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嫣是被一阵连续不断的敲门声惊醒的。
敲门声响了很久都不停，她在心里暗暗担心，那些人该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吧。
纪清嫣从床上起来，在家里绕了一圈，跑去厨房拿了把刀以防万一，才蹑手蹑脚走去门口。
门外的人竟然是陈萧燃。
她来不及放下刀，只好先给陈萧燃开门。
门一开，陈萧燃就见到穿着睡裙拿着刀的纪清嫣，她愣了一下，然后心疼地抱住了她。
“嘶——”她的手按照往日的习惯，落在纪清嫣的后腰上，惹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陈萧燃迅速收回了手，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怎么了？哪里疼？”
“陈萧燃，你能下楼去帮我买个药吗。”纪清嫣转过身，掀开衣服，给她看看自己的伤。
“然后再帮我带一杯奶茶。奶茶店新出的抹茶奶冻卷你看还有没有了，有的话帮我买一个。”
陈萧燃点点头，把纪清嫣手里的刀没收了，放回厨房，然后转身又下楼。
当纪清嫣趴在沙发上吃着奶冻卷，陈萧燃在一旁帮她上药，她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今天是周六吗？好像不是吧。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我要不是今天来，我都不知道你和人闹到派出所了。”
纪清嫣腰上的伤看上去很痛，陈萧燃用棉签非常小心地帮她上药，尽量不去弄疼她。
“纪清嫣，你能不能聪明点，替别人出头之前要先保护好自己，保证自己的安全。”
“嗯，我以后尽量注意。”
纪清嫣的语气中尽是不以为意。
这些叮嘱都没什么意义。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不挺身而出，况且大家现在不都好好的吗。她把那两个女孩完好又安全地还给了她们的父母，皆大欢喜。
陈萧燃深深地看着纪清嫣，忽然意识到她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变。
纪清嫣曾经在中学时看到陈萧燃被人欺负，也是这样不顾一切地挡在她身前，那么瘦小却又那么坚定地想要保护她。
虽然纪清嫣总是一副软软懒懒的模样，实际上内核却非常坚强。
“我刚才去了陶艺教室。大家都人心惶惶，万一那些人之后找到你的住址，继续报复你怎么办。”
瓷城太小了，土生土长的人想在这里找到一个外来者不算难，那些人的威胁恐怕并非是虚张声势。
“那我也不怕。再来一次说不定我真能把他给送进去呢。”
纪清嫣甚至还觉得自己这次有点没发挥好。
“我怕。纪清嫣，你要吓死我吗。”
陈萧燃深吸一口气。
“纪清嫣，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在意和喜欢的人，你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那两个妹妹给我发了消息，她们今天都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了。这下我就放心了。”纪清嫣翻看着手机，和陈萧燃汇报。
“纪清嫣，你愿意跟我走吗。暂时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到安全一点的地方。你之后再想回来，也可以，也没关系。但现在不行，现在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是我们走。”
纪清嫣觉得好笑又气愤。
做错的事的人为什么可以放下狠话和死亡威胁活得潇洒自在，她们女孩子为什么就要担惊受怕地离开。
真不公平。
陈萧燃沉默着摸摸她的头。
纪清嫣好像根本没听进去她刚刚说的话。
她就只顾着自己和这个无解的问题生气。
纪清嫣低头喝了一口奶茶。
很奇怪。
刚刚陈萧燃好像说，她是她唯一在意和喜欢的人，纪清嫣又忍不住好奇。
“陈萧燃。”
“哎。”
“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陈萧燃说了很多话，她一时间很难回想。
“你说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嗯。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喜欢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什么意思？你是真喜欢我吗。”
同样的说多了就形成习惯了，渐渐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纪清嫣，你是不是故意的。”
陈萧燃忽然凑近，作势就要吻她。
“啊？”
“要不要试试看，我有多喜欢你。”
“怎么试。”
纪清嫣趴在沙发上，这个姿势很限制陈萧燃的发挥。
抱也不能抱，亲又亲不到。
她不敢轻易触碰纪清嫣的腰部还有手臂，每一处擦伤的位置她都记得很清楚。
最终，她无奈地握住她的手。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除你以外的任何人。”
“骗子。”
“没有骗你，是真话。”
“可是你喜欢姐姐啊。”
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什么意思？你是要我管你叫姐姐吗？”
陈萧燃不知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轻轻揉捏着纪清嫣的手，向她询问着。
“你当初不是很喜欢学姐吗，怎么现在又装作一副没喜欢过的样子了。”
