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楼前人山人海,全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
三十一人分坐各桌,酒楼老板当众宣读比赛规则。共计三十二道菜肴,从荤到素,从糕点到汤羹应有尽有,最先吃完者即为获胜。
第一轮,小二们依次端上八班葫芦鸭,琥珀虾仁儿,八珍呈祥等数十道佳肴。
“开始!”
参赛者纷纷狼吞虎咽,不要命似的往嘴里塞,周遭众人跟着起哄助威,声浪一浪越过一浪。
其中,伊瑶的吃相是最好的,这些对她来说不过小打小闹,开胃而已。
萧灵露身处人群中,眼见自家弟子面前的空碟子堆积如山,再一次感叹,这么多东西到底都吃到哪里去了?
连拼三轮,只剩下伊瑶和对面的青年闯进决赛局。其他膀大腰圆的参赛者全都败北,独独留下两个看上去瘦弱的。
决赛局以十二道糕点分出胜负,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难分高低。围观众人甚至当场下注,赌哪一方最终获胜。
糕点看似不多,实则最容易饱腹。对面的青年皱着眉头往嘴里塞,显然不太喜欢此类食物。反观伊瑶,仍旧神色如常,一口一个糕团,都被香迷糊了。
锣声响起,比赛结束,老板大声宣布,“胜出者是这位姑娘!”
伊瑶欢天喜地的跑去拿奖励,不仅免账饱餐一顿,还白得一篮巧果,实在是赚了。
她的注意力都在吃上,丝毫未察觉身后有道视线如影随形。
“师尊,巧果给你!”
伊瑶将篮子捧到萧灵露面前,乞巧节要吃巧果,讨个吉利。她身上无银两,赢来的也是一样。
萧灵露掠过竹篮,眸光扫向人群中。方才那道视线忽然消失了,那个败给伊瑶的青年也不见踪影。
两人回到客栈已是深夜,待次日天亮,她们便要启程继续寻找妖界。
伊瑶吃饱喝足,把自己缩在师尊身边小憩片刻。待天边泛起微弱的白光,她立马翻身下床,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
等她沏好茶水,师尊醒来就能喝上新茶。
伊瑶哼着小曲儿下楼,却听大门口传来骚动。
客栈伙计卸下门板,准备开张迎客,不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坐在门口台阶上,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许是无家可归的乞丐。
“我和我儿子走散了,行行好,让我进去躲一下吧。”
伙计横着板子不叫她进门,“我们这还得做生意呢,不收留人,您呐,去别的地方吧。”
争执中,老婆婆忽然跌倒在地,疼得直哎哟。
伙计连忙退避三舍,“我可没用力推你啊,快走快走。”
这时,伊瑶跑出屋门去,把老婆婆扶起来。
“婆婆你没事吧?”
“谢谢你啊,好心的姑娘。”
老婆婆慈眉善目的笑道,“姑娘啊,你能不能扶着去菜市口,我和儿子就是在那里走散的,他一定会回去找我。”
从这里到菜市口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不耽误给师尊沏茶,伊瑶寻思一番便答应了。
她搀扶着老人家走到半路,老婆婆的腿脚奇迹般的利索不少,嘴里还不停催促。
“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伊瑶低头看向老人家的腿,蓦的停下脚步,松开搀扶的手。老婆婆来不及同她一起停下,竟自己走出好几步。
“婆婆,你自己也能走啊。”
彼时,街道上还没有什么人烟,老婆婆回头时,脸色骤变,眼神阴沉。
紧接着,老人皮肤下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落在伊瑶眼中,就像是老婆婆在痛苦挣扎,皮肉都要爆开了。
刹那,巨大的鸟兽撕开老人皮囊,彻底显露真身。就听一声凄厉的嘶鸣,鸟兽振翅飞起,利爪勾住伊瑶的衣带,将她整个人抓上天。
伊瑶反应不及,被那怪物丢去深山野林,重重的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衣裙被利爪划出条条破口。
这怪物似雕非雕,头上还有犄角,叫起来阴森可怖,犹如婴儿在幽林中啼哭。
眼见怪物又冲自己扑过来,伊瑶唤出玄灵剑,挥剑横扫,堪堪抵挡。可怪物却猛然扇动巨翼,形成一股强风,愣是将伊瑶整个人刮了出去。
玄灵剑落地,伊瑶再施法变幻水龙、冰刃,皆被其一一躲过。
怪物那双鹰眼闪烁幽光,全是对食物的渴望。它突然露出利齿,嘶叫时,自口中吐出两道极细的血丝,分别缠住伊瑶的四肢,拖着她拉向自己。
伊瑶扣住地面,与其奋力抵抗,可周身力气的流失越来越大,灵力顺着血丝不断涌入怪物口中。它吸食的灵力越多,力量越是强盛。
玄灵剑发出阵阵低鸣,伊瑶体内的灵力忽而暴乱,双瞳疾速扩张,金芒忽隐忽现,似是有什么东西即将涌出来。
然而正待此时,一人从天而降,手中寒光闪烁,气势如虹,一剑斩断血丝,将伊瑶和怪物分开。
濒临暴动的力量瞬间回归沉寂,伊瑶眨了眨眼,双眸即刻恢复往日清澈。
而她身前,一位黄衫女子如同天神降临,手持宝剑正与怪物对峙。
那东西像是畏惧了,扭头就跑,眨眼的功夫便穿入云霄之中。
黄衫女子回过身,向伊瑶伸出手,笑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姑娘,可有受伤?”
