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瑛的番役赶来时,贤王的暗卫迅速撤离。
秦时安身受重伤,叶瑛将他们带回了东厂,一路上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还未到达东厂,便有千户官驾马飞驰而来,见到叶瑛后极速跃下,脸色苍白地在他耳边低语。
叶瑛向来孤傲的脸色骤然大变,手中的缰绳突然拉紧了,又对赶来的追风道:“你让秦时安他们找地方躲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千万不要出来。宫里出了大事,谁都可能会被殃及到。”
说完之后,他双脚狠狠一蹬,扬鞭驱马,朝着皇宫飞驰而去。
追风将此话转达给了秦时安之后也立刻追了过去。
秦时安和幽兰不知何事,但听得此话,只能再次回到沈府的密室内,等待有消息传出来。
此时,宫廷内发生了震惊朝野的大事。
皇帝在贤王盛大的婚礼上突然被身边的太监刺杀,生命垂危,喜庆的气氛瞬间被恐慌和混乱所取代。
宫女太监们惊惶失措,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大理寺卿柏兴负责调查此事,由于刺杀皇帝的太监当场自戕,所以调查的重点落在了平日与他要好的另外几个太监中。
经过严刑拷打,终于有太监供出此人近日出宫频繁,与贤王身边的人来往密切。
贤王一身喜服,长跪于皇帝寝宫外,听闻此事,只道:“本王请求完婚后第二日启程回昭阳的折子还在父皇的书案上,怎么可能刺杀父皇?若刺杀了父皇,难道本王就是皇帝了吗?”
随后,又有太监供出那人偷偷在外置办了宅子,养了女眷。
大理寺立刻派人搜查了那位太监购买的私宅,在宅子里找到了焚烧得只剩下碎屑的书信。
虽然已经看不见书信上所写的内容,但是很快,大理寺就查出,这些书信所用的纸张乃是宫中今年新进贡的麓德宣纸。
麓德宣纸本该在年前就发放到各宫,但因贤王成婚之事,一直拖延着没有发放。只有东宫的内侍来催过,遂司礼监的太监便先给了东宫一小部分。
此时,那刺杀皇帝的太监养在宫外的女人供出,太子不满圣上将贤王长留在京城,怕贤王对自己不利,才下了杀心。并且企图嫁祸于贤王,以此来挑起朝廷内外的纷争,削弱贤王的力量。
朝廷上下一片哗然,太子则一言不发,亦长跪于寝宫之外,等候内阁大臣们商议对策。
当隐秀从外面带回了最新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
此时,朝廷中的大臣们依然在宫中徘徊,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皇帝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幽兰也亲眼见到了秦兆华留下的那份充满自责和悔恨的自悔书。随着这封自悔书的出现,幽兰对秦兆华的怨恨也随之减轻了些许。
他们三位曾经的好友,因为一个尚不完善的药方而遭受了巨大的灾难,不得不选择了断自己的生路。
在宫廷的高墙之内,紧张的气氛日益加剧,局势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随着皇帝不幸遭遇刺杀事件,一场关于权力的斗争正式拉开序幕,各方势力开始暗中较量。
暗潮汹涌,宫廷内部的两股主要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内阁成员和朝廷中的大臣们各自站队,有的坚定支持太子,而有的则拥护贤王,形成了明显的对立局面。
当周应焕的遗体在山林中被发现时,他的身体已经被野兽啃食得几乎无法辨认=。
大理寺卿柏兴在处理这一系列复杂事件时忙得焦头烂额,而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因为皇帝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整个朝廷因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此时,在密室里待着的幽兰却对沈之舟道:“沈大哥,我记得你曾说过,《神异精》里的处方,可使人处于极度的狂躁之中,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皇帝服用下此药,可能会清醒过来呢?”
秦时安察觉到幽兰的意图,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不行,这书里的方子都是陆伯父实验的处方。天子的命,怎么能随便拿这样的处方来试?太医院的太医也不可能用这从未使用过的处方给圣上用!”
“如果我们把药量减弱呢?”幽兰没有看向秦时安,只对沈之舟道:“这里面的药我也认得些许,有些叠加确实会让人狂躁不安,但若是药量减少,我倒是觉得可以让人在短时间里清醒过来,至少能安稳现在的局势。”
秦时安因自己的话语未得到丝毫回应,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恼。
沈之舟点点头,却依然蹙眉道:“但是,那些太医是不会用这个处方的,没有谁敢用自己的脑袋做实验。”
秦时安费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对沈之舟道:“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幽兰说。”
沈之舟看了看一脸阴沉的秦时安,知道他对自己和幽兰的对话心生不满,只好起身对幽兰道:“你好好照顾秦大人,有什么以后再说。”
沈之舟一走,秦时安立刻将幽兰朝自己怀里拉,力气之大,让幽兰有些担心他的伤口,只得顺从地靠着他,听他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救皇帝的命,以此彻查你父亲的案子,对吧?”
