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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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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袭眯起眼睛,紧接着霍然起身道∶“接着想,再想出什么立刻告诉我!”

张成玉在后面呆愣愣地抱着腿,看着他急匆匆出了门。

赫连袭一出来就拽着闵碧诗要出门。

“二公子。”闵碧诗让他拽得不稳,踉跄道,“何事这么急,耽误你投胎了?”

赫连袭看他一眼,干脆直接搂着他的肩膀,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地走着。

“昨夜袭击我的那人,可能是董乘肆雇的凶。”

“董乘肆?”闵碧诗动了动肩,想把上面的胳膊拿下来,他总觉得这样有种狼狈为奸的感觉,“二公子吃酒吃傻了罢,董乘肆早死了,怎么雇凶?”

“二爷什么时候吃酒了?”赫连袭靠近他得脖颈,呲出牙威胁,“我说的是五年前,骨手案发现女尸的前一夜,董乘肆打算毁尸灭迹,结果和他的人吵起来,张成玉这才逃脱。其中一个帮凶和昨夜袭击我的那个很像,眼角都有疤。”

闵碧诗抬眼看他,“张成玉告诉你的?”

赫连袭点点头,接着把方才张成玉给他讲的全都告诉了闵碧诗,除过一条——赵甜儿曾与一年轻胡人男子见过面,那男子随身携带神似闵碧诗的画像。

他用小腿想都能知道,那个胡人男子是伽渊,只是他随身带着闵碧诗画像这个举动让他很不舒服,他不免多看了闵碧诗几眼。

“董乘肆的尸身还停着,咱们一起去看过。”闵碧诗说,“他很瘦,比正常人还要瘦,仵作说他生前患有消渴症,如此一看却有可能,况且身材可以变化,脸上的痣却消不了,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带张成玉亲自去辨认一下为好。”

闵碧诗一转头就见赫连袭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下意识擦擦脸,问∶“怎么了?”

“张成玉现在刚好,状态不稳定,一会能说话一会说不了话的。”赫连袭抬起头,使劲捏了捏他的肩头,“这会儿带她去看董乘肆的尸体,万一又吓成哑巴了怎么办?”

闵碧诗看着他,过了半晌,说∶“原来二公子这么会为人着想。”

“都是为了查案。”赫连袭话音刚落便觉得不对,他这话里怎么好像带着刺似的……

还没来得及问呢,玉樵迎面就进来了。

“爷!”

“做什么!”赫连袭吼他,“一惊一乍的,以前在辽东怎么教你的!”

玉樵摸不着头脑,心里思忖着哪有啊。

他手里抱着几卷画轴,躬身上前道∶“爷,夫人又差人送来画像了。”

“我阿娘?”

“是。”玉樵走近几步把画像奉上,“夫人吩咐您务必过目,选出几个中意的,这事不能再拖……”

“我哪有空!”赫连袭一手嫌犯他怀里的画,卷轴骨碌碌滚了一地,“老子现在一脑子门子官司,上头还等着看判牍,眼看就到期限,杀人的,毁尸的,幕后的,一个都没抓着!”

赫连袭又开始犯浑了,他一把抓住玉樵的脖领,恶狠狠道∶“把这些画全扔了!”

玉樵惊慌道∶“那、那怎么成?这是夫人……”

“谁是你主子?”赫连袭满眼火光地看着他。

玉樵吓得缩着脖子,“那那那怎么和夫人交代啊?”

“就说我都不喜欢。”赫连袭想了想,烦躁地一甩手,“算了,我阿娘那我自己去说,别再让我看见这些画。”

他朝地上瞥了一眼,低声咕哝道∶“这些姑娘怎么和太后长得那么像?”

玉樵差点喷出一口血,慌张地左右看看,生怕让别人听见。

“你干什么来了?”赫连袭看着他,“我不是让你盯着张大年院子吗?”

“张大年今儿一早就回来了。”玉樵说,“他进院以后羽林军就上封条了,给他备了半个月的吃食,这不是您下的令嘛?”

赫连袭忙糊涂了,但眼下实在缺人手,玉樵总抱着这次画像也不是回事。

“去帮印小蒙查近五年的入京文牒。”赫连袭说。

伽渊一个铁勒人,要入京肯定得有文牒,有文牒就会有记录,他不信查不出来。

他一转头,把闵碧诗夹在胳膊底下走了。

闵碧诗让他勒得难受,扯开他的手臂,说∶“二公子都多大了,还叫阿娘呢?”

