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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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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叶的声音隔着轿帘传来∶“爷,到了。”

闵碧诗掀开一角帘子,外面天已经黑了,一幢三层楼宇沿街伸展开。

二层回廊曲折,一眼望不到头,身穿绡纱襦裙的姑娘酥/胸半露,倚栏伸出藕臂与楼下的客人巧笑,柔顺青丝与描金栏杆上披着的银流苏一起随风簌簌。

三楼没有回廊,窗户大都闭着,檐角挂着暗黄圆灯笼,酷似明月,房内瑞脑烟气徐徐升起,人影晃晃,嬉闹声阵阵传来。

整座楼正中央挂着块朱底金漆牌匾,上书“月宫”二字。

“别看了。”赫连袭撑着轿帘,“下来。”

他们刚落轿,里面的妈妈便笑着迎出来,“二位爷,瞧着面生啊,头一次来?”

苏叶抱刀站在他们身后,面目冷峻,妈妈见了也不怵,笑着一块迎进去。

赫连袭掏出请帖,妈妈一见眼睛就亮了,朝楼上高喊∶“迎贵客——两位。”

她一边笑着,一边提裙将他们往楼上引。

“爷们今夜是来看‘琉璃月’的罢,要看表演,您二位可算来对了地方,我们月宫的场子跟别处不一样,您一会儿见了就知道……”妈妈喋喋不休地自夸。

姑娘们见了赫连袭都纷纷涌上来送吻讨巧,香拳娇滴滴地打在胸口上,他也都笑着受了,赫连袭进这种风月场如同回家,觉得亲切得很,几步下来就染了一身脂粉香。

苏叶在后面黑着脸,姑娘们见了他都吓得躲开。

闵碧诗脚步慢了些,四处张望,满眼的好奇,仿佛第一次进这种地方。

赫连袭觉得好笑,拿胳膊怼他,“怎么,第一次逛窑子?”

妈妈听了不大乐意,“哎爷,怎么这么这样讲话,我们这哪是窑子,我们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哪能叫窑子!”

“卖艺不卖身?”赫连袭挑眉,“当真?”

妈妈迟疑一下,“要、要卖身,也得姑娘们同意,我们不干那强买强卖的事!”

二楼一个大敞衣袍的男人,东倒西歪地倚在栏杆上,高唱∶“五花马,千金裘!古道月,万银披!百贯酒,共举杯,与尔同销万古愁!”

他一扬酒壶,酒水淋湿了廊边挂着的鎏金鹦鹉,惊得一片扑棱棱乱飞,鹦鹉争相学舌道∶“与尔同销万古愁!与尔同销万古愁!”

妈妈赶紧叫来一个龟奴吩咐∶“看着他点,别喝高了一头栽下去,可有咱们好受!”

大堂戏台上琵琶声愈急,有人高声和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1]胡姬胡姬快快舞!再舞!再舞!”

琵琶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急切嘈嘈,穿赤红抹胸的胡姬踏在象牙席上,一双玉足舞得飞快。

二楼一间屋子的门“砰!”一下推开,满脸胭脂印的白面男子衣衫半褪,醉醺醺道∶“今夜我要玉兔!让她来!”

妈妈赶紧扑上去,“哎呦这位公子,玉兔今夜有演出,谁也陪不了!”

“那、那……我要……”白面男子茫然起来,双眼迷离着抬起手不知要指谁。

妈妈见状赶紧扶着他的手臂转了个方向,正指向屋内一位香肩半露的美人。

“就她,就她。”妈妈说,“一样的!”

“嗯?”白面男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龟奴立马上前挑杆挂牌,洪亮的嗓子劈开满堂莺声∶“韩娘子今夜挂牌,三更竞价!价高者得——”

妈妈把那白面男子推回房内,连哄带骗道∶“公子先进去玩着,三更再出来竞价。”

赫连袭嗤笑一声,“还说不强买强卖,我真当你这的姑娘都冰清玉洁,卖艺不卖身!”

妈妈也不脸红,轻捶了一下赫连袭肩膀,“哎呀爷莫取笑,咱们打开门做生意,哪有钱送上门不赚的道理。”她一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闵碧诗,“公子,您说是不是?”

闵碧诗淡淡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赫连袭哥俩好地揽住闵碧诗肩头,笑起来,“一会儿给我这位朋友挑个美人儿,要最美的!多少钱爷都花得起!”

