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卿拿下巴点点刘宇,“你自己说。”
他不想救这个废物。
刘宇脸色青白交加,答案不言自明。
赵霁“我很穷,不会做生意,没钱,遇见娘子,是我命好,更要知恩图报,我的心给她,命给她,一生伺候她,不给她添麻烦,不让她因我而受屈辱,刘公子既然与我的所作所为没差,那为何又要让薛公子因你而受屈辱呢。”
薛文卿没想到最后话会引到他身上,举杯的手微滞。他看向刘宇,眼里带着渗人的寒意。“还不快滚!”
“薛公子!他只是一个臭叫花子……”
“当啷!”
盛满酒的金盏杯撞地,周围公子哥全都后退,刘宇弯下腰捂着被砸出血眉角。
苏顷坐在位置上稳如泰山。
“薛公子,我这是许久不来,大家都忘了我脾气了!”
薛文卿见苏顷真的动了怒,更是对刘宇喝道:“快滚!”
刘宇知无可转寰,他面容狰狞一瞬,所有的优雅全部被撕碎,紧咬牙关,恨恨而出。
薛文卿叹口气,表情恢复如常,一展折扇。
“方才赵相公倒是提出了个别论,甚有意思,世人皆道大丈夫应建功立业,赵相公不惧周遭眼色,反其道而行之,令在下佩服。不知薛某是否有资格与赵相公做个好友。”
薛文卿身后的狗腿此刻一个个活过来,不知谁说,“我也想与赵相公交个朋友,我也来敬一杯!”
苏顷哼笑,“我家夫君没空和你们同玩同乐。”
她牵起赵霁的手,“回去罢。”
薛文卿冷眼盯着二人相握的手,末了笑道:“苏老板别着急,大家都是太热情了。”
他晃着扇子走到苏顷身旁,袖口擦着她的,沉下嗓音。
“你今日不就是来确定是不是我放出的流言么,你随我来,我还有最后一件事相同你说,说完了,此后我再也不会找你。你得个清净,甩掉我这个狗皮膏药。”
他笑得暧昧,赵霁眉头微皱。
他见苏顷犹豫思索,轻轻搂过她肩膀,拉开她与薛文卿的距离,在她耳边柔声说:“我就在这里等你。”
薛文卿嘴角扬起弧度,赵霁眼神与他相撞,笑意不达眼底。
苏顷注意力在薛文卿的目的,全然不知男人之间的交锋。虽然觉得方才赵霁一下离她过近,但也没觉得不妥。
“好。”她答应,她安抚赵霁,“我去去就回。”
赵霁看着苏顷跟薛文卿出了门,还来不及细细咂摸忽现的落寞,一杯酒就递到眼前。
“来来!赵相公!敬你一杯!”
酒面映出他平淡的双眸。
他伸出手,一饮而尽。
更多的人围上来,将他围成圈。
薛文卿沿着走廊左拐右拐,终于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站定。
苏顷催他,“有什么事赶紧说。”
薛文卿笑,“不用先求证了吗?”
“没必要,已经很明显了。”
“那好,最后一件事,不对,应该说是一个问题。”
薛文卿眼瞳如墨。“为什么要嫁给他。”
这话问得苏顷莫名其妙。
“这与你无关。”
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薛文卿继续说着:“你苏老板要是看中脸,冀州城千百个都能让你嫁。为何偏偏看上了一个犯了罪的穷光蛋。他究竟有什么是别人没有的?”
“我警告你,别再让我听见你这么形容他。”苏顷语气冷到极致,“我只说一句,这自始至终是我苏家的事,不会对你们薛家造成任何影响。”
“我不是为了薛家,也不是为了防你,我只是想知道。”
“无可奉告!”苏顷不欲多言,转身就走。
“苏顷!”
手腕忽然被人大力攥住,苏顷整个人朝后倒去。
“放开!”
苏顷吃痛,扭转腰身站稳脚跟,想要甩开薛文卿的桎梏。
薛文卿眸色深深,如同一个漩涡,要把苏顷吸进去。
“你说过的,你不会成婚,你说过的!”
苏顷愣住,那里情感之浓烈,纵使她这方面再迟钝也会感知的到。
“你……难道对我……”她惊讶地问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薛文卿沉默不语,只抿紧双唇,攥着苏顷腕子的手逐渐加大力气。
苏顷痛死,又挣脱不开,一脚猛踢他小腿。
薛文卿吃痛,力道微松,苏顷使出吃奶的劲终于甩开他。
她厉声道:“神经!是又怎样,喝多了滚去醒酒!”
她撂下这句话,留给薛文卿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回到雅间,打开门便是扑面而来的酒气,直引得她头晕作呕。
里面的人东倒西歪,瘫成一片。
“赵霁!”
放眼望去,哪里都没有赵霁的身影。
“赵霁!”
他人呢?
“在这儿。”风吹帘动,赵霁捧着酒壶从帘后显现出来,他面色红润,笑吟吟地看着她,“聊完了?”
