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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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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楚意这般生长于王廷中的贵胄遗裔,当秦王的仪仗步步走来,心中也不能不萌生敬畏。

她藏身于阴影之中,周围鸦雀无声,静得只能听得那位帝王腰间禁步与衣袍摇撞发出的轻响。

可楚意却在每一声珠玉轻晃中,听得了喧嚣的兵戈战吼,铁骑铿锵。

那日楚宫的大火至今还灼烧在楚意的眼底,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幼儿死前绝望的哭嚎声再次折磨着楚意的耳朵。

恨,怎能不恨?

毁我家国,犯我河山。

将昔日名门贵女逼作亡国之奴,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在零落荒野里。

就在这一瞬间,楚意对昔日高渐离为刺秦而义无反顾离开下相的行为释然理解,却又觉得无从施力。

她孤身漂泊至此,又不通武艺剑法,就算仇人近在咫尺,自己却无能为力。

“见过父皇。”昆弟就势起身,若无其事地向秦王见礼。

胡亥负剑而立,没有打算行礼,秦王也似是司空见惯。

别人当他是太过骄纵,在场唯有楚意晓得,他并不屑于认一个将自己当做祭品、工具之人为父。

“你若再让着我,我不介意直接杀了你。”胡亥手中木剑直指昆弟咽喉。

昆弟看了看已于正位落座的秦王,见他并无阻拦之意,便只能硬着头皮强接胡亥剑招。

楚意远远听鼓声再响,胡亥出手远不如方才卖力,多次露了破绽出来,连楚意这样对武功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瞧出来了。

昆弟也及时抓住,越打越快,占尽上风。

果不其然,胡亥败得毫无痕迹,一切都像是昆弟对他动了真格,而他之前不过是被迁就忍让的那位顽劣无力又庸碌无为的小子。

“幺弟,你输了。”昆弟少有的正经道。

胡亥挑开他指在自己鼻尖的剑锋,从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反悔。”

“你!”昆弟气得说不出话。

楚意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高悬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或许打一开始,胡亥就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不过是自恃身手不凡,存心欺负昆弟尔尔。

然而无人会料到秦王会在下朝后径直来到上林苑,若非胡亥不想在秦王面前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昆弟此时恐怕已经不省人事。

思及此,楚意也为昆弟安了心,更为他一心想要把自己争取过去的心意而动容。

“这两个小子在打甚么哑谜?”秦王听得一头雾水,便随口问了随侍在侧的公子都。

谁知公子都在这个身为六国共主的父亲面前竟如老鼠见了猫,吓得连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了。

磕磕巴巴半天,也不见把事情说清楚,这也难怪秦王为何对这个放进军营多年的儿子并无太大的印象。

幸有昆弟反应机敏,及时解围,“回父皇,儿与幺弟不过是在相较剑术,败者当请优胜者好酒一坛。”

秦王淡淡“哦”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朝胡亥扬扬手对昆弟道,“他技艺不精,却未必肯服你,不如再比其他,让他输个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将酒奉上。”

如果不是知道的太多,楚意或许也会误以为这只是寻常士族人家,父子之间日常闲言放松。

可她身在局外,局内之人的心思她都能一一洞察。秦王明面是轻描淡写,为昆弟说话,实则却是已对胡亥起了疑心,想要更深层次地试探。

胡亥少年心性,总会有些轻狂自傲。

他如初生狼崽,那秦王就是一头正值壮年的雄狮,两两对峙,前者虽不露怯,想赢却难。

“还比甚么?”胡亥道。

秦王不紧不慢地说,“秦人皆戎装,脚下既战场。”

乱风携飞沙,模糊了楚意的视野,她看不清是胡亥还是昆弟率先走下演武台,更辨不清是谁面色阴郁。

铅云压城而来,胡亥和昆弟分别跨上马背,本该是此次上林之行主角的公子都不幸沦为他二人的配角,老实温敦地守在秦王驾侧,眼睁睁看着两个既比自己年幼又常年养在深宫的弟弟在父皇面前大展拳脚。

楚意恐面上只有半边的面具太过点眼,从而引起秦王的注意,于是就没有以胡亥随侍的身份在高台静候,而选择站在马场外围的围栏边上,与秦王仪仗中的侍女们簇拥作一堆观看。

随着秦王一声令下,胡亥与昆弟同时扬鞭,双腿夹马肚,催促□□良驹扬蹄而奔。

楚意留意到此时胡亥所乘并非之前他惯骑的那匹黑马,而是一匹陌生的枣红大马。

换马本无伤大雅,可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过一处弯道时,昆弟抢先胡亥一步,以马身别道,迫使胡亥降速。