妈妈混迹风月场所,最常听的就是“多少钱爷都花得起!”这种话,遂打趣道∶“要说美,咱们整个月宫可没人能比得过您这位朋友!”

乐声嘈杂,鼓点纷飞,不一会儿就吵得人头疼,赫连袭特意找了个僻静厢房,刚一落座,便有龟奴进来道∶“赫二公子,那边厢房有人请。”

“谁?”赫连袭本以为是李垣瑚,顺着龟奴手指方向,却见对面一个男人双手环胸,正冷冷瞧着他。

龟奴恭身道∶“回爷的话,贵客只说姓乔。”

是乔衍。

当真冤家路窄,今夜相逢。

赫连袭看也不看他,当即合上窗,冷声道∶“让他识相点别来烦爷。”

龟奴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滚出去!”赫连袭怒喝道。

“是、是。”龟奴吓得腿软,慌忙答应着退了出去。

闵碧诗站起来想去窗口看看,赫连袭一把抓住他,语气不善地问∶“去哪?”

闵碧诗指指侧窗外,“齐王殿下。”

赫连袭朝外一看,果然见到李垣瑚兴高采烈地朝他招手,只是周围太嘈杂,听不清他喊了些什么。

赫连袭朝李垣瑚一笑,压着闵碧诗肩膀咬牙低声道∶“给我在这好好待着,别想跑!”

李垣瑚一脚从矮窗里跨出来,朝他们的厢房来了。

闵碧诗被赫连袭压在侧窗的墙上,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闵碧诗,只能看见赫连袭的半张侧脸。

赫连袭盯着他,冷声道∶“苏叶看着你,若敢跑,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朝苏叶使了个眼色,推开门出去迎李垣瑚。

李垣瑚的厢房也在三楼,在东侧,赫连袭为图清净找了最靠西侧的房,东西两侧虽在一层却不相连,若要去对面需得下半层,走到二层上面的平台上,再上三楼。

赫连袭刚掀袍下楼,一个壮汉迎面便撞他身上,他一抬头,只见那壮汉吊眉瞪眼,怒目而视,架着双臂一堵墙似的拦在前面。

三楼,乔衍拿着檀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赫连袭抬头看向乔衍,不怒反笑∶“乔大公子要请我吃酒?这是什么请法?”

乔衍悠闲地扇着扇子,冷笑道∶“我托人去请二公子,可惜,有人听不懂人话。”

周围莺燕飘舞,将二人的声音淹没,不过,有听见他们对话的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以赫连袭打得乔衍半个多月都下不来榻的“交情”,乔衍此话说得很留情面。

赫连袭嘴角一扯,专挑痛处踩,“乔公子这是被打怕了,请人都不敢亲自请,还得托人,我听说,乔公子现下出门都要带着十几个侍卫,怎么,就那么怕我?”

他说着笑起来,“乔公子大可放心,赫某是个讲理的人,只要对方明着来,那种打得人满地找牙半月翻不了身的事,我是绝不会再做了。”

这又暗戳戳地踩了一脚乔衍当初暗地里企图带人教训他,打人不成反被打的事。

乔衍“啪”地一声收起扇子,脸色霎时变了,转身便朝楼下走。

赫连袭的声音极有穿透力,闵碧诗闻声打开条窗缝朝外看。

“乔衍,老子要打你用不着挑时候,你以为带个蒙古打手就能挡得住?”是赫连袭的声音。

苏叶也赶紧凑上去看。

闵碧诗皱眉看着楼下互相叫骂的两人,低声问∶“这人跟你家主子有过节?”

有过节?苏叶想,何止是有过节,那乔衍一直将被打之事视为奇耻大辱,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恨赫连袭简直入骨,巴不得找个由头打回去。

这两人今日遇上,免不了要掐起来。

“哎哎——”闵碧诗指着楼下,“动手了!他是谁?听二公子叫他‘乔衍’,那姓乔的带了不少人呐。”他回头看着苏叶,问∶“你不下去帮帮吗?”

苏叶迟疑一下。

乔衍带来的那五六个人突然从腰后掏出杖棍,将赫连袭围在中央。

闵碧诗低呼一声,“不好,要打起来了!”

