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出分那天，舒亦萱紧张得不行，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查成绩的时候手都在抖。

“我不敢看。”舒亦萱迟迟不敢点进去。

柳燕是个急性子，立刻把鼠标抢了，点进查分页面。

舒亦萱闭上了眼睛，内心紧绷得要难以呼吸。

柳燕叹了口气，“怎么系统崩溃了？”

舒亦萱睁开眼睛，说道：“可能是太多人查分了。”

等了一会儿后，柳燕再次点进去看。舒亦萱捂着眼睛，不敢看。

分数界面终于加载出来了，柳燕看到总分后瞪大了眼睛，“天啊！”

舒亦萱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在剧烈地打鼓。她缓慢地睁开双眼，视线落到电脑屏幕，一副震惊的模样。

总分649，高中三年考得最好的一次：语文115，数学142，英语127，物理96，化学83，生物85。

“啊啊……”舒亦萱激动地一把抱住了柳燕，“妈妈你看到没，我考了649！”

“我看到了。”柳燕露出了高兴的微笑，她摸了摸舒亦萱的头。

“稳了稳了，上政法大学稳了。”

舒亦萱原本陶醉在高分的喜悦中，听到柳燕这话，笑容止住，反问道：“政法大学？”

柳燕点点头，“对啊，原本我好担心你不一定能考上这所，这下不用愁了。”

舒亦萱认真地说：“我不考政法大学。”

柳燕笑容满面的脸顿时严肃起来，“什么？那你想考哪？”

“嫣南理工大学啊，我要读理工科。”

“你认真的？之前从没听你说过啊。”柳燕不敢置信。

舒亦萱认真地解释说：“我高二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考这间了。”

“不行，一志愿必须报法学。”柳燕坚决反对。

舒亦萱跟她争辩：“我之前都说过了，我不喜欢学法。我不会报法学的，我要报软件工程。”

柳燕苦口婆心地说：“我都给你规划好了，老老实实读个法学专业，毕业后直接就到我的律所干，这不好吗？”

舒亦萱垂着头，有点想哭。

柳燕语重心长道：“听我的，乖乖报法学，到时候我亲自当你的带教律师，手把手教你，你以为谁都有这个资源啊，真的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你还不懂珍惜，我是为了你好啊。”

舒亦萱的手指把裤子都攥皱了，她咬了咬唇，眼里装满了泪水，她努力忍着。

积压在她心里多年的不满，在这一刻马上要爆发了。

柳燕见她不说话，便强势地说：“就这么定了，报法学哈。”

舒亦萱没憋住，朝柳燕吼道：“我不要！你没资格管我！”

突然被这么吼，柳燕愣住了，舒亦萱很少这么大声跟她讲话。愣了几秒后，柳燕生气地说：“我没资格管你？你怎么说话的，我可是你妈！”

舒亦萱依旧大声地回怼道：“没有你这么当妈的，你没资格当我妈！”

说完，她拿起手机，气冲冲地离开了家，留下柳燕一个人愣在原处。

来到楼下后，眼泪从舒亦萱的的眼眶里刷刷流出来。她憋不住了，直接哭了起来。

她来到一个寂静的角落，蹲下看手机，一边抹泪，一边点开了楚佳荷的头像。

她给楚佳荷打了个电话，楚佳荷很快接了。

舒亦萱一边哭一边对楚佳荷说：“姐姐，高考成绩出了。”

楚佳荷听到她哭得那么伤心，以为她没考好，考不上嫣南理工，于是安慰说：“没关系，不一定非要上嫣南理工啊，嫣南还有很多好大学呢。”

舒亦萱啜泣着说：“不是，我考了六百四十九，分数是够的，但我妈妈……不让我报嫣南理工。”

“啊？她是想让你报政法大学吗？”

“对，但我不想。”

