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大家围坐在一起，长辈们看电视，朗源约了几个难得一见的朋友来了家里。
玩了会儿，大家有些乏了，朗源掏出手机给栩婧发微信。
——晚会太没意思了，我都看困了，约了几个朋友，这会在桌游呢，你在干什么？
——我准备休息了，太晚了。
——还没零点，就睡了吗？你不守岁了？
——年纪大了，熬不动了，没你们年轻人体力好。
——还好吧，你也就比我大五岁。
——俩代沟了，哈哈。
——你又来这套……什么时候能把我当大人看……
栩婧看着朗源的话，困意夹杂着回忆在脑海里翻涌。
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是生日那天他垂着手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吗？还是发觉新年篝火旁那一双闪烁着火焰双眸的注视？亦或是……更早。
栩婧突然想起在尚江照顾他的那段时间，他鼓励自己勇敢选择自己生活的时候……
栩婧被自己的想法惊觉到困意全无。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意？想到这里，栩婧打了字。
——你不一直是我的弟弟吗。
像是隔着手机察觉到朗源低落的情绪，栩婧察觉自己有些不给他面子，她补充道——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已经越来越像个合格的成年弟弟了。
——那意思就还是弟弟喽？
——那是自然。
——可我从来不喜欢叫你姐。
——我知道。
——你知道啥？
——没礼貌吗不是？从小就这样……我也从来没有计较过……
——行吧……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说的也没错，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是我朋友的弟弟，也算是弟弟一样的朋友吧……
朗源瞬间蔫儿了下来。
发小在他眼前打了响指，“嘿，你养鱼呢，把这杯干了，马上零点了，出去放烟花去。”
朗源看着栩婧新发来的消息——我睡了，新年快乐啊。
朗源回复——新年快乐。
栩婧躺在床上，心情却无法平复。自己突然意识到，朗源似乎很在意自己总叫他弟弟这件事。
往年的自己，窝在被窝里，睡得很快，今晚的自己，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新年的烟火开始绽放的时候，还是没能睡着。
她也开始回想起认识朗源的几年的时间里，相处地不多的日子。
很多事情自己已经记不得了。
要说自己还能清晰回想起的比较早的时候，应该是因为润瑶他进派出所的时候了。
虽然自己知道是误会，但是那个时候的他，真像个小混蛋啊。想到这里，栩婧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后面是口罩时期他脚崴那次，是自己突然意识到他像个成熟的大人那次。
手机响了。打开是朗源发来的消息和一段放烟花的视频。
——想着你睡着了看不到零点的烟花，录了一段给你，希望你明天早上醒来的第一眼能看到。新年快乐。
栩婧看到消息，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刚想要回复，随后把自己的想法掐灭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朗源喜欢……我？
栩婧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开始迅速在脑海里搜寻任何有关的细节和字眼。
脑海中一团麻，越想越觉得自己离谱。直到想到自己在酒吧和紫瑜喝醉的那次。
朗源接自己回去那回。
有些记忆，以为自己忘了，时隔多日之后，当时不以为意的场景，竟也变成了擦不掉的长期记忆，她仿佛听到了朗源的那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自己和宸垚在一起七年分开，虽然那天喝多了但是依然记得，自己质问朗源的场景。
尤其是这句把自己从情绪宣泄中拉出来的话。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自己，带着愤懑和不甘，和那天朗源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样。
“七年？倘若真的是七年，那应该是朗源的高中同学吧？或者，初中同学？那必然不可能是自己啊。”
这样想着，她才把自己从刚才的心绪里拉了出来，应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
情绪放松下来，困意萌生，很快自己就睡着了。
等再次被鞭炮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要早起拜年了。
栩婧看着一大堆未读消息，视线还是落在了那段烟花视频上。
犹豫片刻，她给朗源回复道——看到了零点的烟花，很漂亮，新年快乐。
朗源几乎是秒回。
——新年快乐。
——你也这么早？昨天不是睡得很晚吗？
栩婧有些吃惊。
——睡得再晚也要被叫起来去拜年呢。
——也是……
楼下传来了妈妈的声音，“栩婧，起了吗？快点的啊，下来了。”
——不说了，我妈叫我了，你也快起吧。
——好。
一样的春节，一样的走亲戚。
朗源还和平常一样，和栩婧聊自己的日常。和她一样，大多数都是吐槽。
栩婧这边倒是多了一项，催婚和相亲。
相亲自然是都推了，催婚倒是躲不了，栩婧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于是在初四的晚上，栩婧就先一步逃脱了亲戚邻居的魔爪。
“妈，公司有事需要我处理，我得先去公司了。”
“这么着急？今天就走？”
“急，不去的话，我可能就被炒了。”