太渣了。人前人后怎么还两副嘴脸呢。纪清嫣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谁和你说我喜欢学姐了？我当初的确很仰慕学姐，那种智性上的仰慕，现在也是。”
但那都不是喜欢。
陈萧燃当初巴巴地跟在学姐身后当真是想找个榜样来帮她指引方向，学姐确实也不遗余力地帮了她很多。
“那你仰慕我吗？”纪清嫣忽然问道。
“我仰慕你啊，我对你一直都有那种生理性的仰慕和喜欢。”
“我只要见到你，就忍不住想要和你亲近，想要拥抱你，想吻你。这种喜欢是不受大脑控制的，超出了理智的范畴，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骗子。”
说到底就是想要对我涩涩！
听不出哪里有爱，全都是硬生生的欲望。
“没有骗，是真的。”
“纪清嫣，我很喜欢你，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两人之间升起一段很漫长的沉默，陈萧燃觉得自己的表白算是真诚，可纪清嫣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她很是忐忑。
许久，纪清嫣开了口。
之前的语气还算得上悠闲轻松，现在却只剩下沉郁了。
“陈萧燃，为什么。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之前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我。”
“我以为你过得很好，但似乎看起来不是这样。我问过很多次，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肯告诉我。”
“你真想知道吗。”
“想的。”
“为什么想知道？”
“你的事我都很想知道。所以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陈萧燃坐在沙发边，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她用拇指按在她的脉搏上，在心里数着一下一下的跳动。
“其实我之前去了一次同学聚会，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她们是怎么说的？”
“她们说你得了抑郁症，自杀过两次。”
“你这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因为我一开始是并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具体是怎么发生的，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而且准确来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自杀，都是意外，你信吗？”
“第一次是开车回家的路上惊恐发作，手脚无法动弹，出了车祸，进了抢救室，差点就没命了。第二次是吃药过量，因为当时实在是睡不着。我也没想要生病的，只是身体上的事不受理智控制，我决定不了什么。”
纪清嫣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一两句话就概括了。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起这些，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她有种置身事外的荒谬感。
再多的细节她也不想去回忆。
这段时间她在陶艺工作室安静地学习，许多事情忽然就想开了。就像这些事，她本以为她再也没有机会和人说起，以及，就算说了，内心里也再也没有一丝波动了。
她对陈萧燃的怨气和执念也都消散了，全都不计较了。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吃药吗。”她越是不在意，陈萧燃就越是感到心疼。
“也没有。我之前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好了，没想到会复发。”
“怎么样啊陈萧燃，现在你都知道了，满意了吧？”纪清嫣趴在沙发上，伸手拍了拍陈萧燃的脸，笑得很恶劣。
陈萧燃现在的表情特别有意思，她真的很想拍照留念。
“纪清嫣，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因为我一直都没有回来找过你。”
“没关系。陈萧燃，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许久，陈萧燃问她：“纪清嫣，我现在还能追你吗。”
“这个问题很早以前我们就聊过了吧。”
“嗯。你不拒绝，那我就继续追你了。”
“随你便。”
“那我带你回南城好不好。她们都有家人接，我也来接你走，好不好。”
她要把她养在身边，好好照顾她。
纪清嫣觉得自己的心脏处好像升起了许多泡泡。
她现在是真的不怎么在意了。
她答应和陈萧燃走，也是因为不在意。
瓷城的夏天太热闹了，学生放暑假，不少游客和写生团队都来了。纪清嫣第一个季度的课程结束，本身也是打算离开的。
这房子她也只租了一个季度，下个月就到期了。
至于接下来要去哪里，她还没有想法。
在纪清嫣原本的生活规划里，确实是没有陈萧燃。可是陈萧燃非要往上凑，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变成了现在的无所谓。
“跟你回南城，我住哪儿啊。”
“我家。”
“那你住哪儿啊？”
“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