“嗯。”苏顷走过去,“你怎么站这儿,喝完酒是不能吹风的。”
他一双俊秀的眉眼此刻带着三分艳丽,声音轻柔若鸿毛,忽然说得小心翼翼。
“我怕你回来嫌我浑身酒气。”
苏顷微微叹息,“我不会的。”
赵霁的眼蓦地弯成月牙,指着周遭烂醉如泥的一堆人笑道:“他们酒量太差了,本来是想灌倒我,结果反倒把自己灌倒了。”
他像个孩子寻求奖赏般问苏顷。“你说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苏顷苦笑着配合,“好了,这位大厉害,我们该回去了。”
赵霁迷惑。
“嗯,回去……回哪里啊。”
苏顷拿走他手里的酒壶,答:“回家。”
“可……我的家……不在冀州城。”
说着说着他就要走,奈何脚下一软,苏顷赶紧放下酒壶,过去抱住他,赵霁顺势搂住她的颈项,鼻尖摩擦着她的颈间,唇擦过她耳后,苏顷差点跟着瘫软在地,她赶紧将他扶离自己的身体,轻斥道:“赵霁,站起来!”
“……嗯……”
见他快要不省人事,苏顷也放弃把他叫醒的年头,她将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搂着他的腰,相互靠着艰难朝门口移动。
走到转角时,苏顷对上薛文卿的视线。
她很快便自然而然地移开,就当没看见他这个人。
柳烟儿见了,忙叫人过来帮忙扶,奈何赵霁就赖在苏顷身上不走,苏顷无奈,只能亲自拖着他上了车。
苏顷从车内探出头来,“烟娘,今儿个的酒钱,先记账,我回头叫春芸过来结。”
柳烟儿歉疚道:“不用了,算起来也是我疏忽,让苏老板不痛快了,这顿饭我自个儿请了。只是苏老板,烟娘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看在烟娘的面子上,薛公子他……苏老板就莫跟他计较了。”
苏顷深深看了眼柳烟儿,暗中握住藏在袖中被攥红的手腕,道:”好。”
柳烟儿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苏顷撂下车帘坐回车内,她刚挨着坐垫,就立刻被一股带着淡淡桂花酒香的气息紧紧包裹住。
马车缓缓朝苏宅行驶。
赵霁右手臂绕到苏顷背后,拄着坐塌,半个身子朝她靠过来,闭着眼瘫在她身上,几根发丝拂到她的脸颊,苏顷没有躲开。
车内还没来得及点灯,唯有街边的灯火透过窗帘照耀进来的隐隐光亮。
她偏过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双唇。
昨晚那个梦里,她犹记得这双唇很好亲,软软的,红红的,若是单论五官,男女其实并无甚分别。
像是着了魔般,苏顷不由俯首靠近。
所以究竟和梦里一样不一样……
“苏老板,你,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恶心啊?”
赵霁开口,他半醉半醒,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苏顷新奇道:“你也觉得他们恶心?”
“恶心!”赵霁重重点着头,“那帮人就跟苍蝇一样,哪里有茅坑他们就往哪飞!”
嗯……这话苏顷听着有些诡异,他好像连他自己也给骂了。
他突然睁开眼,眼里雨雾蒙蒙,“苏老板,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
“想。”
“想什么?”
“想亲你。”
赵霁眨了眨眼,醉酒让他反应变得迟钝。
苏顷却抬起了头。“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恶心?”
“……嘶。”赵霁顺势将头抵在苏顷肩头。
“其实来的路上,我就感觉出你应该不喜欢去醉仙阁,本以为你是不喜欢那种应酬的地儿,现在想想,你应该是更不喜欢那批人。但以前谈生意时,再不愿意也得和这种人打交道吧。”
苏顷敛眸,她因他这句话想起了往事,酒桌上摆着的昭然的欲望,自己被嘲讽,被调侃,明里暗里的恶意,以及一些看在眼里,却力不从心的无力境况。
没有人生来便带着盔甲,那些甲片是每踩一次刀子才会长出来的东西。
她不是一个爱回忆的人,她始终觉得,过去的事就已经过去了,除了无法抹去的血缘,其余没有任何事值得让她停留记住。
她也不爱说以前的事,但现在……突然有了想将过去吐露的冲动,就像之前那样,但这种冲动并非不可抑制。
赵霁感慨一叹,开始不住道:“苏老板好厉害……真厉害啊。”
苏顷苦笑,过了片刻,她用食指戳着他额头。“你头很重,快拿开。”
“哦,对不起。”赵霁半阖着眼,仰首靠向车壁。他现下是云里雾里,难受的紧。
苏顷道:“你不应该喝那么多的,桂花酿后劲猛得很,起码能醉倒一头象。”
“那怎么行。我们之间虽是交易,但出去就是一起的。你去解决他们的头儿,那我就应该解决这些小兵,我只是头一次喝这种酒,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下次就好了……”
苏顷睨他,“你还想有下次?”
赵霁立马道:“没有下次了!”
苏顷笑着看向窗外。
“但是啊。”赵霁愁眉苦脸。
“那个薛文卿似乎对你有些爱慕,啧,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心思。”
苏顷心下一沉,手腕又开始犯痛。她烦道:“他爱慕与否都跟我没关系。不值钱也不能填肚子。”
“这样啊……”赵霁犹豫片刻,借着酒劲鼓足勇气问苏顷,“苏老板,那什么样人的爱慕会让你觉得可以呢?”
苏顷几乎是不假思索说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