这话赫连袭怎么听怎么像嘲讽,“不叫阿娘叫什么?”

“也对。”闵碧诗点点头,“我小时候也是叫阿娘。”

“我阿娘就是闲得慌。”赫连袭说,“整日往我这送画像,挑的还都是辽东的贵女,你说说,她什么意思?想让人家姑娘嫁进京跟我一块过苦日子吗?”

他一边说一边瞧着闵碧诗的神情。

果然,闵碧诗一挑眉,点点头说∶“二公子真是个体贴人,知道京都是个吃人的虎狼之地,辽东的女儿来了只怕待不惯。”

“可不是。”赫连袭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哎呀,所以啊青简,虎狼之地还得虎狼待,你就好好陪我待着,姑娘家什么的都不如你贴心啊。”

“我是想的。”闵碧诗一笑,笑得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可案子一破我就得回刑部了。”

“这么说我还怪舍不得的。”赫连袭思忖片刻,忽然抬头一笑,把他搂得更紧,“刑部那种地方哪是人待的?青简,你这几日把爷伺候好,爷高兴了,就帮你去跟皇上求情,免了你牢狱之灾也说不准。”

闵碧诗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赫连袭贴近他,暧昧道∶“你现在应该问,怎么才能伺候好爷。”

闵碧诗嘴边带着冷笑,道∶“我下的是诏狱,谁能让兴庆宫里那位收回圣旨?二公子别拿我说笑了。”

“事在人为。”赫连袭说,“青简,也别那么早下定论。”

闵碧诗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事情若真是张成玉说的那样,那现下案情就更复杂了。”

他们已经走到门口,赫连袭替他掀开轿帘,二人一起坐了进去。

“不过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赫连袭说,“香积寺案的凶手确实是冲着董乘肆来的,我怀疑,张成玉提到的,对赵甜儿施凌迟之刑的男人就是俱颖化,当然只是猜测,具体是否真的牵扯到阉党还不好说。”

闵碧诗点点头,“还有一点,伽渊很可能在五年前就已经入京,他到底渗透了朝中多少人还不可知,眼下看来,我们能信的人不多了。”

赫连袭沉默片刻,说∶“但这一切和刘征纹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就只是个被人利用,掩盖董乘肆死亡的倒霉鬼?”

闵碧诗衣袖里的手一下一下扣着指甲,不一会儿就磨得通红,这是他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不是个好习惯,但他改不掉。

赫连袭注意到他这个动作,拉起他的手,伸展开他的五指,问∶“以前受过惊吓?”

“是啊。”闵碧诗叹道,“雍州一役反反复复打了数月,最后还是败了,何止是惊吓,雍州几乎成了人间炼狱。”

赫连袭看着他指甲边渗血的红印,问∶“害怕了?”

闵碧诗抬眼看他,突然抽回手,森然道∶“铁勒一夜杀了闵氏十万亲兵,满城百姓尽屠,铁勒攻进城,大街小巷都是哭喊声,道两旁的排水渠里全是血,到处都是死人,尸首都没有完好的,泥地里都是红的!那一夜,我死了两个哥哥。”他缓了缓,重重吐出口气,“二公子,若是换你,你怕不怕?”

手里的温度突然没了,赫连袭看着空落落的掌心,缓缓道∶“败了的是你闵氏,不是大梁,辽东和云中都护府前往驰援,捷报频传,你们闵氏丢了的十三地,现已收回了十一地。”

“驰援?”闵碧诗冷笑起来,恶狠狠道,“早干什么去了?雍州的百姓都快被杀尽了,河西一带的平民家破人亡,朝廷才想起来驰援!你们胜?”他笑得森冷,“若没有我父兄马革裹尸在前,你们如何胜?!”

