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心思。
周栖时面色淡然,优雅至极,“殷少,我的脚崴了,能送我一程吗?”
殷不谦没有怜香惜玉的心,下一个动作就是捋下她的手臂,爱找谁找谁吧。
预感到自己就要被甩开,周栖时再加一分力气,用力抓住她的胳膊,“赵安贞!”
殷不谦动作一顿,周栖时贯彻脚崴的人设,站立不稳,倒向她怀里,看起来重心托付,其实全是自己在控制,贴着殷不谦的耳朵说:“她看上你了,信不信,你今晚回不到军营。”
回不到军营回哪里?
殷不谦不知道,周栖时知道,“我帮你甩开她,但是殷少,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愿意付出什么?”
殷不谦也是对这个渣贱后宫文的世界无语了,又十分先进又十分落后,有人喊出了反帝反封建的号令,有人满脑子情爱废料,“秦五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周栖时没接收到抗拒感,便试探的将一部分重心移交到殷不谦身上,比竟这个姿势很累人,闻言轻笑,“别骗自己,殷少,你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常态是什么。”
秦五?没有赵安贞他算什么,双方早就心照不宣了,只要赵安贞不弄到明面上,秦五随她,甚至不慎弄到明面上,秦五会帮着擦屁股收尾。
重心托付,殷不谦手中一重,用力提起周栖时,仿佛提着猫的后颈,准备找那个大皇子下属安排房间,“你想要我做什么?”
周栖时很想翻个白眼,这就是踏马的渣A殷少?风流浪荡?传闻误我!
这跟个铁疙瘩似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心里松了口气。
大皇子下属没找到,先遇到了五殿下的侍从,礼貌强硬,“殷少,五殿下有请。”
三四位侍从将去路阻挡的严实明白。
五殿下?
不,秦五不会找她,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谁,但不能说出口。
周栖时趴在殷不谦怀里,仗着谁都看不见不会损她贵女形象,翻个白眼,娇软难耐的开口,“阿谦快点走嘛,好痛……”
都是演技,嗓音娇的很,面上只有冰冷的神情。
侍从胜券在握的表情一僵,看了看背对他们的周栖时,犹疑不定。
没得到反馈的周贵女不干了,仍未抬头,但声音已冷,“还站着干什么,我脚伤未愈你们是要耽误伤情吗!若五殿下问起,我自会解释。”
“阿谦,走。”
殷不谦朝侍从们微微一笑,错身擦过。
走了一段,看他们没跟来,殷不谦拧眉说:“能别叫我阿谦吗?怪可怕的。”
天知道她都是强忍着凑人冲动,要不是周栖时还算有点用,拳头早上去了。
真当我想喊似的,周栖时闭目调整了一下表情,优雅从容,“做个交易如何?”
殷不谦走到稍显僻静的拐角处,将人放下,周栖时攥住她的衣领把人拉近,呼吸相闻,亲密且冰冷。
殷不谦挑眉得瑟,“看来我这张脸是真不错啊,连周小姐都喜欢?”
拳头硬了,周栖时不去管她的欠揍废话,冷声道:“帮我二姐,帮周成绣脱离周家控制,我帮你。”
“凭你?”
“凭我。”周栖时眉眼冷静,“我可以给你帝廷世家的最新消息,你不想要一个探子吗?”
她是谁?
周栖时是游走在权贵间的充满价值的贵女,资质上等,家世优越,容貌出色,性情柔顺,堪称完美。
暗桩不嫌多,大不了没用就扔,殷不谦点头,“成交。”
周栖时松开因过度用力而略显僵直的手指,闻言道:“联合军演我二姐会帮你,当然只是暗中,她不能直接联系你。”
殷不谦抚顺衣领,“行,要我送你回去吗?”
既成交了,她对下属很好的。
呵,周栖时手腕用力推了她一下,“你该走了。”
那我乐的轻松,殷不谦转头离开,周栖时继续往前,没有半分脚崴的表象,朝四周张望了下,提起裙摆一个闪身就隐入了黑暗。
“人呢?”静室里的贵夫人柔声发问。
侍从们战战兢兢的复命:“被……被周栖时带走了。”
岁月并不曾掩盖她的光辉,况且她本身也仍是年轻,只是比之初出茅庐的赵云歌,赵安贞有一种被打磨后的成熟玉润的美丽,听见回话,敛下的眼睫缓慢抬起,仍旧轻声细语,“周栖时。”
侍从们送上一沓即时图像,全是二人亲密的模样,是刚刚那一段,太阳底下没有秘密。
赵安贞指腹拂过图像上的盛颜,安静的微笑,“既然她不想与赵家联姻,我便帮一把,无咎是个好孩子,是周栖时配不上他。”
侍从们胆战心惊,联姻是周赵两家的协议,如今夫人一句话就否了,两家岂肯安休,无处可去的怒火还得烧到他们身上,“夫人……”
赵安贞抬眼,“嗯?”
侍从们微凛,“谨遵夫人吩咐。”
手上一卸力,图像即刻自毁,但没关系,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赵安贞眉眼浮出很浅的忧伤,轻轻的说:“得不到,那便毁了吧。”
挥手,侍从们顺从的退下,赵安贞打开静室内间,那里挂满了不为人知的秘密,那里没有殷不谦。
那是……秦十。
帝国双璧。
光怪陆离的人间,充满嶙峋谷.欠望。
秦五不知道妻子的心事,他正站在内廷,听见帝王的雷霆震怒,“杀!”