楚佳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报志愿还是得自己决定，自己喜欢最重要。”她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哦，我现在还有点事情，我要跟同学开会，我们晚点再聊，好吗？”

“好。”舒亦萱不情愿地挂断了电话。她一个人在楼下闲逛着，不想回家。

舒亦萱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柳燕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所有事情都被柳燕安排得井井有条，小到买什么衣服，大到就业道路。

可这次，她不想再听话了，她要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

她是一只长大了的鸟儿，应该自由地徜徉世界。

走着走着，她就来到了市图书馆门口，愣了几秒后，她走了进去，借了本书看。这一看，就看到了晚上。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决定吃点什么。还好零花钱没用完，她进了一家小吃店，点了一盘饺子。

吃着烫呼呼的饺子，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楚佳荷打来的，舒亦萱无精打采地接了电话。

“萱萱，你怎么样了？我忙完了。”

舒亦萱小声地回道：“我在外面吃晚饭呢。”

“你和你妈妈一起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

舒亦萱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我今晚能来你宿舍睡吗？”

楚佳荷听到后，有点意外，“为什么？”

舒亦萱以为她不愿意，于是说：“没事了，那我今晚住青旅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亦萱应该是因为和妈妈吵架了，所以不想回家吧，楚佳荷心想。“你等等，我问问我舍友。”

几分钟后，楚佳荷回来了。“喂，还在吗？我刚问了，舍友说很欢迎你过来。”

“谢谢你。”舒亦萱很感激。

“你今晚真的不回家了吗？”

“不回。”舒亦萱很坚决。

吃完晚饭后，舒亦萱坐地铁来到嫣南理工大学。

楚佳荷站在校门口前，朝她招手。楚佳荷穿得很休闲，但在人群中挺突出，舒亦萱一眼就看到了。

楚佳荷伸手牵住舒亦萱，关心地问：“和妈妈吵架了？”

“嗯。”舒亦萱点了点头，表情很是失落。

楚佳荷骑上自行车，“上车吧，扶稳了哦。”

舒亦萱坐上自行车后座，双手环上楚佳荷的腰。楚佳荷慢慢向前骑了。

舒亦萱一脸忧愁，“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楚佳荷一边骑一边道：“什么怎么办？”

“我不想听我妈的报法学。”

“那就不听她的，大学有四年呢，选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会很痛苦的。”

听到楚佳荷这么说，舒亦萱的想法更坚定了。

她坐在楚佳荷后面，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想起了上一次来这里参观，也是这么抱着楚佳荷的腰。

她的想法从来都没变过，就是要和楚佳荷念同一个大学。现在已经高考完了，分数都出了，这个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她不能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路两旁直立着一排排高大的郁郁葱葱的树木，鸟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夏日的夜晚干燥炎热，但富有生机。

楚佳荷骑得很快，一会儿后，她们便抵达了宿舍区。

“额，我忘记带换洗衣物了。”舒亦萱出来太急，没考虑周全。

楚佳荷的嘴角浮现出轻松温柔的笑意，她轻轻地摸了摸舒亦萱的头，说道：“没事，穿我的就行，我还有一次性内衣裤。”

“谢谢你。”舒亦萱仰着头看她。

楚佳荷的舍友们最近在备战期末考，此时大多在宿舍复习，她们看到舒亦萱来了后，很是热情。

“妹妹你好啊，把宿舍当家里就行了。”舍长刘小雨很积极地欢迎她。

于晓琪刚才切了些水果，正在惬意地吃着，看到舒亦萱后立刻将一盘水果递给舒亦萱，“吃不吃水果呀？”

看到姐姐的舍友都那么热情，舒亦萱有些不习惯，她腼腆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谢谢学姐，我不吃了。”

吴黛西好奇地问：“佳荷，怎么突然把妹妹带过来了啊？”

楚佳荷回答说：“她和她妈妈吵架了，今晚不想回家。”

吴黛西本来想开玩笑的，听到这话后收敛住了，“啊？离家出走了？”

