时候的乔可儿只想着爸爸妈妈吵架的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两个小时,他们又会笑嘻嘻地站到她面前。
她甚至没有再去敲一敲门,再听听乔典和耿新月的声音。
哪怕是最后再叫一次爸爸妈妈。
很多的最后一次都在不知不觉中,在你毫无意识的时候。
这些记忆突如其来,随着冷峭的湿空气钻入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异常艰涩。
当天浇下的雨滴成了她最好的遮掩,冲刷掉她无休止的眼泪。
黎岱是到了车门前才发现这人没有跟上来。
他转头看见纤瘦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像是五年前那个雨夜一样。
她很反常,每次只要和楚清淮见面,她就很反常。
男人的黑眸中很快聚集起怒气,大步跨过风雨折返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胳膊往车上拖。
车内风平浪静,苏可吸了一口温暖的空气,被大雨浇灌的寒意依然让她打了颤。
黎岱看到她像兔子一样的眼框,黑眸里有情绪在翻涌。
他就这么淡淡地凝视她,什么都没说,随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盖在她头上。
“衣服脱了,穿上。”
苏可被蒙着头,说话闷闷地:“不用,我不冷。”
她穿的不多,全身都湿漉漉地,脱一件衣服也无济于事。
车本来平稳地开出去了,就那么一瞬间,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弹出去的苏可被安全带勒回来,手上紧紧捏着他的外套,“你干什么?”
驾驶座上的男人沉默不语,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脱掉。”
两人对峙了半响,苏可脸色涨红,本来就红透的眼框很应景地溢出几滴晶莹来。
她的倔劲上来了,拿着他的外套摔向驾驶座。
“不脱,不脱,我就是不脱。”
“凭什么都要听你们的,我不想脱,不行吗?”
“衣服湿了而已,送我快回家不行吗?”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
黎岱任由外套拍打着自己,聚着怒气的深眸渐渐沉寂下去,像是一盏在风中挣扎中被熄灭的油灯滋滋冒着黑烟。
他看着她被冻得发紫的嘴唇在动,她在说着狠话。
不只是外面的雨太大,还是什么,黎岱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记得今天她见过楚清淮,她忘记了自己父母的忌日,她的心情应该不好。
是懊悔抑或是伤心,黎岱发现自己好像猜不准。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忘记过这么重要的日子,每到二月下旬,她都会提前准备好祭拜的东西,焦心地等着这一天。
是什么能让她忘记呢?
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楚清淮回来了。
她在走神,在想别的事。
走神到情绪失控。
他每年都会陪她来,从未见过她这样铺天盖地的眼泪。
看着苏可这样的失控,黎岱的心中也好像空了一块,有成百上千只蚂蚁在啃噬着心中的禁地,忍不住也跟着失控。
他凝着她翕动的唇,忽然发狠地咬了过去。
“嘶”,苏可难耐地吃痛起来,奋力地推着他。
“你王八蛋。”
苏可发了狠,死咬着唇不让他侵入。
黎岱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抵抗,大多数时间苏可都是听话的,就算是不乐意也不会真的和他杠上。
他从来都是好胜的,容不得半点失败。
尤其是在苏可面前。
她是他好不容易赢来的。
黎岱眯了眯眸子,趁着和她分开的瞬间,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苏可的肤色是发光的冷白,被雨淋得,更是白的像一张纸,她异常红的眼框像是开在雪地里的腊梅,像是天然的助燃剂,更让男人的眼里充斥着危险的火苗。
黎岱总会在这样的苏可面前失控,也只会在她面前如此。
他滚烫的呼吸再次覆盖到苏可之上。
这次她逃无可逃,黎岱长驱直入。
只是男人很快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苏可,你咬我?”他终于退开。
“我说了,你别逼我。我说了,赶快回家。”
苏可猛地推开他,蜷缩到车门边,抽噎了一口气,“我真的很冷。”
黎岱的嘴上很狼狈,他也懒得擦,任由铁锈般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
他紧紧凝视着苏可,重新取过外套,拉了拉苏可的上衣。
“都脱掉,穿这件。”
苏可不应,脸贴在车窗上,用后脑勺回应他。
“我帮你脱?”男人的气息渐渐危险,声音发沉。
苏可气不过,回头瞪他:“你什么总是逼我?”