“啊？你是什么大领导吗？公司离了你活不了了？初四就走了，你看哪个公司向你们这样啊？”
“妈，你看我那个当医生的表姐，大年初一都得值班，过年假期还一天一轮换，你当初不是还想让我学医？现在我这个岗位扛到初四才走，已经很不容易了。”
“行行行，你走吧，妈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过完年得空了就多回来。”
“好。”
踏上了返程，栩婧给紫瑜发了消息。
——我今晚就回市里了。
——这么早？咱们不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吗？
——唉，你们已婚人士不懂的痛。被催婚催麻了。
——哈哈哈，我懂，我们是催生呢。你是不知道我的那些姑姑们的战斗力，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的，我眼睛都快起火星子了。
——哈哈哈。那你是明天早上回吧？
——要不，我今晚去陪你？
——不必，你多陪陪你老公，省的吃我的醋呢，我也享受下独处的时光。
——好好好，您现在嫌弃我了……
——哪有……
——路上注意安全。
晚上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快九点多钟了，栩婧简单打扫了卫生，洗漱完时候，坐在了梳妆台旁，朗源送的那条手链，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鬼使神差般的，栩婧点开购物软件，搜了下同款的价格，栩婧看到价格有些吃惊，一千多块。
朗源家里条件有这么好吗？还没工作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当初收的时候以为是镀金，结果是纯金的？
栩婧心里有些纠结，这么贵重的礼物，拿着确实有些难为情了。
要不明早给他回一份新年礼物好了。
第二天一早，栩婧起了早，先一步到了旁边的商场。
不知道时下年轻人喜欢什么，稳妥起见，栩婧还是走进了电子产品区域。
价格合适，定位合适的应该也就智能手表这一种选择了，栩婧麻溜地付了款，出门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宸垚。
再见面的时候，栩婧以为自己会痛恨和难过，局促拘谨，但事实却是，自己只是短时间的愣神以后，只是有些感慨，就再无别的情绪了，仿佛只是见了一个多年未见的同学，之前的种种，她已经渐渐遗忘了。
但是遗忘并不等于释怀，也不等于原谅，她只是再很多个宽慰自己的时日后，选择了放过自己。
先开口的是宸垚，他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还是语气沉稳地说了声，“栩婧……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栩婧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再见面的场景，无一不是痛骂、言语冲突甚至是肢体对抗，就连最平静的冷漠，在此刻都显得有些多余。
栩婧知道，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确实是很久不见了……不过也确实没有见的必要……”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栩婧笑了，轻声说了句，“那倒也没有，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
宸垚顿了顿，说了句，“方便去旁边咖啡厅坐一会儿吗？”
“我还有约……确实不太方便。”
“就耽误你一会儿。”
栩婧咂了咂嘴，面露难色，“是不是耽误这一会儿，再见面就可以当陌生人？”
宸垚许是被栩婧的坦诚惊到了，“其实，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吧。”
栩婧摆了摆手，“打住……就十分钟好吧，这家咖啡店是吧……”栩婧不再废话，转身进了咖啡店坐了下来。
宸垚叫了服务员，点了两杯拿铁。
栩婧连忙对服务员说道，“不好意思，只点一杯就好，给我杯柠檬水就行。 ”
“那……要不……美式。”宸垚说道。
“你没事吧？”栩婧无语，转头对服务员说，“我不喜欢咖啡，就给我来杯柠檬水就行，谢谢。”
服务员说了声好的就离开了。
栩婧压了压心里的躁动，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记得我不爱喝咖啡，“说吧，什么事。”栩婧先开了口。
“其实，我确实缺你一次道歉，之前确实我有错，但也一直没跟你道过歉。”
“所以今天就是为了道歉？”
“还有……下个月我结婚……到场的不少都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之前关于咱们分手的原因，也有同学私下议论……我希望你能来，我知道这件事我有错，但是我老婆没有错，他不应该卷进舆论里……”
“噗……”栩婧笑出声来，“合着是想让我帮你正名是吧……你想的倒是挺美的……”
人果然在无语的时候会笑一下。栩婧这会儿有些无言以对。
“咱们曾经在一起那么久，分开也不都是我的错啊，你工作忙，什么时候关心过我？”
“真话总算是说出来了？我说无缘无故的，非要找我聊些有的没的，所以你今天不仅是来兴师问罪的，还要求配合你演戏是吧？”
“我……”
没等宸垚辩驳，栩婧抢了先机，“你出轨还有理了是吧？我是上班忙，可也没你忙啊，见缝插针争分夺秒劈腿是吧……还我没关心过你？咱们在一起这几年，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钱也没少给你花吧？……我是真的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今天见面就是纯纯晦气……”