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嫣带着陈萧燃晚一些才离开，她想带她去逛逛这边的市集。

瓷城当地的艺术市集很有意思，很多驻扎在这里的青年艺术家都会带着自己近期的作品来售卖，卖完了就开启新一轮的创作。每个杯子、每个盘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价格会有点小贵，但在纪清嫣看来很是值得。

陈萧燃是白天来的。白天的瓷城街上人很少，车也少，到了夜晚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每一个摊位都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陈萧燃搂着纪清嫣，用手臂护着她，帮她挡住拥挤的人群。

雨来的很突然，没有雷声，雨水像瀑布一样落下，她们在人群中面面相觑，陈萧燃带了伞，她先一步撑开伞，把纪清嫣更紧地搂进怀里。

纪清嫣顺着她推动的力度往前走，雨很大，人们纷纷撑开了伞，伞和伞之间相互碰撞地前进，雨珠顺着撞击的伞沿滑落，纪清嫣一抬头，看见陈萧燃的头发已经湿了。

“陈总监湿发很性感。”

陈萧燃狼狈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作回应。

“雨太大了，一时半会儿可能也不会停，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陈萧燃看着街道上的车流已经堵死了，几乎一动不动，鸣笛声此起彼伏。

瓷城的交通状况很差，周末的游客很多，它很难承接这么大的人流量。

“还吃午餐那种汤粉可以吗，这边到处都是类似的小吃店。”

纪清嫣还想带陈萧燃继续去吃小吃。这边小吃的种类很多，她想让她尽量都吃到。

“好，听你的。”

陈萧燃摸到纪清嫣的裙子也淋湿了，她又低头看看她的小白鞋，几乎完全浸在水里。

“纪清嫣，你这样不行。”

“怎么了？”

“先不吃了，我们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你带路。”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陈萧燃终于舍得松开纪清嫣，她几乎搂得她不能呼吸。纪清嫣快步走着，陈萧燃帮她打着伞，紧跟着她。

她一回头，发现陈萧燃几乎已经湿透了。

纪清嫣纠结了一下，主动伸手，挽住了她的手。

两人并肩走在伞下，谁也没有说话。

纪清嫣心情不太美好，好好的夜晚被这场雨毁掉了，她们来不及在街区好好逛逛，也来不及吃饭。

像是感知到她的烦躁，陈萧燃用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

纪清嫣一低头，就看到了她手上戴着那枚褪色的戒指。

她在心里小小地震了震，耳边只有滚滚的落雨声。

纪清嫣带着陈萧燃重新回到陶艺教室所在的区域，她住的地方就在旁边的那座居民楼里。这楼很旧，没有电梯，需要步行到五楼。

回到家，纪清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脱掉了湿透的鞋子和衣服。

陈萧燃也湿得透透的，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不脱？要我帮你脱？”

纪清嫣抬眼看她，伸手拨弄开她额前挡住视线的一缕头发。

陈萧燃尴尬地自己动起手来。

这进度有点快，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以为事情的发展是一步步来的，毕竟两人也这么久没见了。

冷眼看着陈萧燃脱好了衣服，纪清嫣先一步钻进浴室，并且锁了门。

陈萧燃：？

她没想到纪清嫣这么大个人了竟然不干人事儿，她紧急跑去卧室找来一条毯子，适当地裹在自己身上，等着纪清嫣出来。

纪清嫣真的洗了很久，洗到雨都快停了。

陈萧燃把窗帘拉好，打开灯，环视四周，小房子里只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架子上摆满了各种陶瓷制品，陈萧燃小心翼翼拿起一个盘子看了看，这么漂亮的东西好像只能当摆件，不能真的去用。

纪清嫣眼光很好，每一个杯子选的都精致漂亮，陈萧燃当真是把每一个杯子都认真地拿在手里看了个遍，纪清嫣还没洗完。

陈萧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纪清嫣就是故意的，让她脱光了又把她一个人晾在这儿。

纪清嫣裹着浴巾暖呼呼地从浴室出来时，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像个流浪狗一样苦苦等待的陈萧燃。

人在不穿衣服的情况下是很脆弱的，毫无防备。

“我洗好了。”她说。

“那我洗？”

“你洗。”

陈萧燃站起身，气势汹汹冲着纪清嫣走去，纪清嫣着急忙慌想要逃跑，却被她一把拉住手腕，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我不要再进去了。”纪清嫣被陈萧燃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她可怜巴巴地试图逃脱。

“刚才怎么不让我一起进去？”

陈萧燃开始和她算账。

“这个浴室很小，一个人正好。”

