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殷不谦,也被吓得咽了口唾沫。
她是不是该说,“你听我解释”?
屁啊,这句话说出来才是真正八点档吧?
这回真的声名狼藉了,殷不谦把柳见月从身上撕下来,几步跨到柳见星面前,强自镇定了下,“柳见星……”
寂静,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宛如瓜田里的猹抬起小脑袋,警觉无比,无数道隐形的视线如聚光灯聚到苦主柳见星身上。
柳见星微微皱起眉头,后退了一步。
不会吧,真的要按狗血剧本演,她跑我追我们都插翅难飞?殷不谦又咽了下唾沫,继续向前一步,“柳见星……”
“你别过来。”柳见星第一次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意向。
“柳见星,我们该去挑礼服了。”
什么渣渣发言啊,众人对殷不谦唾弃。
殷不谦的手还没触到柳见星,她便惊恐的后退,条件反射的捂住脖颈,冷汗析出,胸口起伏,尽力获取新鲜空气。
殷不谦终于发现柳见星不是对她抗拒,是对——信息素,柳见月的信息素,细密缠绕的香,这实在是殷不谦的疏忽,她几乎都要忘了信息素的存在。
没再继续靠近柳见星,殷不谦转头,柳见月仍旧笑的骄纵嚣张,“殷不谦,你确定你的选择不变吗?”
“你好像不太甘于平稳,”柳见月都懒得对没大用的妹妹多看一眼,指尖轻佻的跳跃在殷不谦的胳膊上,“怎么办,我看见了你的野心,野心很漂亮。”
柳见月用眼睛描摹殷不谦的脸庞,一寸一寸,“你真的确定吗?”她凑近了问,近乎气声,“我们才是同类。”
我们才是同样的,随心所谷.欠的疯子。
“我建议你离开。”殷不谦忽的挑眉,神情瞬间鲜活,露出她惯常的笑,“知道我为什么不选你吗?”
“因为我们追求的都不是爱情。”没有爱情的联姻是如此稳固,甚至称得上牢不可破联盟。
“你不会指望在我这里寻找爱情吧,”殷不谦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柳见月?”
“你在与我为敌?”柳见月收了笑,妩媚张扬的脸蛋一下子冷冰冰。
殷不谦笑了笑,“我真的建议你离开,或者,你想试试3S级压制?”
柳见月咬紧了牙,恨恨的走了,显然殷不谦已经拉满了她的仇恨。
真麻烦,还要她扫尾,殷不谦吐纳呼吸,揭开抑制贴,控制信息素缓缓散出,很轻很浅的一层,但立马驱散了柳见月留下的香气,丝毫不留,直到周身都覆了一遍,再把抑制贴牢牢实实的按回去。
“柳见星,你怎么样?”殷不谦蹲下来与她平视,“还能走吗?”
柳见星发丝被汗湿,一缕缕的贴在额上,“为什么?”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殷不谦看她起身都够呛,都快没脾气了,转了个身,“上来。”
轻轻浅浅的一层焚香漂浮在周围,淡的快要闻不到,但是好安心,柳见星趴在殷不谦背上,仍旧不明白,与柳见月相比,好像柳见月什么都好,好像柳见星什么都做不好,怎么会有人选择柳见星?
是先入为主吗?
“你怎么这么脆弱?”殷不谦满腹牢骚,我当年活不下去了都没这么脆弱,怎么,柳见星就是人类最弱的那个底线吗?
阳光照旧灿烂,殷不谦叭叭不停,“轻的跟个纸片似的,难怪是个脆皮,我跟你说,白幼瘦的审美是畸形的,你要去追求健康,强壮,结实,你认识人体肌肉吗?”