伊瑶盯着人家发呆半晌,冒出来一句,“我没事的,谢谢仙女姐姐。”
黄衫女子低头浅笑,“姑娘无碍就好。”
待萧灵露赶到时,看见的便是伊瑶围着一名貌若天仙的绝色女子,姐姐长姐姐短的叫。
再瞧那女子一袭鹅黄纱裙,雪缎半束,余下的墨发如瀑布般垂在腰间,青丝广袖随风飘扬,周身像是萦绕着柔和光晕,手中一把青剑却是锋利无比。
萧灵露顿时收起炎龙剑,负手而立,脸色微沉。
亏的自己担心她。
“师尊!”
伊瑶看到萧灵露的第一眼,直接从黄衫女子身边跑开了,径直扑入师尊怀中。
“师尊,阿瑶刚才遇到一只那么大的妖怪,差点就见不到师尊了。”
她把自己讲的可怜兮兮,顺势赖在师尊怀里蹭了蹭。
得知是眼前这位姑娘救了自家徒儿,萧灵露拱手施礼,“多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伊瑶模仿萧灵露,向恩人行礼。
“谢谢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
萧灵露闻言挑眉,合着这家伙看见好看的就叫人家仙女姐姐?
“姑娘唤我晚姐姐即可。”
穆听晚弯唇笑道,看向伊瑶的眼神格外温柔。
“好啊,好啊。”
伊瑶笑容明媚,重新施礼,“多谢晚姐姐搭救。”
萧灵露在二人之间打量一个来回,提起伊瑶的后衣领把人放到自己身后。
“阁下并非仙修,应是神族?”
穆听晚倒不隐瞒,“仙长好眼力,方才那妖怪乃是蛊雕,自凌霄山镇妖塔中逃出,屠杀生灵无数,最爱食人。我追逐而来,是为除了那妖物,免得它为祸人间。”
师徒二人相视一眼,既然从镇妖塔逃出来的恶妖,确实不能不放任不管。
三人目的相同,一拍即合。更巧的是,穆听晚投宿的客栈与她们原来是同一家。
“蛊雕习惯寄生在凡人体内,待将魂魄骨肉吃干净,它就会寻找下一个目标。”
穆听晚已对蛊雕习性了如指掌,怎奈妖物借助人身掩盖妖气,狡猾的很,屡次叫它逃走。
伊瑶托腮,听得认真,“那我们要如何抓住它呢?”
穆听晚思索片刻,才道,“只能等它显露原形,蛊雕食量惊人,在一具身体里待不长久。”
此时,萧灵露悄然介入二人之间,“如此说来,我们分头去找,更快些,以免它吸食更多的无辜百姓。”
穆听晚点头道,“萧掌门所言极是,我们天黑之后行动,我往西,萧掌门往东。”
伊瑶左顾右盼,跃跃欲试道,“那我呢?”
萧灵露与穆听晚齐刷刷转头,盯着她一人,竟意外的异口同声,“你留守客栈。”
“啊?”
伊瑶悄摸的在桌子底下拉扯萧灵露的袖子,“师尊,我和你一起去呗?”
“不行,它已经盯上你了。”
萧灵露严肃道,“待入夜以后,为师在房中施法设界,你不可踏出房门。”
伊瑶体内的灵力充沛得像个无底洞,正是提升修为的利器,实在是太容易被别人盯上。
“晚姐姐……”
伊瑶不愿意留守,见师尊不允,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穆听晚。
然而,穆听晚却微笑着拒绝了她的求助。
“萧掌门说的对,阿瑶你就待在此地,等我们回来。”
伊瑶双手托腮,唉声叹气,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在客房中留守。
是夜,她孤零零的望着窗外,手里扯着花瓣数数。
数三百下师尊会回来吗?
不等数到三百,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姑娘,小的是来送点心的。”
点心?
伊瑶正要去开门,手到门边又停下了。
师尊说了,她不能出客房。
“我……我不想吃。”
伊瑶闭上眼睛,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