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皱着眉头,努力控制着内息,然而却是徒劳无功,越是走近那些评判,她就越痛苦,最后终于一口血喷出来,倒在了台上。
一直注意着她的薛暮瑾和白映雪立时起身,顾不得规矩,飞身而上,要去救她。
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洛清源一个闪身便飞上了高台,一把拉起苏颖,就往她腕间注灵力。
“洛世兄,你做什么?”评判席间坐的一个年轻女子豁然站了起来。
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很容易发现,这名女子的脸色很不好看,十分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让原本明艳秾丽的长相失色了许多。
“商姑娘,你们天工宗是器修第一宗,怎么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屡次三番的对一个小门派弟子出手?”洛清源的声音非常冷,而且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
她正是天工宗掌门商卓羽的独女商意璇,这次比试,天工宗便是由她带队的。商卓羽的辈分颇高,因此商意璇虽然年轻,却和洛清源同辈。她天资卓越,天生的极品金灵根,剑器双修,三十岁出头,已经是元婴巅峰的修为,如今是天工宗默认的下一任掌门。
不等商意璇说话,薛暮瑾旋身落在高台上,立刻出手,从洛清源手中抢过苏颖,让白映雪诊治。
这个变故发生得很突然,在场的长老们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置,总归是人命要紧,便也没人出声,任由白映雪施术。
白映雪的脸色却非常难看:“小师妹的心脉受了重创,灵根不稳,非常危险,我们需要先把她带离此地。”
薛暮瑾面沉如水,环视一周,撂下狠话:“不过一场比试,我家小师妹便屡次三番遭人暗算,如今更是命在旦夕,这笔账我们记下了,他日必来讨回!”
他抱着苏颖,白映雪跟在一侧,完全无视了在场众人,飞身离开。
“放肆!什么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偏门小派,如此狂妄!”他们走了,终于回过神来的长老们神色各异,性情急躁些的就拍了桌子。
洛清源垂眸看着空荡荡的臂弯,冷淡的哼了一声,露出个嘲讽的笑来:“他们不过是保命罢了。昨晚有合体期前辈带着三个化神修士去取他们性命,若非我以为魔族袭来而出了手,今日这个魁首她是肯定拿不到的。”
“洛世兄,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是我们出手的吗?”商意璇一只手按在心口处,拧眉看着他,十分受伤,“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吗?”
洛清源站直,双手背在身后,指尖互相摩挲着,语气平淡的说:“我没有什么意思,也没有看法。我在这里,是为了保护弟子们的安全,只是没想到,魔族没出手,名门大派倒是先亮了屠刀。”
他脸上冷静,心中却疑窦丛生。
他一直盯着苏颖,视线片刻没有离开过,可是他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攻击,苏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她吐血昏迷,伤势究竟如何?
“小师妹的伤势到底如何?”薛暮瑾把苏颖放到床上,就退开两步,让白映雪给苏颖治伤。
白映雪却面带疑惑,谨慎道:“很奇怪,小师妹现在几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像完全没有受伤一样,要说的话,也就是有点儿累了,仅此而已。可我绝对不会看错,她方才是真的非常危险。”
“不是有人暗算她吗?”薛暮瑾相信她的判断,却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受伤的痕迹。”白映雪给苏颖盖上被子,站起身,“让她休息片刻吧,估计有半个时辰她就该醒了。说不定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客栈的掌柜亲自带人过来,把苏颖的比试奖励给送了过来,说是比试场的人送到客栈的。
薛暮瑾接了,放到苏颖房间里,关上门守在门口。
“筑基组的所有比试都已尘埃落定了,现在应该不会有人来害小师妹吧。”白映雪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黄昏的天空。
薛暮瑾也上前一步,站在她身侧,轻声说:“说不好。筑基组所有的魁首都被小师妹拿走,难保这些输不起的大宗门不下黑手。”
“也是。”白映雪想起往事,叹口气。
“我如今其实并没有那许多愤懑不甘了,只是很喜欢看他们算计落空的样子而已。”薛暮瑾勾了勾嘴角。
“你我如今露了面,又有小师妹在,恐怕以后的麻烦少不了。”白映雪捏捏眉心。
“这也是我担心的。我已经不知道,当初咱们同意小师妹这个比试的计划到底是对是错了。大抵是咱们几人都有郁结在心,想要找一个出气的机会吧。可是小师妹锋芒毕露,怕是要碍了什么人的眼,倒把她陷入了险境。”薛暮瑾有些懊恼。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洛清源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怎么样了?”
