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征元年，除夕前夜，冬日有雪。

几近年关，森森宫墙之内张灯结彩，喜色盈枝，宫灯所照之处胧意一片，有宫人错落各处除雪开路。

持盈殿内烛火明亮，碳足煦暖，烘得人昏昏欲睡，松碳燃至烬时发出爆响一声，在原本清静的殿内显得尤其醒耳。

殿内侍宦杨京被这一声炸的困意全散，迅速提了口气抬起眼皮望向前侧案几，只瞧案几后龙椅座上之人原本执笔之手顿于半空，不知何时目光已飘到了窗外，若有所思。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杨京此时才发现，傍晚才停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形似鹅毛，纷落四处。

座上之人敛回目光时才留意到，一滴朱红于他不经意间垂落于面前奏折之上，刺红的颜色似让他想起某些斑驳恼人的旧事，干脆将朱笔重重搁置，随之起身。

“天色已晚，陛下批了一天折子，稍歇歇神吧。”杨京劝道。

那人不应，离了桌案行至殿门前，杨京忙乖觉上前自里将殿门打开，又见身前人稍稍摆手示意他不必随行，虽望着殿外天色有些犯难，却也不敢贸然触怒圣颜。

那道皎如玉树的身影迈出殿内，未穿外披，仅着一身靛蓝密织团龙锦袍，驻足于白阶之前，任凭雪落于肩，于风雪中依然挺拔若竹。

摊开手掌，借着身后透出的烛火光亮，掌心纹路清晰可见，六棱雪花抱团落入他的股掌转瞬消融，盯着手心仅剩的水痕，他剑眉染了淡淡的愁绪，连眼睫上也挂了些许雾色。

这是樊龄誉继位第一年，恰逢瑞雪，是人人称道的吉兆，可他却不喜欢。

因为她离开时，总是在这样的雪天。

“六年了。”目光缓缓朝前，几近将宫阙淹没的茫茫雪色一望无边，连他的心也无着无落。樊龄誉唇齿微启，用仅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六年了，你在那边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