“不认识。”柳见星终于放松的趴伏下去,双臂虚虚的搂在她肩上。
“你这么多年上的什么学,跟个文盲似的。”殷不谦啧啧感叹,“柳见星生长在知识的荒野。”
太阳晒着好暖,柳见星意识开始远走,伴随着殷不谦絮絮叨叨,灵魂逐渐漂浮。
没飘多久,光行速度超快,将一行人载到城市中心,不是上次的不夜城了,不夜城是鱼龙混杂之地,城市中心则是贵族门阀的后花园。
店面早清空了,为了服务殷氏少主,直接对他人闭店,哨兵开路,殷不谦牵着柳见星走在中间,身后是副官亲兵,柳见星从这架势中明白了殷不谦的地位,也窥见了联姻的真实——柳家是豪富,也只是豪富而已,每年要捐赠给上层庞大的资源才能维持已有的地位,殷家是古老门阀,军政世家,殷柳联姻,一个要钱,一个要权,自古有钱的比不上有权的,所以是柳家高攀了。
所以不管柳见月多么跳脚,殷家说不行,就是不行。
就比如试装,店员几乎是诚惶诚恐的服务,不敢有任何懈怠。
“柳小姐肩颈线条很漂亮,可以尝试露出来。”店员小心翼翼的建议,他们家的礼服都比较俭省原材料,这位柳小姐穿的严严实实的,真怕她不肯穿。
柳见星无意去为难店员,刚准备独自进更衣室,店员又拦下了,战战兢兢的解释,“我们家的礼服……比较复杂……您一个人……可能不太容易……”
虽俭省材料,但不是偷工减料,相反它华丽繁复,就和古纪元衣裙系绳都开在背上一个理由,需要有人服侍才能穿上,而有人服侍才能体现优越的地位。
柳见星无奈的任由一群人在她身上施展魔法,至少在她眼里都是破布片的衣服,居然有条有理的成套起来。
这边殷不谦跟个来砸场子的似的,“我干嘛不能穿裙子,A怎么了,我第一性别还是女的呢,别说女的,就是男的也有穿裙子的权利,你们不能歧视。”
“实在是,没有您尺寸的裙子。”店员担惊受怕的解释,感觉自己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那随便挑吧,你去看柳见星挑了什么,给我来一配套的就行。”店员忙不迭的去了。
副官眉头微皱,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殷氏少主在衬托柳见星似的,“少主,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是不妥啊,我想穿裙子啊,裙子多好看。”殷不谦两手一摊,“它没有啊。”
副官:……
“哗——”
两边的帘子被拉开,殷不谦回头,就好像撞进一汪春天里,沉封了一季的冰雪消融,草色染遍原野,花瓣在风中摇曳,云朵安静的漂浮,蓝天那么澄净透亮,日头那么暖,风抚在脸上,是最温柔的触摸,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让人生出贪恋,想要时光停驻,这么过一辈子多么好。
殷不谦想,如果站这里的是殷谦,她一定会狠狠的坠入情网,像坠入一场梦境般,永不醒来。
可惜站着是殷不谦,她大煞风景的说了句,“怪好看的。”
是真的很好看,与柳见月那张扬浓艳的美不同,柳见星站在那里,就像一篇童话,太干净了,是世事浮沉,沧桑尽渡后,寻找的那一抹最初的纯真。
她是被遗落的珍珠。
如果这么说还不能体现柳见星的美好,那么看殷不谦就好了,她永远是口嫌体正直的——殷不谦无法将她的目光移开。
殷不谦什么都没想,只是在看,认真的看,凝望这一行为的本身,目光清澈,不含丝毫杂质,甚至她都想不起柳见星的名字,她只是在看这个人,她面前的这个人。
“感谢大家能够拨冗前来小女的订婚典礼……”
“阿星?阿星?”
柳见星忽的回神,发现自己盛装站在灯光下,眼前觥筹交错,纸醉金迷,华丽梦幻,她的父亲,一个空有野心,毫无才华,被家族边缘化的懦弱男人,满面红光,站在台前大声致辞,他的女儿即将嫁入殷氏,他即将是顶级alpha的岳父,再平庸的过去都会成为历史,人们会簇拥他,巴结他,未来是镶满宝石的殿堂,璀璨生光。
她甚至想不起她是如何站在这里的,殷不谦……柳见星下意识去寻找殷不谦的身影,看到美如神祗的alpha在和宾客笑谈,举手投足都那般飒爽利落,气质收敛的很好,只露出了温良。
同伴压不住好奇心,“阿星你今天可真漂亮……但是殷不谦和你姐怎么回事,你知道学院里都传疯了吗?”
“她们没有什么。”柳见星毫无力度的解释,至少明面上没有,以后会不会有,柳见星迷茫的想,那是她应该管的事吗?
柳见星很清楚的知道,她束缚不了殷不谦,加上未婚妻的身份也不行。
同伴是真的在为她担心,虽然真心不多,但好歹是真心,“柳见月不会抢婚吧?”
柳见月那个疯子,怕是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柳见星频繁走神,总是心不在焉的,同伴又推了推她,带着激动与急躁,“快点,喊你上台了。”
“柳见星。”殷不谦披着一身光来,伸出右手,微笑着凝视她,“走吧。”
她的眼神与那天一样,十分具有蛊惑性,让人分不清是深情还是配合演出,冰封的湖泊悄然化开,幽深湖水足够溺毙任何人,柳见星感觉自己被淹没,快要沉入水底。
将手放上去,灯光随着她们走,众人用视线跟随,这是属于她们的时刻,云鬓花颜盛装,没有人能说台上的人不相配,站在一起便是一对璧人。
可璧人的身上缠满了木偶的线,殷不谦将吻刻在柳见星的额头,她们身后殷柳两家巨大虚影开始绞缠共生,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