黎岱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乖,脱掉,会感冒的。”
“……”她在对牛弹琴吗?
“听话。”
*
苏可是被黎岱抱回家的。
湿衣服还是被他脱了下来,他脱的,然后给她披上了那件黑色长大衣。
大衣质感软绵,套在她身上也不突兀,恰好到她膝盖处,像是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要下车自己走,被人按住。
“你放我下来。”苏可最恨他这人自作主张。
光天化日,她这么大一个人又不是不能走。
黎岱偏偏不,把她和大衣紧紧裹在怀里,轻松地推开门。
王妈正在厨房忙活,探出头来见到这幅靡丽的场景,会心一笑:“先生,太太,你们先上楼休息,午饭还要一会。”
苏可的脸红得不像话,干脆装鹌鹑不抬头看人。
等到被轻轻放到床上,苏可顿时像炸了毛的小狮子,火急火燎地要推开黎岱。
“对不起。”男人纹丝不动,两手撑在她身侧,从上面深深地凝视着她。
“干嘛说对不起,黎总怎么会有错。”
苏可最不敢看他这双黑眸,像是随时要把人吸入深渊,心里还有气,偏过头不愿意好好说话。
“我的话只说一次。”
黎岱的眼神更加幽深,忽然把大衣掀开了,女人如丝缎般的肌肤一览无遗。
“啊……”苏可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身体,“你不要又发疯。”
“发疯?在我自己家里,和我老婆上床,算发疯?”黎岱起身除掉腕表,一粒一粒解开衬衣扣子,视线轻轻扫过她的胸前,淡勾了下唇,“我还有什么没看过?你还不如大方放开手。”
他扯掉自己衬衣,开始解皮带。
“越是遮,越是勾起人心思,有个词叫欲盖弥彰,你不知道?”
皮带“啪”地掉落在地上。
男人的八块腹肌完整地呈现在她眼前。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她,“你说我总强迫你,不如这次好好邀请你?”
“……”苏可的脸又涨得通红。
“滚。”
“可以,一起。”
黎岱还算有点人性,没有折腾她,只是帮她洗了个澡,还吹干了头发。
他们下楼吃饭已经两点了,苏可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
黎岱吃完饭,端起杯咖啡,淡淡看她:“今天为什么哭?”
苏可埋头在喝汤,很久才回他:“没什么,想我爸妈了。”
“不是因为别的?”
苏可莫名抬头,皱眉:“还能因为什么?”
黎岱别开视线,点了支烟,没再说什么。
吸了两口,他把烟徒手掐灭,回头看她:“没什么想和我说?”
苏可想起黄文秀的话,脸上有些不自然,“没什么,就是我妈……”
她看见黎岱脸上有些嘲弄的表情,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忽然改口说:“黄文秀,我养母,她说苏翊在搞项目,要投资……”
“多少?”黎岱开始整理袖扣,嘴里依然叼着那根灭掉的烟,“不用说数字,让他明天来山岳找我。”
“哦。”
苏可心里还是不安,加了一句,“你看着办,如果不行,可以不投钱。”
黎岱哼笑:“怎么?替你老公省钱?”
“放心,我别的没有,钱有的是。”
“我可劳记着婚前的协议呢。”
旧事重提,苏可的脸色变了变,消下去的气又腾腾冒出来。
“不用你提,我也记着。”
“放心,我就图你的钱,你图我身体,你千万别上赶着谈什么感情。”
“你以后不逼我就更好了。”
“我知道的,黎总,你一定不会爱上我的。”她讥诮地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