“杀!!!”
“一个不留!”
“把人找回来!”
内廷的最深处关押着苍白瘦弱的母亲,重兵把守,没有一只飞虫能够活着离开此处。
秦朝露被驱逐回来,放声大哭,声嘶力竭,遭遇巨大打击的灵魂依偎在从小照顾她的嬷嬷身上,手软脚软,天下之大无处栖身。
老嬷嬷爱怜的安抚她,听她说话,憎恨的目光划过被换过一批的守卫,她们手无寸铁,无计可施。
“嬷嬷……”秦朝露把头埋在她肩上流泪,手骨根根分明,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嬷嬷,她一定要出去。”
“这座笼子关了我一辈子,我的女儿决不能被锁在里面!”
没有人知道,悲绝的母亲是如何的瞒天过海,亲手送出了希望,秦朝露望向囚笼之上的天空,小鸟必须去自由的飞翔。
杜西岩打开密室的门,犹豫后坚定的转身,“待在这里,等我找机会送你走。”
他身后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若是有第四人在这儿,就会发现高的那个赫然是会场里的叛军,是向着帝王厉声责难的刺客。
正直的代表,杜氏的骄傲,杜西岩侧身让开了入口,目光清朗,他喊他,“小舅舅。”
杜西岩看着他,失踪二十年之久的小舅舅,曾经被称为霁月之姿的谢家子,谢北楼。
谢北楼从容踏入密室,笑着应声,“你长大了,谢谢你,西岩。”
杜西岩目光下落,落到矮小的身影上,没什么情绪的问,“你是那个父亲?”
小女孩紧紧抓着谢北楼的裤脚,躲在他身后,抿着唇一声不吭,但双眼明亮有如星辰。
太亮了,好似里面填满了希望。
谢北楼迟疑一瞬,有些就想认下这个头衔,如果能更容易的带她走,但很快就打消了念头,他的行踪难寻,可女孩和她的母亲都在监视下,谎言轻易就可以破碎,于是摇头,“不是。”
杜西岩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想法,只寥寥交代了几句,便关上门离开了。
密室被不动声色的隐藏。
有大热闹,怎么能不凑,殷不谦发出一条指令,随即将一次性端口粉碎丢弃,笑容如常迎上一张又一张的面孔。
“即刻动身,帝星有变。”
“下一场演唱会去哪里开?”厉在水问哥哥,顺手点开消息看了眼,“啊,帝星有约。”
厉生山眉目沉稳,给妹妹又加了一碗饭,“多吃点,接下来会很忙。”
帝星一游后他们还要前往执徐星系。
姚青弦和柳见星在房间门口分别,她们是相邻的两间,她深深看着柳见星的脸,有很多话想说,但只是笑了笑,说:“晚安。”
晚安是不可能晚安的,今天晚上谁要是睡着了那是真的心大,风声已起,水面涟漪震荡,波纹一圈又一圈的散出去,再被各种各样的力量围挡回来,无处可去的怒火正在蓄积,直到掀起毁天灭地的惊涛骇浪。
柳见星看着她,“晚安。”
咔哒,两扇门同时关上。
姚青弦收了表情,利用无痕端口收发消息,手上忙出残影,然后将端口毁去,脱掉一身长裙,内装赫然是黑色夜行衣,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将特定角度的镜头击毁,悄无声息的翻出了大楼。
夜色吞没她。
柳见星疾速浏览暗网上的最新消息,这次不是阿庇斯,是Hineni,偌大的旗帜跃出平面,投射到空中,肃绝而威风凛凛,充满了狂暴的情绪,是两根锁链、栏杆,牢笼的独特标识,被锋利刺眼的刀芒拦腰斩断,形成巨大的H。
那利刃几乎要破出旗面,冲破所有禁锢的锁链,斩开所有奴役的强权!
光屏骤闪,相关信息全部消失,柳见星一怔,不等她反应,消失的信息重新再现,甚至比之前更多,密密麻麻的字样图章自动滚放,一行行的显现,向世人传达思想。
光屏明灭,消失,再现,倒退,前行,破裂出蛛网纹路,再被恢复如新,内容被篡改,但下一秒就被鲜红的字体改正回来……
柳见星映着幽蓝的光,看见了一场无声无息,又充斥着无边愤怒的战争,当权者们围追堵截,反抗者们持续冲锋,在暗网信息流的背后,是数不清的一张张脸,是看不见的暗涌激流。
这世界是一方浩瀚大海,咆哮被凝固在恍若静止的海水中,那不是真的静止,那是张牙舞爪刚猛狂暴的巨大涡旋,是天地居中的漏斗人间。
柳见星从窗口看出去,夜色如浓墨,她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掩饰了血腥。
杀!
为统治再加一层枷锁!
杀!
为变革献上理想,用鲜血唤醒灵魂!
杀!
大皇子抹断了属下的脖颈,“通报,畏罪潜逃!”
杀!
赵云歌收割了对方的头颅,“你不能见过我。”
杀!
朱映柳走出房间,挥一挥手,侍从们有条不紊的清理了所有痕迹,“我没来过。”
杀!
姚青弦将匕首叼在口中,如壁虎般攀爬上金光璀璨庄严恢宏的建筑,掣出腿上微型手枪,微一挑眉,准镜内的身影瞬间倒下。
杀——
杀穿这个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