苏叶倒吸一口气,沉声道∶“在这待好,别出去。”

闵碧诗刚一转头,就见苏叶一阵风似的出去了,门匆忙夹断了他的背影,苏叶朝门口的龟奴吩咐几句,就朝赫连袭的方向去了。

闵碧诗猜想,苏叶应该是叫那龟奴看住自己。

可这厢房里除了门,三面都有窗,他要真想走,如何能拦得住?

二楼平台处,李垣瑚已经赶来了,正在赫连袭和乔衍中间和稀泥,苏叶手按腰侧,护在赫连袭身前,随时准备抽刀。

闵碧诗掩上窗,悄然退到窗口,撑着侧窗边缘,转身跳到二楼的露天回廊上。

从三楼到二楼回廊,落差有五六米,他落地时脚步踉跄一下,包裹着纱布的右手渗出血迹。

闵碧诗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扇门,里面熏香肆溢,满室旖旎,隆起的被单下不断耸动。

他轻轻合上,又来到另一扇门前,就这样推了五六扇门,什么都没发现。

这时,一个身着藕色轻纱的女子嬉笑着将一男人推出门,她转头正好碰见闵碧诗,遂笑着把手里的帕子扔在他脸上。

灯火昏暗,那女子面容看不真切,闵碧诗当即摘下帕子,那女子却转身朝楼下跑去。

他沉着目光,立刻追上去。

那女子好似一条游鱼,在人群中轻巧穿梭,手臂上的藕粉纱带飞舞,在昏黄氛围下如银河落九天,很快就将他引到一楼的后院。

在连接后厨的一条甬道里,闵碧诗一把扣住那女子肩膀,将她压在墙上,厉声道∶“谁让你来的?”

厨房门开了,龟奴端着承盘出来,闵碧诗从后抓住那女子的肩,将她拖入一旁的库房。

他的身量高出她许多,两人面对面极有压迫感,元昭握住他的手腕,笑起来,“没人让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

“胡闹!”闵碧诗低斥,“上次我怎么说的?”

今夜的元昭瞧着有些不一样,她跟着闵碧诗这十几年里,多数时候都以劲装示人,好似男儿郎,极少有穿襦裙的时候,如今这番打扮,倒显得别有韵味。

元昭似乎兴致很高,她仰起头,在看见他手上渗血的纱布时,眼眸瞬间变冷,轻声道∶“我发现了伽渊的踪迹。”

她顿了顿,收回目光,“只是怀疑,我也不确定,我觉得应该来告诉你,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伽渊是冲你来的。”

闵碧诗松开她,脸上阴霾更盛,他嘴角扯起一个弧度∶“也别把我想的那么重要,他被逐出铁勒,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藏进京都,也许是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在哪发现他的?”

元昭眼里有一瞬的迷茫。

她不禁想到五年前,他们还在塞外,在铁勒的领土时,那时的闵碧诗就是这样。

他好像一直都没变,不苟言笑,冷冷冰冰,对任何人都不在意,仿佛他人站在这,内里却早已死了,只剩外面这张美丽的皮囊。

可原来的他不是这样的,他曾经也爱笑,会拉着她跑出去摘花、捉兔子,会喊她“阿昭”。

阿昭这个名字,他很多年没再喊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昭变成了元昭,阿乡变成了闵碧诗。这么多年,他们依旧形影不离,但她却总感觉他越走越远,仿佛随时都会离去。

一想到这,元昭全身一阵恶寒,她无法想象闵碧诗有朝一日会离开。

“问你话。”闵碧诗不耐道,“在哪发现了伽渊?”

元昭回过神,“在、在安善坊的永和客栈。”

安善坊,曾因南北通达立为牛马骡驴之肆,但安善坊地处京都之南,交易多有不便,后来便改为教弩场。随着南北衙禁军改编,教弩场也渐渐废弃,现在只做寻常农家的交易之地。

“安善坊?”闵碧诗说,“你怎么发现的?”

要说这个地偏,倒也不算太偏,起码没有刘征纹宅邸那么偏。

刘征纹住的永阳坊,说难听点,再远一步就出城外郭了,算不得京都地界。

伽渊若真在安善坊,实在有些高调,毕竟金吾卫夜巡时也会路过那里。

“有狼粪。”元昭说,“在永和客栈的后院民驿。铁勒好养狼,这个习惯到哪都改不了。”

闵碧诗沉思下来。

说铁勒好养狼,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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