不曾想等到他们前后来到直道时,胡亥本欲奋力追赶,腿上更加用力夹紧马肚,谁知就在那一瞬间,他□□的马儿却犹如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长长地嘶鸣一声,便扬着蹄子,疯了般地满场乱跑乱跳起来。

那畜生又跳又跑,癫狂如撞鬼,胡亥越是想要驾驭住它,它便越要挣脱。

好在胡亥小小年纪也是艺高人胆大,不慌不忙,经它如此折腾也依旧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

楚意身边的宫女们早就被这样的突发状况吓得尖叫着乱作一团,四处逃窜。

楚意就是担心胡亥,也被那些到处乱跑的宫女们撞得东倒西歪,举步维艰。

当她再次回头去看胡亥如何时,却见那畜生竟载着胡亥一路疯癫无状地奔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

她脑中一懵,本想立刻避开,不料身侧不知是谁不慎撞了她一下,慌乱中也不知个轻重,她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马蹄声动地而来,此时还想要躲闪为时已晚!

胡亥也显然看见了被慌乱的人群遗弃出来的楚意,她脸色苍白如纸,却是无路可退!

“可恶!”

胡亥低吼一声,猛地拼尽全力勒死缰绳,直将马头勒得高高扬起,再竭力使出一招千斤坠,把整个马身带着偏向左边歪倒!

马与人一并狠狠跌在了楚意三步之外,扬起的沙尘砸进楚意因惊吓而瞪圆的眼中,又疼又痒。

等在围栏外的马师和太监这才敢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发狂了的马镇住,把被马身压住的胡亥抬出来。

楚意这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从地上踉踉跄跄爬起来,拼命扒开人群去扶住他伤口还未好全的右臂,“喂!你怎么样?”

胡亥疼得嘴唇发白,一眼也不肯看她,“死不了。”

跑到远处的昆弟这时已调转马头回来,高台上的公子都见出了状况,也急忙跑下来察看胡亥的伤情。

整个上林苑都乱了套,唯有秦王,依旧正襟危坐,仿佛就是天崩地裂,他都会如雕像般纹丝不动。

看着胡亥不太好看的脸色,楚意无暇再去想秦王现下是在考虑顾忌些甚么,忙向昆弟请求道,“我家公子应该是伤着腿了,但上林苑没有太医,还请公子帮帮忙,帮奴婢将我家公子抬到马车上,即刻返回宫中再请太医救治!”

昆弟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起身大声对秦王回禀,“父皇,幺弟受伤了,儿等先送幺弟回去,恕儿等不能奉陪啦!”

转头又让公子都去陪伴于秦王身边,招呼着人手小心将胡亥扶上担架,指挥得当,无一不妥。

“等等,”躺在担架上的胡亥拉住楚意的袖摆,低声下令,“吩咐下去,那孽畜不许杀,把马鞍、笼头一并带回光明台。”

“好。”楚意应声后,却又不放心他人办事,便自行去取。

之后胡亥便再不吭声,昆弟大概给他检查了一番,肩胛上的擦伤是小,可左小腿因坠马后又被马身压住而折,若医治不当,便有可能落下病根。

他却淡静从容,紧闭着眼睛,连哼一声痛都不愿意。

抵达西安门后,已经快要到午时。

昆弟本想将胡亥一路送至光明台,不料胡夫人得闻风声,便命人将昆弟等人一并拦在了东明殿外,只放了楚意和抬担架的两个小内监进去。

入室不出半刻,一场大雨猝不及防地倾盆而下。

滂沱之势,仿佛是带了要将甚么悉数洗刷干净的势头。

抬担架的两个小太监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楚意顾不上他们,只匆忙把殿中的窗一扇扇关上,只留下敞开的大门,等待太医过来。

“不必等了,不会有太医来的。”胡亥从榻上咬牙坐起身,扶着只被草草止血的左腿道,“我母亲不会放任何人进来的。”

“可你是她亲子!”楚意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那又如何?”

汗水打湿胡亥额前的碎发,滴落进他的眼睛,他不由闭目,口吻又冷又无望。

楚意看着他这幅破罐破摔的自弃模样,心下不觉发颤,思量再三,还是咬牙站了起来:

“我不知世上会有为人母期盼儿女重伤早亡者,你放心,我这就去太医署,人请不来,总得弄些药吧?”

说罢,也不容胡亥阻拦,她已然拿起门边的竹骨簦,冲向门外朦胧的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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