他喘了一口气,又道:“但是幽兰,这些处方上大多是怒火攻心的烈性药方,但凡有个意外,你不但替你父亲翻不了案,还……”
“所以我才和沈大哥商量啊!”幽兰抱着他的腰,柔声细语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太急着翻案,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方法。如果我们真的要做,那一定不是现在就拿着那本书去找太医,我和沈大哥会找大夫好好地商量一番,看用什么样的办法最为稳妥。”
幽兰看着眼前毫无血色的秦时安,笑着道:“你不要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知道,越是这个时候,我越要谨慎一些。我们手里,已经有了不少的证据,只要能获取皇帝的信任,替我父亲翻案就有希望……”
“但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秦时安突然开口出声。
幽兰懵懂地看着秦时安,问:“什么?”
“那就是皇帝愿不愿意承认他做错了!”
这是幽兰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被秦时安撕破了口子,露出真实的面容来,于是那些坚强的执着,在此时又变得捉摸不定,彷徨不安。
是的,皇帝愿不愿意承认呢?
三司会审的结果,他一个杀无赦,便断绝了慕家满门的性命。
一旦呈上证据,那么,当初会审的人,当初下令的人,都要背负误杀的罪名。
皇帝会吗?
他是天子,他不会。
仿佛是一盆冷水浇透了幽兰的身体,她突然觉得无比的绝望,如坠入了冰冷的冰窟之中,只剩下一丝微弱的呼吸。
时安眼见幽兰眉宇间流露出的深深忧虑,温柔地抚了抚她的或被,缓缓开口:“当初在香雪河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所以我不是在阻拦你。”
幽兰抬起眸子看着秦时安,听他继续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倘若沈之舟身边的大夫真的有把握,那这件事就由我来做。”
“不行!”幽兰厉声道,“不能是你。”
秦时安此刻显得异常虚弱,但他的脸上却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那笑容仿佛春日里温暖的阳光,如她爱慕的那位少年。
“除了我,你觉得还有谁?你进不了宫,你也不能拉叶瑛或者沈之舟陪你赌一场。慕家的灭门无论如何也和我父亲有关,这件事也该由我来做。”秦时安轻抚着幽兰苍白憔悴的脸颊,因为岁月的蹉跎,脸上多了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虑和彷徨:“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一句“只有我,只有你”让幽兰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紧紧抱着沈之舟低声抽泣着,许久才抹干眼泪,一脸肃色道:“你要进宫也可以,我也要去,不管结果怎么样,我跟你一起承担。无论前方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我都会与你共同面对。”
幽兰眼眶微微泛红,她抬头望向秦时安。
秦时安见幽兰的神情有所缓和,心中也稍感宽慰,继续说道:“你在掖幽庭待过,宫里万一有认出你的人来,那就危险了,你好好在这儿待着,有沈之舟保护你,我也算放心……”
说到这里,秦时安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看着幽兰道:“沈之舟其实是个不错的……”
“你要敢死,我就立刻让沈大哥给我安排个婚事嫁了。”幽兰红着眼道,“就专挑你讨厌的人,还要把你的灵位摆在我的洞房……”
后面的话被秦时安的嘴严严实实地堵着,他惩罚似地在幽兰的唇边咬了一下,低声在她耳边道:“不准。”
朝中局势一片混乱,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对太子和贤王保持不同的意见,然而螺洲的水患刻不容缓,齐北的军队在边境处开始肆意活动。
太子在皇帝身边跪了两日,终于站起身来,不顾朝堂的反对,执意要接过皇帝的权力,召集内阁和六部共同商议水患和派兵驻守齐北之事。
惠贵妃第一个站出来,指着太子还未洗脱嫌疑,就以皇帝之姿号令群臣,她的父亲镇远大将军第一个就不受这名不顺言不正的命令的约束。
太子坐于龙椅之上,厉声道:“本太子是父皇亲自册封的太子,自幼肩负着未来的治国重任。如今,父皇无法亲政,秉持太子之尊,暂行监国之责。”
“若真觉得是本太子意图谋权篡位,就请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拿出证据来。企图诬陷我刺杀父皇,阻挠我履行监国的职责是小事,但动摇国本,危害社稷是我绝对不允许的!”
太子的一番举动,坚定了贤王反抗太子的决心。
西厂的人首先控制住了几位大臣的家眷,逼得朝中大臣不得不反对太子的监国,随后他的祖父,如今的镇远大将军,集结了数万人在京城外,准备一旦有变故,便发动一场宫廷政变。
如今的叶瑛还未失去对东厂的掌控,但叶已经无法见到太子。
此时的秦时安已经穿上了锦衣卫的莽服,由叶瑛带着,朝宫里驾车而去。
“如今太子孤立无援,虽还不至于将他囚禁在东宫,但实际上,各地方呈上来的奏折都未经他手,全都由内阁处理了,可是内阁意见不合,常常因为一些事情而发生争执,已经几天未回家了。”
叶瑛撩开帘子看了看身后的马车,对秦时安道:“你真的有把握能医治好皇帝的病?”
秦时安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