白映雪勉力扯出个笑脸来,客套道:“我家小师妹无事,劳您惦念,只是立场有别,我们师门之事不便告知。”
“我想请问——”洛清源喉结微动,话音微颤,“苏颖是怎么进入你们宗门的?她那时什么样子?她可曾……与你们说起……旧事?”
白映雪和薛暮瑾对视一眼,都没有马上说话。
房门轻响,苏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说:“师兄,师姐,我没事了,稍后咱们再谈。师姐,我想吃你做的甜羹,你能不能给我做一碗?”
白映雪眨了眨眼睛,立刻答应:“好,我这就去,顺便再做几个点心给你,你等着啊。”
薛暮瑾又盯了洛清源一眼,才跟白映雪一起离开。
“进来吧,你这一尊大佛杵在外头,会给我们惹麻烦的。”苏颖说着,转身进去。
洛清源嘴角翕动,眼睛弯了弯,连忙大步进来,又小心的闩好了房门。
“坐吧。”苏颖率先坐在圆桌边,“我知道你有话要说。”
“你变了很多。”洛清源随手抽了凳子坐下,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
苏颖笑了笑,并没说话。
“你长大了。如今这般从容不迫,着实令人心折。”洛清源直言不讳。
苏颖挑了挑眉毛:“你也变了。冷清持重的洛道尊竟能说出如此轻浮之言,着实令人意外。”
“更轻浮的都有,不过是肺腑之言罢了。”洛清源看着她的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意。
苏颖摇了摇头:“你不宜在此地久留,便不要玩笑了。昨晚之事,多谢你相救。”
洛清源垂下眼睑,也掩下心头失望。他说:“不必谢我,偶然遇上而已。你现在当真无事了吗?”
苏颖点头:“当真无事。”
“你……”洛清源停顿了一下才问,“你是如何入了这‘天玄宗’的?这是个什么样的宗门?你在那里生活得可好?”
“我是被师父和师兄捡到的。除了我师父,宗门的其他人你都见过了。我生活得很好。师兄师姐护我爱我,师父为我寻来典籍助我修炼,过去的二十年,我过得很快活。”苏颖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被‘捡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回到宗门,却听说你偷窃宝物受了罚,你为什么不说出来,那冰玉接骨花明明是我给你的!”洛清源终于说到了当年的事。
苏颖摇头:“如果我说,我到现在也还没想明白当年的事,你信吗?”
“你这是何意?”洛清源并不怀疑她,“其中另有隐情是不是?”
苏颖点头,回忆起当年事:“你走之后,我依旧在药峰养伤。冰玉接骨花十分有效,我的筋骨都在愈合,甚至还有力气在药峰散步了。然而两日后,忽然就有执法堂的弟子闯入,说我偷服了药峰的那一份冰玉接骨花,有空瓶为物证,黄灵儿为人证,我身上的伤势又是佐证,我有口难辩,就被抓了起来。”
“我没有说出那花的来历,是因为我发现他们的说辞前后不一,显然就是为了害我,那么我辩解与否都没有意义,也就没必要把你牵连进来了。你为我寻花,深入魔族禁地九死一生,我怎么能出卖你呢?”苏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更何况,陆长老用你的名义也去听了审。”
“唯一替我说话的是周长老,可是也没什么用。哦对了,他们打开了我的储物袋,里面的一件十分贵重的男装也被认定成了赃物,毕竟以我一个杂役弟子的月例灵石是绝对买不起那身衣服的。”苏颖神色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我被打了八十鞭,扔进了禁地。在我等死的时候,师父和师兄出现了,他们带我回了宗门,后来的事你也看到了。”
“……是我害了你。”洛清源心痛的低头。
苏颖摇头:“不是这样。此事我是必要追究的,我一定要弄清当年的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
“你既然得救,师门也不约束你,这些年你为何连只言片语都不给我?”洛清源问。
“我没有时间。师父、师兄,还有师姐,都有各自的故事,都在勤奋修炼,只求有朝一日能实现心中所愿。”苏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