闵碧诗很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狐狸跳脚终于露出了尾巴,赫连袭反而觉得很有意思,这时的他才像一个活人,一个真正活在人间的,活生生的人。

“青简。”赫连袭抬眼看他,“你两个哥哥是战死了,但你父亲,是不是马革裹尸还未有定论。”

赫连袭靠近他,缓声道∶“亲兵被杀,百姓尽屠,家破人亡,是我们辽东造成的?还是云中都护府?若不是闵氏无能,守不住属地,我父兄也不用冒险前往前线征战。”

“是了。”闵碧诗靠在后座上微仰着头,“有时候我真的好奇,朝廷到底防得是铁勒,还是闵氏?我们闵氏杀敌,朝廷迟迟不派援军,与铁勒对战,我们死了统帅,朝廷竟说闵氏通敌,岂不可笑?”

他说着,突然不可抑制地笑起来,“我让人押回京里,说是替闵氏受审,可雍州那一战,我连战场都没上。后来,还是押在刑部的时候听狱卒说,我大哥让人割了头,脑袋挂在城墙上,我二哥被铁勒的马拖死道旁,手脚不全,几乎辨不清面目,还有我父亲……我父亲……”

他说到这里没了声音,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一动不动,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毫无生气,只剩一句躯壳的闵碧诗。

将死之人——不知为何,赫连袭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词,他摇了摇头,想把这个不祥的词清出去。

赫连袭罕见地没有和他呛声,自从赫平焉奔赴雍州后,赫连袭又何尝不是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兄长出什么事,若是他的父兄也和闵碧诗父兄一样惨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在这一场恶战里,他们谁也没讨到便宜,铁勒的刀枪在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捅出了个血窟窿,因为这场战争,京都百姓都已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更不必说处于战区的百姓。

哀殇在狭小的空间里肆意,闵碧诗感觉那股血腥气似乎又回来了,萦绕在他鼻尖,熏得他想要作呕。

过了许久,赫连袭哼笑一声,说∶“其实你们闵氏十万亲兵并非全军覆没。”

闵碧诗抬眼看他。

赫连袭接着道∶“我大哥传信回来,嘉峪关一带发现了一队闵氏残兵,他们在与铁勒作战时遇到了沙尘暴,全部被困沙漠,我大哥发现他们时,他们还不知大梁已经反攻回去。”

这队残兵大抵也不知他们的统帅已死,还等着闵金台率兵来救他们。

闵碧诗僵硬地问∶“他们在哪?”

“被我大哥扣了。”赫连袭说,“就剩二百多人,成不了气候。”

闵碧诗死盯着他。

赫连袭勾了勾嘴角,浑不在意道∶“放心,不杀他们——那么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扣的。”

马车辘辘地朝前走着,过了好一阵,闵碧诗平复下来,他轻声问∶“咱们要去哪?”

赫连袭笑了一下,说∶“才想起来问,也不怕我把你拐了去。”

“能卖钱吗?”闵碧诗淡淡道。

赫连袭想不到他还会开玩笑,于是摇头,“卖不了,只能拐回府做我的侧妃。”

闵碧诗哼笑一声,没接他的话,他现在没心情开玩笑。

马车停了,二人一起下了车,闵碧诗看着庄严冷酷的大门口前的幡竿,喃喃道∶“……大理寺。”

“对。”赫连袭掀袍走上去,“去会会那个刘征纹。”

*

大理寺的审讯房不像御史台,关进御史台,办案人员尚能留情讲理,进了大理寺便只剩刑讯逼供,不扒掉一层皮就别想着出来。

审讯房的布局也讲究很多,里间用来羁押囚犯,靠墙有一张刑椅,靠近棚开了一个小窗口,除此之外三面环墙,只留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口,连通外间。

外间是长官听讯的地方,墙上凿有镂空的窗柩,后面摆着张屏风,这屏风是特质的,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外面的人却可以看到里面,听讯的若有什么指令,也可以写在纸上,从镂空窗柩传进来。

闵碧诗刚要随赫连袭一起进入里间,赫连袭抬手拦住他,接着指指屏风后面。

闵碧诗道∶“我不和你一起进吗?”

“你今日没戴面纱。”赫连袭说,“现在不宜再生事端,去屏风后听讯,有事敲窗。”

闵碧诗点点头,坐在屏风后,赫连袭推门进了里间。

刘征纹双手双脚戴着镣铐,被押在刑椅上,外面阴天了,狂风经过小窗口发出呜呜的鸣叫,犹如恶鬼哭嚎,整个审讯房里里阴森森的,湿冷黏腻的空气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刘征纹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空气里猝然响起刺啦声,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赫连袭拉开椅子坐下,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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