纪清嫣眼看自己就这样被抱回了浴室，她用手抵住门，想要逃脱。

陈萧燃心一软，大发慈悲地把她放回地面，看着她一溜烟儿地跑了。

相比之下，陈萧燃就洗得快多了。

她神清气爽地从浴室出来，纪清嫣乖乖打开衣柜，让她自己选衣服。

陈萧燃越选越郁闷，这怎么全是小裙子呢。

“那个，你以前穿走我好几套衣服呢，都哪儿去了？”

“不知道了。”纪清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是啊，那些衣服呢，哪里去了。

“……那你这衣服我没法穿啊。”

“怎么没法穿。”

“我不穿裙子。”

“你也是女人，怎么不能穿裙子？再说了，现在无论什么性别的人都能穿裙子呢。”

纪清嫣看她实在是纠结，走过去翻了翻，帮她选了一条长裙。

这衣柜有点高，她需要踮着脚尖才能够到衣架。

陈萧燃不动声色地扶着她，看她能找出什么衣服。

“穿这个。”

她给她挑了一件简约的无袖黑色长裙，没有任何装饰，陈萧燃要是这样都不能接受，那就只能什么都不穿了。

一把年纪了，穿不穿衣服也没那么重要了。

陈萧燃的表情看起来很挣扎，但还是接了过来，当着纪清嫣的面有些艰难地穿好了。

“很漂亮。”

纪清嫣看着陈萧燃，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显得格外可爱温柔。

“我的眼光真好。”

“选衣服的眼光好还是选女人的眼光好？”

“你说呢。”

一切都尽收眼底的感觉有点爽，纪清嫣满眼笑意，看到陈萧燃这么不情不愿的样子，她心里更得意了。

陈萧燃一直都这么好看，身材比例好，四肢修长，明眸皓齿，整个人像一颗蓬勃生长的植物，她从水中走出来，清灵又恣意，穿着纪清嫣的衣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陈萧燃终于也尝到了被凝视的滋味。她凑上前，用修长的手臂搂住纪清嫣，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吃什么？”

“家里有吃的吗？我给你做点。”

“什么都没有。”

“纪清嫣，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陈萧燃叹气。

纪清嫣走到哪里都一样，对自己的生活很不负责，所以才这么瘦。

小猫在两人脚边蹭来蹭去，纪清嫣靠在床上，抱着枕头昏昏欲睡。

“那你能帮我去楼下的小吃店打包一份米粉吗，我不想动弹了。”

陈萧燃点点头。

窗外的雨小了，她带着伞下楼，除了打包两份米粉，还顺便去超市给纪清嫣买了一些水果和零食。

陈萧燃刚走到门口，还来不及敲门，纪清嫣就提前给她把门打开了。她迫不及待地接过陈萧燃手中的晚餐，把两份全都摆在客厅的小桌上。

“你这样可不行，太不警惕了，万一来的人不是我呢。”

陈萧燃全然没有一丝开心，她满眼都在担心她。

“就是你啊，我听出来的。”

“怎么听出来的？”

“脚步声。”

房间被温柔所淹没，两人围坐在小桌旁吃晚餐。

这桌子特别小，一个人用刚刚好，两个人一起低头吃饭，总会额头相互碰撞，纪清嫣撞了陈萧燃好几下，很是用力，陈萧燃捂着闷痛的额头后退几步，把桌子让给她。

你先吃。

陈萧燃忽然感慨道：“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你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开心多了。”

“瓷城可能是我的第二个故乡。”在这里生活很舒服，很快乐。

“那你打算长久地在这里生活吗？”

“没想过。”

“那我每周还可以来看你吗。”

“随你便。”

纪清嫣吃饱了，甚至是吃撑了。她放下筷子，有些慵懒地退到沙发上，小餐桌只剩下陈萧燃一个人。

“纪清嫣，我们能不能说好，以后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告诉我一声。”

客厅的灯有点暗，陈萧燃穿着黑裙子，看不清表情。

“我这个人运气一向不好，我怕下次真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可我觉得你运气很好。”

纪清嫣摇摇头，不以为意地说。

“是，我的运气都用在你身上了。”

陈萧燃深知自己人生的全部运气都用来遇见纪清嫣了，她怎么能这么好运，十六年前运气就好，现在运气也好，但人不会一直好运下去。

陈萧燃帮她把从超市买的水果和零食归位，纪清嫣的冰箱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纪清嫣就躺在沙发上任由陈萧燃收拾。

她一个人安静惯了，闭上眼，听着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

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陈萧燃走到她身边，把她抱了起来。

纪清嫣配合地用手勾住她的脖子，陈萧燃把她抱回卧室，又返回来帮她把拖鞋拿到床边放好。

两人相拥着睡去，纪清嫣不知道，这是这四个月来陈萧燃睡得最好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