“没那么夸张，就是在这里暂住一下而已。”

楚佳荷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得跟柳燕说一声比较好。所以她给柳燕发了个消息，告诉柳燕说舒亦萱今晚在她那里睡。

消息发出去后，柳燕立刻回复了，一连发了几条语音消息。楚佳荷点开消息，听了后眉心微微皱起。

她惊讶地问舒亦萱说：“你把你妈妈拉黑了？”

舒亦萱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不想理她。”说完，她就进了浴室洗澡。

楚佳荷看着柳燕给她发的好几条消息，想了一会儿后打字回复道：“她现在还气头上，她不是故意的，过两天就好了，你不用太担心。”

消息一发出去，柳燕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语气充满了焦急，“亦萱现在是在你身边吗？能不能让她听一下电话？”

“是的她和我一起，在我的学校宿舍呢，她现在在洗澡。”楚佳荷出了宿舍阳台听电话。

“洗完澡让她打个电话给我，我有话要跟她说，哎，说她几句就生气了，真是不像话。”

楚佳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阿姨，亦萱是个成年人了，选什么专业应该让她自己决定吧。”

柳燕：“我都给她规划好道路了，报个法学专业，将来毕业了就跟着我干，我又不愁案源，你说这不比她学那个什么工程吃香吗？可她偏偏就是不领情......”

柳燕说着说着，声音居然开始出现哭腔，楚佳荷有些震惊，柳燕平时是个雷厉风行、相当强悍的女人，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哭了，楚佳荷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思考了一会儿后，楚佳荷说：“阿姨，我理解你的用心良苦，但她跟我说过，她不喜欢当律师。”

柳燕一边啜泣一边说：“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我给她安排的路有什么不好的呢？唉。”

楚佳荷耐心地劝说：“亦萱说过她不喜欢天天对着一堆合同诉讼文件，讨厌到处拉客户。她就是不喜欢法学，她的性格也不适合当律师，你强行让她学法，她会很痛苦的，你这么努力赚钱不就是想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柳燕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也是为了她着想啊，她竟然说我没资格当她妈，真是好心没好报。”

楚佳荷安慰道：“她说的确实难听了点儿，但应该只是气话，你别太放在心上。”

“亦萱是不是很讨厌我？她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楚佳荷没想到柳燕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回答：“那倒没有，你不要这么想。”

“她洗完澡了吗？能不能让她听个电话？”

楚佳荷看了宿舍里面一眼，舒亦萱这会儿刚好洗完澡出来。于是，楚佳荷拿着手机进去问道：“萱萱，你妈妈找你。”

舒亦萱听了后，摇摇头，拒绝听电话，她还在生气。

楚佳荷回到阳台，无奈地说：“她不愿意听。”

柳燕沉默了一会儿，略带伤心地问：“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可是我也是为了她好啊，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亦萱气头上才这样的，很快就会没事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但……”说到这，楚佳荷沉默了。

“什么？”柳燕啜泣着问。

想了一小会儿，楚佳荷把后半句说完整：“你是为了她好，但你的好，不是她需要的。”

柳燕默然了。

楚佳荷接着劝解道：“其实我这个专业挺好的，就业前景很不错，只要大学好好学，薪资不会低的。最关键的是，舒亦萱对这个专业很感兴趣，人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并不容易。”

“唉，我知道，可我就是觉得，她不走我规划的路，太可惜了。”

楚佳荷继续补充：“嗯，我觉得你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吧，不要太有控制欲。”

柳燕听到“控制欲”这几个字后，人傻了。几秒后，她大声哭了出来。

二十年前，柳燕听从母亲的话，考上了老家的公务员，拿着每个月几千块的工资。没待多久，柳燕就厌倦了，想离职，可柳燕母亲三番四次阻挠她，强迫她继续干下去。

她叛逆了一次，毅然辞掉公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